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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有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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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天气已经暑气十足,刚刚解放了的毕业生们更是占领了小城百分之八十又冷气的快餐店,等闲还真是不好找个位置坐下来。
两个人被迫甩腿转悠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就逛到了老城区。
梁予衡虽然来了也有快一年了,说到底也没怎么逛过槐隅,倒是没看出来什么区别,就是觉得这一块树挺多的,凉快。
不远处有一片低矮的围墙,围墙是水泥的,顶上还戳着好些五颜六色的碎玻璃。
“这是什么?”
“防盗墙呀。”季晓抬头看了一眼,“这一块是老城,本来说是要拆了的,后来好久了也没动。”
防盗?凭几个嵌进水泥墙的碎玻璃?
知道他不信,季晓领着他过去,左右看了一圈,没找着合适的,只有边上一块大石头。
“搭把手!”季晓躬身去搬石头,男生不明所以跟着一起搬。
完事梁予衡来不及问干什么,就见小姑娘小心扒着墙边站上去。
“你干嘛?”
“上来。”
大石头倒也不是那么大,不过堪堪能挤进两个人的脚,梁予衡一手也扶在墙面,一手想扒上去,奈何玻璃扎人,手一缩,人就晃起来。
扶了女生肩膀,梁予衡这才有惊无险地站好,赶紧收了手。
好在季晓也没在意,两个人一起往那围墙下探去,出乎意料的,竟然是一户人家。
城市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梁予衡惊讶地扭头,碰上女生笑眯眯的眼。
季晓:“这一块的房子,地势很低,一楼都在最下边,所以这个围墙,就是防止有人跨进来,你看这玻璃,都是尖尖在上边,虽然说确实挡不了什么,可是聊胜于无嘛。”
“你怎么知道?”
“傻了吧,这就是我家的老房子。”
“你家?”
季晓却是叹了口气:“不过早就卖出去啦。那会儿我才一点大呢,有一次我蹲在地上玩,看见椅子脚上圈了黑色的绳子,好奇怪,还以为是我爸的皮带,就拿晾衣棍挑了挑。”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凑得近,女生头上橙香的洗发水味就在鼻尖,梁予衡一滞:“是什么?”
“是蛇。”
音落,季晓自己缩了缩脖子,觉得也没那么热了。
“咬你了?”
“那倒没有,可能觉得我太憨,懒得咬。”季晓叹气,“是季学亭瞧见了把棍子一甩就拉着我跑出去了,不骗你,那条蛇一直到搬家前才找着,我爸还见到过蛇蜕下的皮呢。那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
梁予衡难得愣愣瞧她,半晌才咳了一声:“你逗我的?”
“逗你做什么?”季晓觑他,“你听说过,有的人的一生都在治愈童年吗?我可能就是其一,我到现在都怕蛇怕得要死。”
“……”男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复,斟酌了一下才试探道,“一般人都怕蛇这样的软体条状生物,跟你童年没多大关系。”
季晓噎住了,正要再说,却听得桄榔一声响,二人一并往下看。
五大三粗的中年人拿脚怼上阳台门,正仰着脖子咕噜噜漱口,刚好对上墙头上的两颗脑袋,喉咙里的水顿时卡住。
“糟!”梁予衡反应快,一把攥住边上人就跑,老旧建筑中还夹着南方特有的青石板路,男生抓着人三两下跳过隔壁的台阶,往小路上拐去。
季晓脑袋还是蒙的,就这样跟着跑了好一段路才反应过来:“别……别跑了……追不上……的!”
“你怎……怎么……晓得?”
“这房子,正门得绕……绕到后边……他……来不及!”
梁予衡这才一把靠在了墙上,往来路上看了一眼,巷子里空荡荡的,可不是一个人影都没有,没来由就想笑。
他俩,平白做了贼。
季晓也跟着靠在墙上跟着笑,想抬手擦汗,这才发现手还在他掌心。
她没动,也忘记了说话。
身边人也没动,也许是过了几秒,也许是这几秒拉长成了南柯一梦,久长到让人忘记了时间。
“哦。”梁予衡松开,“你,你心脏还好?”
“……我又不是真的心脏病。”一个问题将两个人重新拉回,脚下的青石板路光滑锃亮,季晓咳嗽了一声,将慌不择路的目光四下扫过,停在了小路尽头的拱门上,“差点忘了,这里是能去临溪公园的。”
“这里能去公园?”
“一个小公园,挺老了,因为有英雄在这长眠,所以后来有一半改成烈士陵园,至于另一半么,就改成了花鸟市场,喏,就从这儿进去。”
季晓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今天突然来了个故地重游,可来都来了,自然要去看看。
其实本来今天找她,没什么具体目的,梁予衡丝毫不介意,少男少女很快从牵手的警觉中退出,一脚跨进了花鸟场。
说是花鸟市场,其实什么都有,外围一圈大爷们在遮天树荫下摇着折扇,间或一声“将!”,围观的乐乐呵呵应着。
林间都是鸟鸣声,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这场面梁予衡见过,大爷们遛鸟大多没差。
再往里头走,就全是买卖了。
花鸟鱼虫应有尽有。
两个人走马灯似地逛,没什么目的,夏日独有的昏沉叫人懒洋洋的,店家见到两个学生更是没有上前问询的意思。
于是,梁予衡找了些话头:“我本来以为,你一直都住在一中里边。”
“差不多,小学就去一中住了。”那会儿季父还在槐隅这边的大学上班,每天回家还给她带炸串吃,邻居们老说你们家可真好,季晓觉得也是,“其实小时候除了清明节学校组织我们来这边给烈士扫墓,来得最多的时候是春节。”
“春节公园里表演节目?”
“不是,是抽奖。”
跟现在超市里边的那些抽奖自然不一样,季晓记忆不深,究竟是个什么抽奖她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公园里年年都办的,舞狮队伍绕着抽奖台,季父将她掂到肩膀上挤进去。
她手一点都不红,年年也就是摸个水瓶,要不就是饭缸子回来,可是年年都要去过个瘾。
“那我小时候手可红了。”梁予衡回忆了一下,“抽到过电冰箱。”
“真的?”
“嗯,不过可能是运气用完了,后来什么都没摸到过。”
季晓艳羡地仰头瞧他一眼:“那怎么也是赚了台电冰箱啊,值了。”
“呵。”男生笑了。
“你可以理解为现在在攒着运气呢,放心,总有一天还能一鸣惊人。”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安慰的事情,男生被她鼓励得哭笑不得。
“梁予衡。”
“嗯?”
“如果高中还是一个班,坐同桌吧。”
“……行。”
两个人逛荡回家的时候,竟然已经过去大半天了。
季晓并不记得今天原本出去是为了干什么,但是回来的时候她终于有精力收拣起整个初中的课本,物件。
还有被挂在门后的,崭新的球拍。
梁予衡没有食言。
他真的送了她一个礼物。
是一只网球拍,银白,制式与他的如出一辙,只是掂起来才发现要轻一些。
等到季晓终于充分做好了迎接高中新生活的准备时,季学亭也叼着录取通知书提前去大学报道了。
“有你已经够秦女士忙活的了,我就离家远一点,免得她多费一份心。”
混账儿子只会说混账话,秦穆瑶连送行都没按住自己打人的手。
其实槐隅大学挺好的,季学亭分数不低,槐大又有之前季父的同事在,季父还特意提前打过招呼,但是季学亭愣是看都没看一眼。
这是根本不想个他爹扯上任何关系。
秦穆瑶的手扬到半道还是落在了儿子的背包带子上,替他往前拎了拎:“行了,过去好好照顾自己,逢年过节的就回来。”
“秦女士,我还得交女朋友呢,哪能次次都回来。”
“你再说一次?”
“哎呀!我不要做妈宝男!”
飞机载着最后到底还是讨了打的季学亭离开,季晓挽着秦女士的手回去。
“季晓啊,高中呢不在一中了,老师们都是陌生的,有个什么事儿妈也不能及时知道,这在学校的时间比初中多,所以都得靠你自己了明白不?”
“明白明白。”
“小梁是不是也在你们班?”
“嗯,他说在。”
“那还蛮好的,上下学也有个伴。”
本来是蛮好的,只是这头一天进班级,两个人就被参观议论了一番。
既然商量好了做同桌,季晓跟梁予衡便就自然坐到了一起。
可是这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有点不对劲了。
试想想,一男一女,成双成对出现,又毫不避讳地坐在了一块儿,多少引人遐思。
季晓坐下来之后才感觉到什么,一抬头,几道视线嗖嗖抽了回去。
“梁予衡,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