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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今日小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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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来的时候,左岩看到他同桌在桌子上倒头大睡。
直语奔溃的厉害,昨天夜里翻来覆去的没睡着,在脑海里过了几百种明天上台带读的场景,心里硬是惶恐的厉害,怕带读时自己的口音不纯,惹得台下发笑;怕带读时自己读错,惹得台下质疑,她的大脑连同心脏跳动着,密密麻麻的延续到身体的每一处。
总而言之,带读让她感到压力山大。
英语课代表一职让她焦虑十足。
做完操回来的时候,直语接满了水,心不在焉的往班门口走,等下就要英语带读了,可她还浑身发颤,手心出汗,情绪没法镇静下来。她想着等下回去再过几遍单词,又或者找些事做,好缓解缓解自己那跌宕起伏的情绪。
进入班门口时,却被林肆的脚不折不扣的绊倒了。
直语下意识的拉开距离。
“?你有病吧”本就情绪不佳,再被那么一戏弄,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对上直语的眼神,林肆扬着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好意思啊班长,我不是故意的呢。”他嘴角弯弯翘起,露出一个梨涡,像只诡计多端的狐狸。
忽地一阵更大的响声传来,一张椅子砸向林肆脚下,林肆的腿险些重伤。
他有些没好气的笑着,斜着身子扬着不屑的笑,双手举起表投降状态,好像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一个状态,但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戾气十足。
抬眼望去,左岩单手插袋,嘴里叼着直语给他买的包子,薄薄的唇染上红色,让他周身充斥满了顽劣二字。
直语好像也没搞清状态,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绝对赚够了一旁人的视线。
左岩咬了口包子,平静开口:“你哪根筋搭错了?”
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可硬是让人听出了寒意。
林肆笑意没停下,有些不自然的挠了挠脑袋,轻蔑道:“你哪位啊?”
“我问你哪根筋搭错了?”这次声音明显变大,也完全没有想回林肆问题的意图,倒是步步走近他:“绊我同桌好玩?”
他一闭一合的吐出这句,眼里冷的厉害,凌厉的五官仿佛在宣告着林肆的罪行。
林肆心猿意马的回望直语,盯着她的脸开了口:“噢。”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又不知死活的补充着:“所以呢?怎样?”
左岩嚼完最后一口包子,此时两人也不到一米距离。
心理学上说两人距离如果小于一米,那么这两人很可能处于一种危险状态。
看目前局势,哪是危险状态,简直是火烧眉头了。
“还有,我同桌是英语课代表,别他妈的在犯蠢把她叫成班长。”最后一句话结束,左岩逐渐进入爆裂状态,用刚吃完包子的手狠狠抓住林肆的衣领,在身高的优势下,左岩将其压制住,手上的拳头眼看就要对准他眉心落下。
“哎哎哎,别乱搞啊!”直语无奈又心急的扯着左岩的青筋蓬起的手臂。
他两身旁也多了几个人拉架。
场面一度变得难以控制。
左岩扯着他的领子往上提,态度十分恶劣的在他耳边威胁了一句话。
林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笑了笑:“这样吗?那我还真要感谢你这次的手下留情。”
话刚落,他的拳头就直往左岩脸上砸。
距离被拉开,左岩对准他的眼睛砸拳一击。
左岩怎么拉都拉不开,身上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压着林肆在身下暴揍的画面很是惊险。
二人打的难舍难分。
一道尖锐的女声夺回众人的目光:“你们是疯了吗!”
蒋诗怡拿着教材怒砸着门,眼睛都险些被气掉。
两人被叫去办公室。
直语的带读却出其意料的顺利,大家的心思都放在了两位主角的身上,除了喊两声“安静”维系课堂秩序外,今天的早读任务也圆满完成。
直语和左岩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下班的白领提包匆忙行走,忽起的大风将她的长发,刘海一同吹起,虽身体被衣装束缚,可心灵还是如往常般清明,她猛地压住刘海,继续行走。
九月,桂花满世界的开了,漫天飞舞,毫不在意他人视线。
直语握着消毒水,往他嘴角抹。
棉签沾着冰凉的水,碰到少年溢出血的干裂嘴唇上,给这秋风披上一层冻衣,于是亮的厉害。
“嘶—”对上直语耐心的眸子,他心软道:“慢些。”
直语收手,低头看了眼满地的金黄,鼻息传进浓郁的桂花与少年身上清爽的皂角香,将棉签塞回消毒水:“我以为你不知道疼呢,知道疼还动手。”
看着少女幽怨着暗自骂道的神色,他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帮了你还说我,小白眼狼。”
直语轻甩开他的手,又抬起棉签,手停在一边,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的脸,自顾自的叹气:“就是可惜了这张脸。”
“喜欢?”独属少年干净的声音响起,他将身子低下,恰好与她平视,二人的距离拉进,她听见了少年极其性感的声音:“那摸摸?”
秋风起的时候,直语就沉沉的陷入少年那张如同星空般浩瀚的眸眼中了,她从没像这一刻般,如此迫切的想要长大的到来,她从没那么迫切的想在下雪的冬天躲进他的胸膛,紧紧搂住他的背,感受属于他的每一寸呼吸。她也从没像这一刻一般,想知道他心装着什么,装着秋风么?装着桂花么?装着她么?即使他看上去总是一副不在乎任何东西的样子,她却还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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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两天直语都没睡好,罪魁祸首当然得是那些只有她上台才能解决的英语任务。
以前倒也没觉得自己多社恐,只是在大型活动时需要面对很多人时会不知所措,惶恐不安,私底下也疯疯癫癫的,这两天的丰富的心里活动倒是让她重新洗牌了对自己的定义,很多事得发生了才能更知道原来的自己。
同时的,左岩这两天好像也有些郁郁寡欢,一改平时爱闹她的那些恶趣味,只顾着闷头在桌子上做题,偶尔猛灌几口大水以表心里的烦躁,问他也不说是怎么回事,直语是在某节课间看到他因为一些小事跟不认识的人吵起来,脸上表现出的是这些天的不满,直语才知道,原来这些天他有些奇怪。
她估摸着可能是和这几天连续打来的那几通电话有关,像是故意避开她似的,左岩接起电话就走到班门口,背靠在班门口的墙上,无情绪的和对面的人交谈着。
略微安静的时候,直语大体能听到:“你说。”“这个问题我已经跟你强调过很多次了吧,我不想当你们的盈利工具。”“这些年我帮你们赚的还不够是么?”
就算少年什么也不说,她也能从他脸上找到疲倦的痕迹。
大课间的时候,左岩在天台帮她辅导数学。
直语坐在外围,俯瞰枯黄树木下密密麻麻的人群,身旁的左岩,沉默的做着题。
“直语。”名字一字一句的从他嘴里喊出,多了那么些正经的味道,倒是让她感到不安。
“嗯?”她胡乱的在书上画着猪的图案。
“过两天我就去参加物理赛了。”
直语盯着他,有些不明所以:“你这是在跟我炫耀?”然后想了想,好像也没跟她炫耀的这个必要,她连入门槛的实力都没有,于是想开道:“嗯,参加物理赛,然后呢。”
他自顾自的低笑了一声,对上直语那对不明所以的眸子,还是让她捕捉到了一丝不舍的情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呢,笨是笨了点,除了这个之外,身上也没啥太大的毛病了。以后遇到事别总一惊一乍的,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知道么?”
直语的心倏忽的悬了下去,她次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他父亲和她母亲离婚的时候。
“你突然那么煽情干嘛,难道你马上就要走了?”直语笑着取笑他,可她心里清楚的厉害,她比谁都害怕听到他离开的消息。
他盯着她半晌,笑容顿在嘴边,看上去在极力掩盖着自己的情绪,他开口:“笨啊你,我肯定得走啊,不走我怎么去比赛?”
直语微张着嘴巴,一时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怔怔的望着他,如果他想走,是所有人都留不下吧,又或许他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迫不得已要做出的决定。
无论如何,她希望,热爱自由的他,不会被人和事拘束。
灰蒙蒙的天阵雷声不断,她尽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在雨水滴在面庞上的时候伸出了手,她看见冰凉的雨滴狠心的跌落在她的手中,然后寻到了最后的归宿,她睫羽轻颤,哑着声音开口:“左岩,你知道吗,其实,我喜欢下雨天。”
——很喜欢很喜欢。
没听见动静,转头,对上了少年深沉的视线。
有些人注定了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但那些热烈的相处时刻他们都不会忘,美好停留在了时空的转盘里,只希望思念别漫长,好让生活得以好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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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宜市。
凌晨三点十五分八秒。
静瑟无人的夜里,浅眠的直语接到一通电话。
那是她时隔八年第一次接到来自“陈颜颜”方的电话,电话是她母亲陈水莉打过来的,妇人在那头带着嘶声力竭后的沙哑声,通告她陈颜颜因脑癌死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