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引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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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震惊的不仅仅是常懿了。
燕雪不敢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没有必要骗你们，我真的没有必要骗你们！我说的句句属实！真的！商知他就是那么跟我说的！我没有骗你们！我真的没有骗你们！”
楚溯寒道：“商知的事情的确不一定，这件事情毕竟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你算不清倒也正常——但关于云中夜，我想听实话。”
“扑通”一声，燕雪双膝跪下，痛哭道：“我真的……这次真的全说了，真的，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不知道我师父到底在不在乎我，如果在意我，为什么连大限将至都不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我。
楚溯寒看着他痛苦到无以复加，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常懿道：“借引渡灯一用。”
常懿震惊，挤到他身边低声道：“那云中夜就是个灵识幻化的人罢了，引渡灯你觉得能用的上吗？”
楚溯寒叹了口气：“不一定。”
常懿撇撇嘴，手掌一翻，一盏引渡灯在他掌中亮起，静静地搁置在冰棺上方。
在燕雪的哭声中，在楚溯寒悲哀的眼神中，常懿手中的灯盏骤然爆发出一阵强悍的灵力，它在空中幻化成一道虚影，恍若人形飘在半空，半晌，传来一声轻叹。
“天命如此，莫要强求。”
燕雪将脸从手掌中抬起来，喃喃道：“……师父。”
话音未落，那抹灵力迅速聚拢，冲着燕雪的心口飞奔而去，仿佛得到了什么共鸣，在他心口的位置，有一模一样的灵力光圈在那里熠熠生辉。
“这……”
楚溯寒撑着伞，喟叹道：“你说他不在意你，这就是你口中的，他的不在意。”
云中夜没有在意别人约燕雪一起培养，是因为知道自己只是一抹灵识，他想给燕雪一个更多的依靠。
云中夜没有告诉燕雪他大限将至，是因为他知道这孩子生性执拗，若是他知道了定会做出什么奋不顾身的事情。
云中夜没有见燕雪最后一面，是因为……
因为，他担心他见他最后一面，就多生了好多好多牵挂。
他本就是一抹灵识，三百年前不肯归去只是为了替生前的自己再看看人间，却从没想到会遇见一个弱小的生命，成了他最后的牵挂。
云中夜究竟对燕雪抱有什么样的感情，谁也不知道。
他们之间横着太多的东西，命数、信仰、执念。
只是燕雪身体中那跳动的灵识，代替了所有的无以言表、欲盖弥彰、纠葛过往，依旧在他的胸腔，努力又无声地跳动着、昭示着——
在那个遥远的岁月里，在那座苍茫的雪山上，曾有白衣神君向一个瘦弱的孩童伸出手，当少年的指尖搭上来的时候，那一瞬间，风雪消弭。
*
楚溯寒回去了。
他终究是救不了云中夜的，若论云中夜自身的魂魄，他早已轮回转世；若论云中夜留下的那抹灵识，他已经在逝去的时候悉数送给了燕雪；若是说天机星盘……
楚溯寒摇了摇头。
只要一听到这四个字，他脑中不由自主就会想起当时常懿说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个他单枪匹马劈了天机星盘的晚上。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他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后悔。
逆天改命的命格听上去轰轰烈烈，可谁会在意背负他的人要承担什么因果呢。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额前就被一个柔软温和的东西贴上来，温度顺着他的前额慢慢弥散到眼眶，神经像是本就久久抓着的一把丝，却骤然就松开了。
严烬衡的声音响起来：“站着做什么？”
“我帮不了燕雪，也救不了云中夜。”楚溯寒后背抵上门板，喃喃似的道，“其实本与我无关，但……”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堵着，不上不下的，有点难过。
严烬衡不知在想什么，就站在他对面，他没有抬头，目光所及之处是严烬衡的腰封，那里挂着一枚碧色的玉佩，在盈盈烛火下映着柔软的光芒。
良久，楚溯寒抬头一笑：“没什么，当我胡言乱语吧，不是说等我回来就要迁移魂魄入玉佩来着，我们现在开始么？”
“其实云中夜……”严烬衡的嘴唇抿了抿，似乎有点犹豫，“我去取玉石的路上，又破了几个灵力场，那些灵力场之所以混乱，不仅因为有燕雪自封灵力时散落出去的，还有一部分，来自于云中夜的那抹灵识。”
楚溯寒走到桌边坐下，胡乱地倒了两杯凉茶，就这么抓在手里。
“你看到了什么？”
严烬衡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世人都说，当一个人没有什么的时候，就会格外盼望什么，云中夜虽然是颇负盛名的仙君，到底免不了俗，不如你猜猜，他临终前，希望下辈子的自己做个什么样的人？”
楚溯寒没说话。
云中夜一生，高洁傲岸、慈悲清廉，灵力、地位、名声……什么都有了，他还有什么可盼望的呢？
他听见自己问：“……或许是个和现在的自己完全相反的人？”
“一个自由、随意、热情、无拘无束、来去自如的人。”
那一瞬间仿佛远处有悬挂的古钟被击中，楚溯寒指尖一缩，目光就那么落在了窗户上。
窗外，深秋的叶子飘落下来，像是蕴藏着一场冬日的来临，在半是秃枝半是火红的树下，一身紫衣的常懿斜靠树干上，双手抱臂，背负长剑，正和南涧溪谈笑风生。
有树叶落在他的肩上，南涧溪似乎是提了一句，他顺手捻起来，随即指尖一松，便随风逝去了。
他笑得好开心。
“所有事情都在向前走，所有人也是，每个人都会有他们应得的、最好的结局。”
严烬衡坐回来，从他面前端走一杯茶。
楚溯寒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笑了：“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他深深地看着严烬衡，忽然道：“那你说，我现在的性子会不会和十年前也有所不同。”
严烬衡的手一顿，看了看他的神情，然后慢悠悠道：“……那还是十年前为人好些。”
楚溯寒：“？？？”
严烬衡：“相反来看的话，应该十年前比较招人喜欢。”
楚溯寒：“……”
*
燕雪和云中夜的事情了结得差不多了，楚溯寒的重心自然就回到了这枚玉石身上。
那枚玉石只有半个掌心大，通透光洁，触手生温，一看就是个常年吸收日月精华的宝贝，少夷将它托在手心，让它明目张胆地接受这么一圈人的注目礼。
楚溯寒先开了口：“……那个，我只有一个问题。”
少夷看着他，听他续道：“我魂魄引入这枚玉石后，有衣服穿吗？”
少夷：“……”
南涧溪：“……”
严烬衡：“……”
楚溯寒：“不是你们别这样看着我，说真的呢，这儿还俩姑娘呢，要是刚进去的那一瞬间没有衣服，你们也不方便不是？”
“有的。”很难想象少夷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笑容压下去，端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咳咳，楚公子放心，玉石只是一个容器，令你浑身上下更有实感，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变。”
楚溯寒眨眨眼：“那就好。”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少夷朝着南涧溪点点头，红衣姑娘心领神会坐到了楚溯寒身后，严烬衡指尖凝起法术，将整座屋子都罩进了一个十分安全的灵力结界中。
楚溯寒刚刚阖上的眼睛又睁开了：“那个……”
少夷一口气提在一半：“……怎么了？”
看出来她本想说的是“又怎么了”，但听上去好没耐心的样子，又硬生生把那个“又”给吞了。
楚溯寒抱歉地笑笑：“碧华仙君刚受了伤，我担心他灵力和身体撑不住，要不让常懿来吧，反正护法便是了，没多大关系的吧。”
身后的南涧溪已经开始运转灵力，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换人的话，我们可不敢说。”
就站在一旁的严烬衡：“……不必，我无碍，你调理你自己的便是。”
楚溯寒闻言瞥了他一眼，屋内光线不是很亮，但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严烬衡耳朵上有点红。
他犹疑地又看了两眼，但人家都这么说了，再劝下去好像自己并不相信人家一样，遂闭了嘴，老老实实阖眼运转灵力去了。
少夷的声音渐渐空灵起来：“楚公子，在这过程中你可能会看到一些事情，但若是过程未完，请你务必不要睁开眼睛，等结束的时候，我们会把你叫醒的，不必担心。”
楚溯寒闭着的眼皮下眼珠动了动：“……好。”
少夷说的其实有点晚了。
因为他已经开始看到了很多东西，就在他灵力运转起来的那一刻，鬼气在他周身一点一点缠绕起来，顺着四肢百骸流窜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就回到了黄泉炼狱。
他闭着眼，却看到了一片猩红色。
想来……应当是十年前的黄泉炼狱，这应当是他刚刚进入黄泉炼狱的那一天。
这是一部分他成为二十一世纪的楚溯寒之前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引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