《忠犬本犬》泠萸

3、第 3 章

　　因为这场每年冬天都会卷土重来的疫情，来奶茶店过渡的江小年生生的熬成了店长，已经送走好几拨旧同事了。人家比他年轻，没有烂尾房要供，也不用养孩子，被等得不耐烦的顾客怼了，惯着你当没听见，不惯着你就一点负担没有的怼回去，大不了围裙一摔不干了。江小年就不成了，他一边供着烂尾房一边养孩子，他家的孩子还巨能吃，他摔了围裙，爷俩就得喝西北风了。
　　今天又有个同事离职了，下班邀大家吃散伙饭，把和他们有代沟平时不一起玩的江小年也叫上了。
　　江小年都跟他们有代沟了，开火锅店的时候也没少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哪能还不如个孩子通达人情世故？吃得差不多了，他就下去结账了，想着回来说一声就先撤了，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狗崽子呢。
　　江小年结账回来，正听到离职的孩子抱怨他们老板，说开着五六家店一点都不大气，一个月才给开四千多块钱，还事儿事儿的，动不动就扣钱，给他干活还不如回家种地。
　　江小年不好这时候露面，就收住了脚，跟着就听另一个孩子笑着说：“要不说你傻，我爸要是地主，我都不出来。”
　　江小年再听下去就后悔打肿脸充大辈了，敢情大家叫这孩子地主家的傻儿子是因为人家家里承包着百亩良田，地主家请的长工都比他这个店长赚的多。
　　江小年肉疼又扎心的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江蓠许是饿了，跟打骚扰电话似的震江小年。他用的是江小年的淘汰机，卡的要死，开个软件等半天，他还不爱打字，有急事找江小年就直接打电话，不急就晃他一下，等江小年方便的时候回电话。
　　江小年回过去说：“等车呢，自己去买份卤肉饭吃吧，别等我回去做了。”
　　江蓠楞了下才道：“年年，你捡钱了？”
　　江小年噎了下，扶着胸口叹了口气：“儿啊，你就别扎为父心了。”
　　江蓠：“？”
　　今天的狗嘴跟开了光一样，江小年真的在公交上捡到个钱包。这年头带钱包出门就不多见了，这位还带了个全套，现金、身份证、驾驶证、银行卡，一样不少，就是现金少点，就一个一块的钢镚。多半是遭了贼了，扒手拿走了钱，把钱包随手扔车座下面了。
　　江小年本想把钱包交给司机，凑巧这站下去就是派出所，司机师傅说：“您给交派出所吧，我等您一会儿。”
　　江小年就拿着钱包去找警察叔叔了，没想到交失物还要登记，他配合做完登记，再从派出所出来，应着等他的师傅早就开车走了。
　　这位师傅靠不住，只能等下一位了，江小年一边跺着脚等师傅来解救，一边心有戚戚焉：好人难为，好心没好报，下辈子投胎不做好人了，不对，再投胎不做人了，人活得忒累……
　　江蓠的日常就是看家和等江小年下班，以前只能在他们家徒四壁的家里等，后来被教导的勉强像个人了，江小年允许他单独出门了，他就来公交站等。一份卤肉饭都吃完了，还是不见江小年回来，就又开始震江小年。
　　江小年给他回过去，接通就道：“团子，当爸求你，你别说话了，不扎我心就坑爹，我是你养父，不是你的杀父仇人。”
　　江蓠：“？？”
　　爷俩到家都十点多了，江小年冻得够呛，也不嫌这嫌那了，烫着脚就催江蓠上床，江蓠刚把被窝焐热，江小年就凉不出溜的钻进来了，用两只死凉的爪子搂着他，把脚丫子贴在他小腿上。
　　江蓠把脚下的暖水袋蹚过去，让他踩着，他说：“我刚烫完脚，不凉。”
　　江蓠要说什么，江小年抢先开了口：“乖，睡吧，休班给你炖大骨头。”
　　江蓠的内核还是一只大狗狗，对肉骨头毫无抵御力，于是便忽略了江小年今天晚归是去和离职的同事吃散伙饭了，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奶茶店在招到新萝卜前，江店长是别想休班的。
　　隔天上早班的江小年又晚归了，失主来店里送谢礼的时候，正巧赶上江小年下班，就顺便请他吃了顿饭，吃完又顺道捎了他一程。
　　江蓠一如既往的在公交站等江小年下班，在一行等车的乘客里格外显眼，一是因为个子高，再有就是穿的单薄。这都进二九了，正常人出门哪个不是围巾口罩羽绒服捂盖的只剩两只眼睛？就他当过秋，穿着江小年五十块给他拼的加绒卫衣就出来了，兜帽也不戴，圆溜溜的脑袋上支出俩耳朵，看着就冻得慌。
　　江小年在车上就看到自家大狗子了，对送他回来的失主说：“您把我放这就行了。”
　　陈未年应着好靠边停下，江小年抱着自己的羽绒服下了车，站在车边穿戴，陈未年也下了车，去拿后排的谢礼。
　　江蓠看到江小年就阔步下了站台，上前一边帮江小年拉拉链一边满脸疑惑的问他：“你怎么打车回来的？今天又捡钱了？”
　　陈未年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车。
　　“别瞎说，这位是陈先生，昨天的失主，特地来道谢的。”江小年有点囧，这傻狗把人家当网约车司机了，有开奥迪跑滴滴的吗？
　　江蓠哦了一声，朝陈未年点了下头：“你好。”
　　陈未年颔首回了声你好，等着江小年给做介绍。
　　江小年怕再聊下去在待人接物方面还有待提高的江蓠就要露怯了，回了句我堂弟就当介绍过了，跟着客气的道别：“谢谢您送我回来，那我们先回去了。”
　　陈未年把谢礼递上，江小年还想客气的推让一下，江蓠就伸手接过来了，他把两只提在礼盒一只手上，揽住江小年的肩膀催促：“别磨叽了，回家做饭。”
　　江小年拍开他搭上来的手，用低斥的口吻叫了一声：“江蓠！”
　　江蓠恍惚想起了什么，对陈未年说：“慢走昂陈叔。”
　　陈未年：“……”
　　江小年都没敢看陈未年作何表情，说了声先走了，就拉着江蓠快步走了。
　　回家的路上江蓠又“无端”挨训了，江蓠没委屈，但有些不服气：“是你说要有礼貌的，叫他叔让他慢走还不够礼貌吗？”
　　江小年道：“做人不仅要有礼貌，还要灵活变通。别说人家没那么老，就算真的是叔伯辈，不沾亲不带故的也要叫哥，要往小了叫。”
　　江蓠振振有词的回嘴：“那我叫你爸江哥？叫你妈什么？金姐？小姐姐？”
　　江小年气笑了：“说你就听着，不许犟嘴！”
　　江蓠就不，八句话等着他呢，犟起嘴来像只不服管教的哈士奇一样，能让江小年插不上嘴。
　　江小年放出威胁：“再胡搅蛮缠不给你炖骨头了！”
　　江蓠敢怒不敢言的瞪他一眼，把陈未年送的礼盒放在楼门口，撒腿跑了。
　　江小年哭笑不得：“傻狗，那是海参，一盒就能换一推车棒骨。”
　　江蓠一听又转身折了回来，将信将疑的提起礼盒看了看，等江小年跟上来塞给他一盒，一脸郑重的说：“换一车，我十天不说话。”
　　江小年忍俊不禁：“你还留一盒，挖坑埋起来留着换另一车吗？”
　　江蓠像大狗似的拨楞拨楞他浑圆而端正的脑袋：“换煤气。”
　　江小年直接忽略了海参是自己拾金不昧的谢礼，能被自家大狗子放在心上顾念着就很欣慰，他笑着摸了摸江蓠的头：“海参留着过年带回家吧，咱们去买骨头，开车去。”
　　“年年，你真好！”江蓠一手搂住他埋头蹭他的脸，狗子是很容易满足的，能坐车，还有骨头吃，就觉得狗生圆满了，可惜他现在是人形形态，没有尾巴，不然大尾巴早就呼呼地扫起一地烟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