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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刻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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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老板陈姐第一次见江北,是两年前店里的员工跑来跟她说逮到个疑似未成年的。
pub生意难做,她当时刚在这一块立足,周围几家酒吧时刻盯着她,冷不防就是一个举报电话,听到又有未成年心里一阵窝火,她那个月因为未成年进酒吧已经被处罚好几单。
陈姐犹如惊弓之鸟,先入为主以为又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风风火火赶到卡座,第一眼见到江北,愣怔了几秒。
脑子里竟然先冲上一个念头:能招童工吗?招童工要坐牢吗?坐牢坐多久?
不过最后陈姐还是秉公跟江北要了身份证,证件上的照片都十分好看,年纪不大眉眼却已经十分出挑。
干净,利落,有渣男潜质。
从证件照收回心思,陈姐一看出生年月日果然未成年,她刚想恋恋不舍的把帅哥请出pub,并且热烈欢迎帅哥成年后来她的酒吧玩,酒水五折。
男生这时抽回自己的证件照,一副淡定的模样。
陈姐笑眯眯道:“帅弟弟,本店未满十六周岁不能进呢,被举报姐姐又得罚款了,这个月都四回了,这样,你成年再来行吗?咱留给联系方式。”
酒吧灯光晦暗不明,只见男生轻抬下巴不紧不慢点了点不远处,墙上挂着一支精致复古的大圆钟。
时针,分针和秒针在那一刻同时指向十二点整。
他嗓音散漫道:“现在满了。”
江北如今已经是老顾客了,陈姐一见人来就给江北所在的卡座免费了一波酒水。
一群小年轻嘴皮子溜得不行,把她夸得心里甜蜜蜜的。
今天的局是松习攒的,噱头是庆祝放暑假,他举着一罐啤酒才想起问江北,“哥,你刚替谁出头呢?”
江北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移动着,在回消息,头也不抬地懒声道:“不认识。”
聚会不到十分钟,一群人全捧着手机组团开黑,左右就是换了个地方打游戏而已。
不过今晚的战局结束得有点快,松习顶不住操一声道:“北哥,轻点虐啊,你这手速快得跟秒/男似的,老子好不容易上的分全被你打没了,玩个毛啊。”
江北语气不冷不热的清淡,却又十分狂傲和欠揍,“慢不了,我妈催我回家。”
放屁。
松习一阵吸气。
磨着江北再开两局,结果依旧结束得跟吹过一阵空气似的,都看出来了,今天这拽爷是不做人,一群男生识时务者为俊杰,收起手机,风卷残云去得快。
陈姐从二楼下来时一群人已经离开。
女人一席丝绒黑裙,懒散靠在吧台上身材曲线火辣,曲起手指扣了扣台面,然后朝空卡点点下巴,“走了啊?”
收银的是个新来的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对帅哥嗅觉敏锐,一看老板目光的落点就知道问的是谁,笑呵呵点头,“嗯,刚走。”
小姑娘忍不住道:“老板,他们结账把免的酒水也算进来了。”
陈姐见怪不怪,懒懒勾了下嘴角,替小姑娘补完要说的后半句,“最帅的那个结的。”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狂点头。
陈姐耸耸肩,又去招呼其他生意,留下一句,“他一贯如此。”
*
刘谨茹回到家,把还在滴雨水的伞挂在门口,狭窄的客厅留着一盏白炽灯,饭桌上大碗盖着饭菜。
她干练地洗完手,路过刘昭楠的房门口扣了两声,习惯性地用命令语气道:“先放下手里的作业,出来我跟你说点事儿。”
刘昭楠已经洗完澡,穿着刘谨茹上个星期给她买的睡衣,品牌店买的,价格小贵,刘谨茹很舍得在刘昭楠身上花钱。
热完菜,刘谨茹从橱柜里多拿出一副碗筷,把从饭店打包回来的汤倒进碗里,磕了磕碗边一滴不舍得浪费。
汤被推到刘昭楠跟前,刘谨茹递给她一个瓷勺子,坐到对面开始吃晚饭。
浓汤一大碗,刘昭楠说:“我去拿碗给你盛一碗。”
“不用。”
刘谨茹向来说一不二,刘昭楠没再重复,顿了一两秒又开口,“叫哥也—”
刘谨茹打断道:“趁热喝。”
一股很浓的药材味,刘昭楠不太适应,有点反胃,小口小口地喝着,刘谨茹在一旁道:“这个假期继续跟着席老师学,我明天去给你报名。”
刘昭楠喝汤的动作滞了两秒,桌子下的手指掐进皮肉,似是鼓起极大勇气放下勺子开口,“妈妈—”
刘谨茹继续打断,“我问过了,后天补习班开班,这两天你收拾一下要用的书本。”
“我不想去了。”刘昭楠赶着刘谨茹的话脚开口。
白炽灯依旧安静地亮着,空气却变得更加凝重,木桌上晃着母女两的影子,白炽灯照亮刘谨茹的脸,细细的眼纹上,一双如灯光清冷的眼睛盯向刘昭楠。
刘谨茹都快忘了,会反驳她意见的刘昭楠。
刘昭楠迎视着刘谨茹的目光,桌子下的手紧张地攒紧,平静而坚定道:“期末成绩已经出来了,班级十六名,级组一百七十五名。”
她顿了顿,接着把话说下去,“我跟着席老师学并没有太大进步,别再浪费钱了。”
水槽里没关紧的水龙头滴答的响着,半晌沉默,一声轻哼划破安静。
那是一声极为轻蔑且嘲笑的声音。
像下午一样。
也像巴掌。
狠狠打得刘昭楠脸颊红热,耳根发烫。
“你知道今晚给你打包的这份汤多少钱吗?”
“没有进步,为什么不从自身找原因,有谁像你一样是去找老师的原因?”
质问如千金巨石压在头顶,刘昭楠垂着眼,睫毛在眼下形成半扇阴影,也没有勇气再去看刘谨茹的表情。
那种带着否定,不满,丧气的神情。
她开口,耐心解释,“席老师讲的课,受众是竞赛生,难度大,速度快,我跟不上,并且和高考内容相差很大。”
“上个学期为什么不说?”
“因为—”
刘谨茹站起来,“行了,别再找借口,我就问你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因为我的意见从来不重要。
因为你会一意孤行。
刘昭楠吞咽下没用的抱怨。
固执道:“不去。”
*
刘昭楠没去补习班,刘谨茹也没再跟刘昭楠说话。
放假后沈玲玉好几次邀请刘昭楠出去玩,拒绝两三次后,刘昭楠不好再拒绝,毕竟下个学期大家坐在一起。
吃饭的时候她跟刘谨茹说,刘谨茹拿了包就出门。
门砰的一声关上。
“跟你妈吵架了?”
刘昭楠抬眼看,他哥完全不受影响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幸灾乐祸地补道:“吵得好,以后就这么干知道吧,不服你们两娘再干一架。”
刘昭楠:……
白天做完家务,中午刘昭楠按约定的时间到达南城最大的商业广场,又找到沈玲玉给她发的奶茶店地址。
服务员引她进去,一眼看到刘昭楠的沈玲玉抬起手道:“昭楠,这呢。”
和沈玲玉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同班女生,刘昭楠在班级中的存在几近透明,除了和每一任同桌有交集,其余人都不太熟。
沈玲玉跟服务员要来iPad点单,然后把iPad递给旁边的女生,“青青,你看你想喝什么?”
吴青青接过iPad一边寻找着想喝的奶茶一边惊叹:“玉玉,你完全不加糖吗?天哪,难怪你那么瘦身材那么好。”
沈玲玉苦脸,“我也想加啊,但是我明天要进艺考训练队了,我易胖,体重不能超标。”
三个女生在聊天,iPad递到刘昭楠手里,看到目前点单金额:376元。
她没太大惊讶,进店所见的装潢摆设和服务水平已经让刘昭楠心里有点预估。
四杯奶茶,几样点心,女生们开始茶话会,刘昭楠说得少,沈玲玉Q她时才会说几句,其余时间一直在听她们讲。
而三个女生始终都围绕着一个话题—江北。
吴青青:“还记得给江北送水的那女生吗?后来论坛有人匿名发帖说江北接她水不是因为她而是他哥给递的,江北不知情。”
“对啊,那女的一开始还在论坛上炫耀,江北她妈妈可是八十年代的当红歌星,他继父还是南城最大的富商,这样的家庭不是一般人能攀得上的。”
吴青青:“不过玉玉,我跟张张都觉得你跟江北挺配的,听说江北今天提前过生日,现在人就在对面台球厅呢,去不去?机会难得。”
喜欢江北的人很多,但像沈玲玉这样敢赤/裸剖白出来给所有人看的是少数。
不管她的自信是来自优越的家庭条件还是出挑的身材样貌,刘昭楠觉得这样的赤诚勇敢已经超越一大部分人。
而沈玲玉确实像刘昭楠想的那样,一咬牙道:“去。”
结账时,话少的刘昭楠突然插一句道:“我们AA吧。”
两个女生神色奇怪地看着刘昭楠,沈玲玉挽起刘昭楠胳膊笑道:“今天我请客。”
从奶茶店出来,沈玲玉拉着刘昭楠撒娇道:“昭楠,你跟我们去吧,好不好?人多一点碰见才显得不奇怪 ”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大概就是如此。
沈玲玉甚至去附近商场特地换了套裙子,斩获一票回头率。
朋克风的台球厅,铺着大面积的波纹深海蓝地砖,地边和顶部的氛围灯渲染出酷飒的氛围,背景音乐是一首英文歌《Record Player》
台球厅里人不是很多,四个女生在江北他们附近开了一桌,不过谁都不会玩,当然也不是真来打球的,沈玲玉抱着球杆视线一直盯在远处。
刘昭楠无聊,一个人坐在附近的真皮沙发上,目光不经意一瞥,注意到沈玲玉后跟一片红肿。
白色Polo裙搭配的小高跟没有她的尺码,但小女生爱美,最终硬塞进那双小一码的鞋子,后脚跟皮肤嫩,准磨破皮。
刘昭楠记得进门的前台有商品柜台,于是起身离开。
刘昭楠刚走,这时邻桌的三个社会青年走上前来,目光都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沈玲玉,“嗨,美女,要不要一起玩?”
沈玲玉满是厌恶地瞥了三个男人一眼,不耐烦道:“不需要,谢谢。”
三个男人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更近一步,其中穿花衬衫的男人伸手去碰沈玲玉抱着的球杆,手指擦过沈玲玉细腻的手背肌肤。
沈大小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无礼的事情,脾气一下子上来,擦着手嫌恶:“恶臭男。”
男人脸色刷地一下涨红,拽住沈玲玉的手腕骂道:“你再说一遍?臭婊子。”
不远处,松习叼着一根烟,双手懒散的撑在台球桌边上看球,嘴巴里悠哉吐出一句,“哥,哪聚餐啊?”
江北肩背倚在一根黑色大理石圆柱上,姿态漫不经心,垂在裤边的一截手腕皮肤冷白,骨指分明的指间夹着一根烟,烟头火星忽明忽灭,淡淡说了句:“都行。”
“老秦今天不是在烧烤店吗?那就去老秦那吃烧烤呗,让他给我们留位置。”
松习抬起头,准备询问江北的意思,眼睛还没对准人,先看到不远处的纠纷,卧槽一声,叫道:“那不是沈校花她们吗?那男的谁?怎么拽着她啊?”
江北闻言抬起头,锋利的下颌线切开头顶灯光打下来的阴影,一双冷淡的眼睛看向远处,脸上没什么表情。
松习道:“北哥,帮一把呗,都一个班的。”
江北没说话,懒懒直起身,他腿长,两步就来到台球桌边,这人跟没睡醒似的,慢条斯理地低垂下头抖了抖指间的烟灰,又把烟叼进嘴里,并着修长的中指和食指朝旁边勾了勾,嗓音冷淡。
“球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