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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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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从冬至那天开始就忙着筹备新年宫宴,这时候后宫里的人就该忙起来了。
可齐立刚刚登基,别说后宫空无一人,就连偏远地区的人都不知道现在是齐立在位,所以操办大宴的人选迟迟未定。
宫内宫外的人都在热议这件事,而澹台谧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想着先把病养好。
宣存清来的时候还会给她带一些春居楼的几道好菜和糕点,然后给她煎药把脉,无微不至的贴心照料。
第三天,宣存清带来了好消息。
“姑娘,你想找到的人,已经找到了。”他将号脉的东西收回药箱里,本来还在翻书的澹台谧手指一顿。
今天是个大阴天,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琳娘给她点上了闻着不厚重的清茶熏香,让她看书的时候舒服一些。
“是吗?他在哪里?”澹台谧轻轻将书合上,随便置于膝上,“有没有受伤?”
宣存清略略点头,“没有,现在在鹤府内休养,还带着一个女孩。”
“带着一个女孩?”
澹台谧狐疑的皱起眉,澹台策身边怎么多出一个女孩,他来到大齐应该也不过两月吧。
“对,鹤容洲说找个时间让你们再见一面,澹台策似乎是打算离开大齐了,和那个女孩。”
宣存清知道的也不多,全部都告诉澹台谧了,“姑娘,你还想要什么,明日我来的时候可以给你捎带来。”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走了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气,让澹台谧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温巡今日直接穿着朝服回来了,抛开他本身的戾气不说,他那独属于他的珹王玉冠衬的他倒是温润如玉,袖口衣摆上绣的花纹更是复杂华贵。
散发出天生的矜贵气质,和他的清隽面庞相结合更是迷人。
被他这么一掺和,澹台谧险些忘了行礼,琳娘扶着她要下塌时。
温巡淡然开口,“免礼。”
“谢殿下。”澹台谧垂下眼睫谢恩,然后又缓缓坐了回去,宣存清立刻将毛毯给她盖在腿上。
后进来的龚十六吩咐人将大门关了,殿内置放的碳炉散发着热气,婢女们将热茶放下后就退到一边。
“宣存清,你和本王的王妃聊的甚欢啊。”温巡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不轻不重的又放在桌上,澹台谧的心都跟着一咯噔。
“我为姑娘医治,自然是要日日都来,无微不至的的照料好姑娘。”
宣存清很不屑的看着他,“王爷是不想我治好姑娘吗?”
“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希望她身体健康,若你能治好本王的王妃,本王是会重重赏你的。”温巡徐徐开口,波澜不惊的应对宣存清的呛声。
“一口一个本王的王妃,王爷不累吗?”
宣存清都受不了他的嘚瑟劲儿了,而温巡的表情就像是在告诉他。
那是我的王妃,我的。
“因为那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的。”
话音刚落,澹台谧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看着两个大男人拌嘴也很是风趣啊。
温巡捕捉到她转瞬即逝的笑容,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快活感,“现在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这么强硬的赶客方法,澹台谧还是第一次见。
宣存清刚要开口,温巡就继续说,“十六,送客!”
龚十六接了命令就进来了,宣存清面无表情的看着温巡,缓缓的吐出几个字。
“行,你厉害。”
然后转头又换成笑脸对着澹台谧说,“姑娘,我们明天再见。”
这么忙活一番,寝殿内只剩下澹台谧和温巡,以及旁边努力装不存在的琳娘和楚璧。
许是察觉到她们的不自在,澹台谧让他们去厨房炖点羊肉汤来,然后两个人就飞似的跑了出去。
门开了又关上掀起好一阵冷风,澹台谧受了寒气轻咳两声,温巡立刻给她递茶,“可还好受?我让人把宣存清带来?”
澹台谧一边喝茶一边拜拜手,“不必,只是受了寒气咳了几声。”
温巡听完略略思索了一下,将碳炉往她那边搬了搬,一股暖气朝着她过来,澹台谧觉得好了不少。
“多谢殿下。”
今日也不知温巡是开窍了还是怎么了,澹台谧总觉得他比素日要柔了不少,甚至也没有露出冰冷的眼神了。
想到鹤容洲和太后说的话,让她试着去勾引温巡,澹台谧就从心里生出怯意和抵触。
“快到新年了,你把身子养好一些,宫里的大宴如果你不想参加,就别去了。”温巡坐在床榻边跟她说话,语气温柔的都不像他了。
这样平和日常的对话,这样安稳的生活,是她心中所求的。
可总觉得,这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大宴?那岂不是文武百官,宫内嫔妃都能参与,这样就能见到鹤容洲和齐雁回了,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能错过。
“若是大宴还是要去的,想见见娘亲,看她是否安好。”澹台谧说话的时候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她说谎的境界还没到无法让温巡察觉的那么厉害。
温巡即使是不看她,也知道她想做些什么。
明知她是在欺骗自己,她是想寻鹤容洲,可也纵着她去了。
“好,那你便养好身子,这几日会有做朝服的绣娘来府内为你制衣。”
忽然飘来一股羊肉香味,让本来无话可说的两个人找到突破口,“既然如此,那我先去更衣了。”
“好。”
澹台谧又下意识的想下榻行礼,温巡摁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安心躺着。
“以后这些礼,都不要再有了。”
说完温巡就快步离开了寝殿,而楚璧和琳娘后脚就端着一盆羊肉汤进来了,“王妃,快来尝尝吧!”
三个人将一盆热腾腾的羊肉汤分了,一点也没有浪费。
直到午后,温巡又来到了她的寝殿,那时候她在仿着院子里的梅树绣花,依靠着木窗而坐的的样子那么娇怜。
澹台谧还在想他临近新年是真的很闲,一天天的往她这里跑,明明两个人说不上几句话,还要来这里坐一会儿。
看到他走进来的时候下意识想要下榻去行礼,想起他说的不必多礼,她还是没有移动,而是看着他走过来。
“你今日可好些?”
人还没走到,话先到了。
“还可以的。”
澹台谧这话说完,温巡才走到她面前坐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颗梅树。
两个人静默无声,一个绣花,一个看着绣花的人。
“你喜欢那颗树吗?”
温巡还是先开口了,澹台谧眼皮都没抬一下,专心致志的绣花。
“喜欢。”
温巡继续说,“这是大梁的珍稀雪梅,大齐总共只有两颗,一颗在落氲湖旁栽着,一颗就在你院内。”
澹台谧还是头也不抬。
“那殿下可真是大手笔,如此美景全部收纳到王府了。”
温巡没激起她的兴致,也便没有再用什么话题做铺垫,直截了当的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事。
“今日朝中公布了一件大事。”
温巡看到澹台谧手指顿了一下,然后绣花的速度都慢了一些,但她还是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后宫,将要来一位皇后。”
澹台谧这次终于停下来了,抬眼看向温巡,“新帝要立后?是哪国的公主。”
这就让澹台谧想起琳娘之前说的话,若是温巡没有娶她,那等到齐立称帝的消息传到大常,那如今大齐的皇后就该是她。
景昭帝和太后就算再喜欢她,也舍不得自己的嫡出公主去和亲,自然是在郡主中挑一个合适的人选。
她澹台谧就是最好的人选。
“不是公主,是沪州慕容氏的小女儿慕容灵,这消息马上就会传遍大齐。”
温巡的声音又轻又淡,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情和想法,澹台谧也就不费心思去猜了,细细思考起来。
“沪州慕容氏……”澹台谧正说着忽然又停住,又拿起绣花针继续绣了起来,“那真是件大喜事。”
如今温巡和齐立要对抗的,可不就是那沪州慕容氏和南州凌氏。
既然将小女儿迎娶来了,那便是慕容氏想要染指这皇权,偏偏温巡和齐立就是要搞垮他们。
那这慕容小姐,当真是可怜,说不定哪日自己的家族就覆灭了。
她也管不了,只能做个局外人。
窗外雪梅的枝丫落了不少雪,终于是支撑不住的弯了下去,积的雪簌簌滑落,似是卸下了不少重担,又回弹上来。
“好生休息。”温巡刚要站起来离开,门外就传来了宣存清的声音,“姑娘,我来了!”
温巡就立刻坐了回去,澹台谧被吓的针尖都抖了抖,然后宣存清就笑着推门进来了。
还提着好几盒东西,飘出极香的味道,许是又在春居楼外带的菜肴。
看到温巡的那一刻,宣存清的嘴角立刻就垮下来了,没好气的避开他,将盒子放在澹台谧面前,“这是芙蓉虾和一道鲜菌汤,是我特意拜托主厨给你做的,快尝尝。”
宣存清刚要将盘子放在桌上,就被温巡捉住了手腕,澹台谧就静静地看着两个人对峙。
温巡撩起眼皮,眸光冷淡的看着眼前这个献殷勤的烦人家伙,语气也带着很明显的不爽。
“你很闲?”
宣存清呛了回去,“当然,那像殿下你一样,天天日理万机,连自己的王妃都冷落。”
听到这句话,温巡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澹台谧,“我冷落你了吗?”
澹台谧被这句话搞得措手不及,好像自己日日跟宣存清倾诉自己有多想温巡一样,这不是平添误会吗?
于是她当机立断的摇头,“他瞎说的。”
温巡点点头,“听到了没,别整日编造谣言,我们的关系还轮不到你来管。”
宣存清有些泄气的看了一眼澹台谧,然后腕骨一使劲挣脱开温巡的桎梏,将菜盘子放在檀木桌上。
“骗人就骗人喽,我又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殿下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将菜肴摆好之后,宣存清掏出一双玉箸递给澹台谧,“姑娘快吃吧,这整日在王府内不能出去,也只有我记挂着你日日为你送好吃的了。”
温巡忍无可忍,额角一跳就站了起来,横在两人中间。
“不必记挂本王的王妃,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世上大有比你更好的医师,我明日便可寻来千个百个来。”
宣存清轻嗤一声,用一种你奈我何的姿态看着他,“可以啊,要不你问问姑娘是想我来为她医治,还是想别人来。”
澹台谧又是心一咯噔,温巡也无声的看了过来,是铁定要从她这里寻出一个答案。
屋内溢进了一丝寒气,让她忽然想起那日和鹤容洲的对话,既是要让温巡动情,不如先试试他现在对自己是何感情。
若她答是,他吃醋了,那便是对她还有一点情的。
那就可以好办一些了。
于是她装作思索了一下,才回答道,“宣大人为我医治就很好的,而且他对我也很好。”
宣存清扬眉吐气的长舒一口气,极为嘚瑟的开口,“听见了没,姑娘说我好。”
温巡有过那么一刻,极为短暂的失望,连他自己都未捕捉到,别说其余两个人了。
他太擅长隐藏自己,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神秘又伟大,对于自己的情绪,他常常不会注意到。
“行,那便让他给你治。”
丢下这句话,温巡就负手而去,一个字也不愿意多留。
澹台谧心里暗暗失落,没想到他竟是一点也不在乎。
宣存清察觉到她的失落,不敢置信的问她,“姑娘,你怎么这么难过啊。”
“那么明显吗?”澹台谧怔怔的问,手心抚上自己的脸颊,宣存清点点头,坐在她的对面。
“是啊,你就差把眼泪挂出来了。”
澹台谧自嘲的低下头,“我本想,看看说你好,温巡会不会生出醋意,若他有反应的话,那就代表他对我还是有一点感情的,要让他动心就更容易了,可是现在……”
后面的话,宣存清不听她说也大概能猜出来。
他哎了一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双玉箸夹菜吃,“原来是为了这事啊,姑娘你大可放宽心,他装的。”
澹台谧狐疑的抬眼看他,“可他向来不优柔寡断,他会装吗?”
“哼,这一圈人,属他最能装,最让人猜不透。”
宣存清嗤笑出声。
他现在一想起,温巡在确定澹台谧是他年少时相遇的女孩时,那发自内心的浅笑和满足感,就觉得澹台谧被骗得不轻。
“姑娘,明日要入宫,你就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要不要跟我打个赌,最多明天下午,他的醋劲就再也藏不住了。”
宣存清信誓旦旦的跟她打赌。
思索了片刻,澹台谧点点头。
窗外的那颗梅树上的雪仅剩了了,她又拿起银针开始绣花,针起针落,将那雪梅绣的典雅别致。
宣存清抬眼看向她,神情十分柔和,微微偏着头,唇角含笑的看着这幅绝色一幕。
澹台谧经过他的调养,身体逐渐好了起来,面色也比从前更红润,白里透粉的,眼睛也比从前更有神采。
一身素衣,却不掩国色天香。
温巡没走,只是站在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沉默的看着她。
那恬淡温柔的神情,让人遥遥看上一眼,便觉得无比安心。
他看了很久。
久到他觉得,就这样看着她一辈子,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