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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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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寂山野间,一场打斗悄然发生。
叶浮沉本安然坐于马车内,不欲参加,可打斗方持续片刻,外头赫然响起一声大吼:“保护少爷要紧,快!”
马儿愤怒嘶吼,车身连续被撞击,几乎要翻倒在地。
齐望山倏的起身踢碎窗户,拖着叶浮沉跳车。
跳马车、上马、飞驰,都发生在短短须臾之间。
叶浮沉回神之时,黑色骏马已窜出老远,他被齐望山拢于身前 ,两人离的这样近,可耳畔风声赫赫,如人声呜咽,叶浮沉什么都感觉不到。
如此驰行数里,齐望山仍策马狂奔,叶浮沉渐觉不对。
若只是想要试探他,这戏唱的也太大了,先不说齐望山压根不是如此不分轻重的人,为何跑了这么久,反而离苏州城越来越远了?
他扶住马背,开口道:“陛下,刚才……”
“别动!”齐望山低喝,猛地一拽缰绳。
马匹骤然被勒,停步时肌肉勃发,四肢团团打转,不断打着响鼻,看上去异常焦急。
而此时,叶浮沉听到身后隐隐传来的响动,似闷天雷一般,带着沉沉压迫之感——有人在向他们靠近,且听动静,人数不少。
他稍一思量,半侧身体,问道:“是陛下的人。”
齐望山却冷冷道:“若是,我们还用跑来此处么?”
叶浮沉的心立时往下坠去。
就短短的功夫,那片声响已无比靠近,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二人身后。
齐望山一夹马腹,驱着马朝南边路上奔去,一下将追逐的人甩出不少。
可跑着跑着,道路竟渐渐变窄,从康庄大道变为羊羊小路,再跑,连路都没了,只勉强在野草中穿行。
马儿强撑又跑了片刻,终在一片山林前束腿无策,如何驱赶也不肯前行半步了。
此时此刻,叶浮沉已经明白,这次不是他所以为的“唱戏”抑或“试探”,他们是真的遭遇了刺杀。
当下也顾不了那点私人情绪,率先下马,对齐望山说:“林子浓密,能藏人。”
齐望山二话不说一跃而下,二人正要进林子,马忽然鸣叫,随后撒开脚丫子跑了。
啼音未落,草丛之中忽然跳出一个人影,直朝二人冲来。
两人各自朝旁挪开,避过那人,那人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叶浮沉趁机道:“我们路过,无意冒犯兄台,还请行个方便。”
“屁,屁方便!”那人歪歪扭扭着爬起身来,作势又要扑来,“快,快把身上的银子掏出来,否则杀了你们!”
叶浮沉:“……”
若搁往常倒也不打紧,可他大半夜被齐望山从府邸里偷走,身上连个铜板都没有。
至于齐望山,怕是从未自己付过钱,更指望不上了。
齐望山沉声道:“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打劫。”
“老子才,才不是打劫,是,是……靠,关你屁事!”那人似乎非常愤怒,直接朝齐望山冲去。
就见寒光一闪。
叶浮沉心头一凉,一把抱过齐望山,将他扑进草丛。
后背被刀锋划过,有黏腻液体喷出,剧痛袭来,他痛地抽了口气,差点晕过去。
可他仍牢牢抱着齐望山,没有丝毫放松。
这一突变似惊天雷,炸的当下几人都僵愣当场。
一滴冷汗落在齐望山嘴角,他顾不上擦拭,只是揽紧怀中人,低声喊:“叶浮沉!”
叶浮沉低低应了一声,他心头微松,将叶浮沉小心放在地上,起身面对那人站定,冷冷直视过去。
月光如潺潺流水一般,其实彼此并不太能看清,可齐望山的气场如此强烈,叫人难以忽视。
那人一手拿着刀,说话声音直抖:“老,老子,我只想求财,不,不是故意要杀你们,谁知道他,突然过来,我不是故意的!”
快要陷入半昏迷的叶浮沉差点笑出声,胆小成这样还敢学人打劫,这都什么事啊?
那人越说越害怕,差点嚎啕大哭。
齐望山:“闭嘴!”
“……”
“刀给我,带路。”
“去,去哪里?”
“藏人的地方。”齐望山开始不耐,言语之中威压更重,“助我们一臂之力,过后自有你的好处。”
那人大概觉得他在痴人说梦,一时愣住。
当下情形,手持大刀的他显然更具优势,眼前这个年轻人何来底气对他颐指气使?虽然这人看上去的确很有气势……
晚风在山林间呼啸穿梭,枝叶簌簌作响。
那人挠了挠脑袋,问道:“你,你们,给我什么好处?”
齐望山:“黄金百两,苏州城内三进三出宅院一出。”
“那,行!”那人慢吞吞移过去,“刀,刀不能给你们,不,不过,我,我知道里面有地方能,能藏人,你,你们最好说话算话,不,不然的话,哼!”
齐望山俯身抱起叶浮沉,冷淡道:“我从不骗人。”
男人在前面带路,齐望山抱着叶浮沉,始终落后一段大刀所不能及的距离。
叶浮沉伏在齐望山心口上,小声道:“那些是什么人?”
“嗯?”
叶浮沉顿了一顿,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我随意一问。”
紧跟着又说,“这人大概是附近的穷苦人,不知道为什么躲在这里,不会真的杀人。”
他没明说,齐望山却莫名听懂了,冷哼道:“自己这副模样,还管别人。”
叶浮沉笑了一下:“好歹帮了我们。”
“我说过的话从不收回。”
叶浮沉的心微微松快一点,脑袋偏过一点,觉得困意袭来,后背的伤也没那么疼了。
迷糊中,他听到齐望山让那人快点,语气中透着几许焦灼。
叶浮沉想,这边如此荒僻,那些人不会这么快追来,你别这么着急。
随后就失了知觉。
不知睡了多久,叶浮沉醒来,他动了动,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后背像点了一把火,火烧火燎的疼,十分惜命的他立马挺尸。
等缓过那阵疼,他循火光望去,见齐望山靠着山壁,双手抱膝在打瞌睡。
一点篝火的映照下,那张不苟言笑到略显残酷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和叶浮沉心里的影子徐徐融合。
叶浮沉盯着看。
六年前,齐望山和他跟齐望松偷溜出宫玩,疯了一上午有些累,素来认床又干净过度的齐望山不肯去客栈午睡,就在百花亭树下双手抱膝浅浅打了个盹。
当时,也是这样的季节,春光明媚,英俊少年被花团锦簇地围在中央,在叶浮沉灵魂上烙下无比深刻的印记。
自此不能忘怀。
若有时光停止的法术,该有多好呢。
“我拿了水……啊,你,你醒了啊!”突兀插入的喊声如丢进湖面的巨石,砸乱一池平静。
叶浮沉收回视线,齐望山醒来,伸手探向叶浮沉的额头。
那人过来瞧了瞧,乐呵道:“我,我就说吧,我的药可是,可是以前去南边,当地最好的猎人给我的,治刀伤和动物的咬伤都是最好不过了,啊哈哈哈哈是真的。”
叶浮沉:“……”这人是脑袋少了根筋么?
不过脑袋确实那么昏沉了,他抬眼,对那人笑道:“大哥真有本事,多谢你了。”
那人不意会被感激,脖子一缩,反而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呃,呃,没,没什么。”
叶浮沉只觉得这人有趣,眼中笑意越深。
齐望山忽然开口道:“伤没好,少开口。”
叶浮沉一想,也是,便对那位大哥道:“改日回苏州,我请大哥喝酒。”
大哥一喜:“喝,喝酒,太好了,我,我许久……”
“闭嘴!”齐望山冷冷道,“话太多了。”
大哥不太乐意,这一路过来,这位富贵公子哥性格非常说一不二,现在连别人说话都要管,实在霸道。
但想到百两黄金和大宅子,他默默忍了下来。
木材噼噼啪啪,火苗欢乐窜起,笼住各怀心思的三人。
叶浮沉看了看那人,低声问:“陛……少爷有什么打算?”
齐望山:“待天亮,我冒险回城一趟。”
“不行。”叶浮沉当即否决,“太危险。”
齐望山:“危险也须得一试。”
停了一停,语气略微冷酷,“绝不能一直困在此处。”
这时,另一人弱弱插话道:“你,你们是要进,进苏州城吗?”
无人回应,他径自说,“我,我可以帮忙。”
见齐望山和叶浮沉都看过去,他忙补充,“但,但是我的酬谢要,要多一点。”
叶浮沉哭笑不得:“这事可能很危险,你想清楚。”
“危,危什么,给够银子,我,我什么都敢做。”
火苗略微黯淡,齐望山随手捡起一根枯木扔进去,火苗呼啦窜起老高。
他一点头:“按你说的去办。”
随后拉过人吩咐一番。
那人很快走了,也不知听没听懂。
叶浮沉问:“你放心他么?”
齐望山不置可否:“用人不疑。”何况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叶浮沉伤口在身,精神十分不济,强撑着醒了会儿又开始昏昏沉沉。
再次醒来,不知天光几许,可斜照进洞的亮色却是明明白白的。
天已经亮了。
齐望山正在给火堆添柴,见他醒来,说道:“他没回来。”
叶浮沉胸口一紧,强笑道:“步行进城需要很久,可能耽误了。”
齐望山面无表情:“最好是。”
几乎在说完的同时,洞口忽然黑了下来,一个人影飞快闪了进来。
叶浮沉的心吊到半空。
山洞就这么大,三人打了个照面。
“万声!”
“兄长。”
来的正是齐望松,大约是一路疾行,呼吸都接不上趟:“我接到禀告立刻赶来……寻书受伤了?来人!”
被抬出山洞前,叶浮沉问:“报信的人在哪?”
齐望松:“暂时安顿在府中,他认识你们,我……”
“我许他黄金和宅院作为酬谢。”齐望山打断道,“请兄长多多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