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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星离雨散 ...

  •   夏幼清跳下去的时候没想太多。

      她只是觉得此刻是最佳时机,她只有“报复”风鹤唳的念头。

      就算自己再死上一次,也值了。

      风鹤唳被她连扯带拽的一同从悬崖上坠落下去。

      夏幼清听得风声烈烈,失重的感觉加剧了她的恐惧,她其实还是有些害怕死的。

      她听妈妈说过,她小的时候,因为先天性的心脏不好,有次心脏病发作,差点没命了。

      爸爸连夜亲自做的手术,才把她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之后她便患了点恐惧妄想症。

      她的心脏此刻在突突的狂跳。

      夏幼清搞不清楚这感觉到底是因为失重的不安,还是因为终于报复了风鹤唳的激奋。

      总之她的心脏,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鼓槌,咚咚咚的,把她的胸腔砸得嗡嗡作响。

      可是很快,她的心跳便没有这般激烈了。

      青鸾从空中俯冲而来,意图啄瞎她的眼。

      她只好把头埋在风鹤唳的胸口躲避着它。

      风鹤唳挣扎着,妄图从她的束缚中逃脱出来。

      却徒劳无益。

      青鸾把她的背抓出一道道血痕,可夏幼清还是不肯松一点力。

      风鹤唳动了动手指,无数条蛇从崖上坠落,缠住了她的手臂,缚住了她的腿脚,勒住了她的脖颈,它们的尖牙刺进她的皮肤中,尽情的吐着毒素。

      可是夏幼清的手依旧擒得死。

      她一定要他死。

      因为竭尽全力,每一根指头都是苍白青紫的。

      也正因为风苃的不怕死,反倒让风鹤唳急躁起来。

      从如此高的地方坠地,必死无疑。

      他的大事还未完,必不能死于此,可如今却毫无能力脱离夏幼清的死缚。

      二人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相拥着,如同被枪打穿翅膀的飞鸟一般,在血月之下,与命运挣扎着,朝着无解惶惶而坠。

      夜雨声烦,崖下是看不见的深渊。

      夏幼清以为自己不会哭,但是在距离地面的几秒前,还是哭出了声音。

      她哭得委屈,只得任由鼻涕眼泪全部抹淌在风鹤唳的前襟。

      她攥着他的腰,止不住的打颤:

      “樊木呢?他死了吗?”

      她哽咽着,愤慨不解得向他质问道:

      “你杀我就算了,为什么要杀樊木!他跟你有什么仇?”

      风鹤唳眉头一紧,表情变得狐疑起来。

      “樊木……”

      夏幼清呓语的哭泣着,脑海中愣在医院台阶上的的樊木,回忆像镜片一样,在她的心间划上一条条无法愈合的伤口。

      “你为什么要杀我?”

      绝叫崖下,仿佛沉睡着的黑夜梦魇,正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嘭——”的一声巨响,她与他双双落进深不见底的深潭之中。

      潮水掠夺了他们的世界,一波波的倾轧在彼此的恨意之上。

      赤月西沉,像一只滴血的手,平抚山林的发际。

      千鸟飞绝,雾霭氤氲,一只惊鹿朝沉乌潭探了头,忽如林只是醒了一下,又恢复到野径无人,万籁寂静的遗梦中去了。

      羽鸿衣赶到时,鬼白刚刚挣脱蛇群的束缚。

      一地的蛇尸瘴气四溢。

      鬼白中了蛇毒,魑狼扶着他坐上了天狗,一时间也没有力气收拾风霁月等人。

      羽鸿衣趴在崖边,气得冲着盈昃于野发着火,一群人慌慌张张的下了崖去,说是找不到风鹤唳,她断然不会让他们活着。

      风霁月瘫软在地,好在湛川用着剩下的胳膊揽着她,才没使得她哭晕过去。

      羽沉舟站在崖边,也朝下望去,崖下深不可测,摔下去必死无疑,可是他却活得好好的。

      他甚至觉得没有任何不妥。

      他在思索。

      这一切的事情,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若如鬼白所说,风嘲月死后的这半年,他们之所以可以逃离华阴城,是因为风鹤唳的背契行为的反噬,叛契应该死去的风鹤唳未死,只是受了重伤,养病半年,才得以没有抓捕到他们。

      这倒应证了他所知道的事。

      风鹤唳为何没死,大概是受了羽鸿衣的帮助。

      但司幽族并未对风氏赶尽杀绝,只是那鬼见仇,却不知为何要抓风霁月。

      鬼白今夜一要活捉风霁月,二想趁机杀了风鹤唳,一箭双雕。

      却未想到风鹤唳居然可以以血召唤引诱山涧毒蛇,他更未知晓风鹤唳的血居然会因为叛契行为而毒血攻心。

      看样子,女王风嘲月所实行的血契,要比他人的要更为独特,会是怎样的定契之约呢?这另羽沉舟更加好奇。

      风苃虽一时半刻死不了,但谢瑾之乃寻常人士,如今掉落悬崖,怕是性命难保。

      这般想着,也只能让林麓骑了马,护送湛川霁月安顿下来,自己下崖去寻二人下落。

      绝叫崖下是条深潭,名为沉乌,潭似平镜,潭底却是地下河的出口,湍急涌流。

      沉乌旁是一片松木林,名为忽如林,林中多菌,有鹿。

      羽沉舟下了小路,并未亲自去寻。

      他看着羽鸿衣带着一群手下,山涧潭旁焦急搜寻着,自己便寻了一块高处,盯着一身银白的羽鸿衣,以便及时寻到风苃。

      这一找一盯,便是从半夜寻到第二日晌午。

      羽沉舟站的高而醒目,却未被任何人发现。

      他只看得羽鸿衣的衣背被汗浸湿,露出隐隐约约的背脊弧线来。

      她的脸色苍白,愁容满面,嘴唇干涩发紫,连气的大骂属下的力气都没有。

      于野说了一句只怕主人凶多吉少,被她在额头上划出了一道血口。

      时值正午,日头高烈,羽鸿衣气急攻心,又一天未进一口饭,一滴水,她这般便要下水去寻,却刚入水中没多久,便气力竭尽,已然溺水。

      羽沉舟几乎是瞬间飞下,把她从水中捞起,此时的她,却已经晕了过去。

      他望着她的脸,她如同一尾轻羽,落在他的手中,上面还沾着,清亮亮的透明水雾。

      她的愁容依然是那么美丽,像融水未凝的初雪,含着的晨雾的泪。

      羽沉舟只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仿佛那颗露珠从他的枝叶上滑落,只给他留下了一行清丽的痕迹。

      于野推开了他,盈昃威胁着他,适才接过羽鸿衣,见着只是惊焦损神,疲劳过度,导致的晕厥,忙派了人送回风鹤唳的府上去了。

      “风鹤唳。”

      她晕过去的时候,喊着他的名字。

      她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呢?

      羽沉舟想知道。

      “风鹤唳。”

      夏幼清也在喊着他的名字。

      阿贪趴在雕花床上,帷幔掩住了她的艳丽的半张脸。

      她的殷红的食指在风苃的脸上游走,观察着她,一脸好奇的问着旁边的女子:

      “主人为什么要咱们救这女人啊?”

      “主人心善。”

      “哎——那对其他的人不会不公平了吗?”

      “怎么说?”

      “前几日咱们院里的阳蝶,不是跳井自杀了,也没见公子救她……”

      “这不就算救了吗,死了一个阳蝶,又多了一个美人儿。”

      “果然……主人是看她漂亮才救的吗?”

      “不然呢?总不能捡个赔钱货回去吧?主人是开妓院的,不是观音菩萨,法度众生的善人。”

      “也是,主人也是我们姐妹几个的大善人,主人救了我们,即便是让我们出来卖,也是我们该做得。”

      “哦?”

      “她也一定会感恩主人的大恩大德。”

      “希望她还是个处子之身,至少还能卖个高价钱。”

      “是么?我可不觉得她能比我还贵多少?”

      阿贪水蛇般的身子从床上滑落下来,拂柳般缠上女子肩头,她握住对方正在画眉的手:

      “阿迟,你说我与阿尘比,谁更漂亮些?”

      名为阿迟的人,从镜中望着她,阿贪是她们三姐妹中最漂亮的一个,一双媚眼如丝,腰细如柳,媚若无骨,天生就风情万种。

      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望着她,也是在望着自己:

      “漂亮,有什么用?”

      “漂亮当然有用。”

      阿贪接过她手中的黛笔,给自己补画了几缪。

      “漂亮,就是柔情刀。刀能杀人,主人善用的就是这把刀。

      主人说漂亮有用,那漂亮便有用。他若说漂亮无用,我便觉得它无用。”

      所以,我要做咱们观花院中,最漂亮的女人。”

      “主人不会看得见你的。”

      “主人会看得到我的。他的心,一定是我的。”

      “你上观花院的头牌,委身过客,主人怎么能看得上你呢?”

      “就是因为我做上观花院的头牌,委身游子,主人才能看得见我。”

      “我是他的展品,便是他的心头之物。”

      阿贪摩挲着颈间的玉坠,那是主人送与她的礼物。

      “可是主人他,会有心么?”

      阿迟陌陌淡道,她望向窗外,有一人影入院而来。

      “嘘,有人来了。”

      阿迟示意阿贪,她刚噤声,便听得九霄咋咋呼呼自言自语的闯了进来。

      “听闻主上去东曦江钓鱼,居然救了个女人回来,你们怎么也不告诉我,你们何时去的河边游玩,怎么也不带上我?”

      “昨日。”

      阿迟倚着门,轻声应道。

      九霄迈步进屋,迎面接下了阿贪砸过来的青梨,玩耍般的转了个身子,歪坐在椅子上,把它在袖子上擦了擦,便囫囵啃了起来。

      “我就昨日出去办事,你们就背着我偷偷出去玩,好过分!观花院的东西每次都是我去置办,次次都是你陪着主上玩,也太偷奸耍滑了吧!”

      “你不是说,你讨厌那么多女人么,你不出去办事,难不成让我们去?”

      阿贪用手点了他的后脑,九霄像猫一样惊跳起来,用手拨弄着被碰到的头发,撤出三米远。

      “你做什么!”

      九霄小猫般瞪着眼睛。

      “怎么,碰你一下都不行吗?”

      “我可不想被你们这种人碰,我怕得上什么痨病。”

      阿贪气得就要抓起扇子打他,却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握住了手腕。

      “何故与小孩一般见识。”

      来人声音悦耳,如暖风拂云,春日和煦,温软一方。

      “我才不是小孩子!”

      九霄生气的反驳道:

      “主上,您还不清楚吗?我只是个子比常人矮了一点,我都束发带冠了!我是成年人!”

      “你有六尺五寸没?”

      阿贪嗤笑着问。

      “我有!”

      “我怎得觉得你没有呢?”

      两人一言一语,横眉竖眼的,眼见便要吵起来,那名主人轻声打断了他二人的争辩。

      “那姑娘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只是身体余毒未清,已经喂了药,很快就会醒了。”

      “那便好。必定看得好她,不许她出这楼外,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然饶不了你俩。”

      主人轻声言道。

      他近了床前,看着风苃昏睡中的模样,眼神落在她手中攥着得一块黑赤玉髓上。

      那玉髓仿佛活着一般,纹路水光在其间扭曲蠕动着,莹莹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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