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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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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这天凌王府里,罕见地升起一只纸鸢。清风徐徐,形制漂亮的纸鸢缓缓飞起半空,且愈升愈高,尾部飘着两条长彩带,远远望过去,尤似翩翩起舞的穿花蛱蝶。
沈芸今日着了一件鹅黄色的镶金丝绣花边纱裙,搭雪白色披帛,那锦缎般柔软光滑的乌发并没有如往常般挽起发髻,而是随意披落下来,发上只简单簪着一朵娇艳牡丹。
纤长而浓密的卷睫下,一双清泉似的明亮眸眼正不错地远望飞至高空的纸鸢,不远处,是丫鬟们拿着籆子抓着线,纸鸢就随她们的动作飘飘摇摇地飞起来。
原本郁郁不乐的沈芸看得来了些兴致,便命人将牵引风筝的籆子拿给她自己放。接过那绕丝线的玩意儿后,沈芸微微抿唇拨起它,看着风筝越飞越高,她略显烦闷的神情不由舒缓开来。
做风筝似比做人还要好些,可以飞得这般高,看得也会更远。不像她,终日被困在这方后院,这里就是她的所有天地……
自那日祁无郁将她从月夫人手中带回来后,她醒来便在凌王府了,从此真的成为了他的侍妾。她被男人关在房屋里不得出门一步,说是要养病。直到这几天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才被允许走出房门。
听琴似看出她心情的不愉,便哄着她来到花园子里看风筝。
沈芸今年也不过十五有余,她恍惚想起自己自幼便爱玩乐,无论是看风筝、放风筝还是抓蝴蝶,她都喜欢。过去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独自玩耍,她喜欢的师兄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不陪她一起。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自娱自乐也是极好的。
手上的细线骤然一断,那蝴蝶风筝得了自由,趁着风飞得越发无拘无束了。沈芸怔怔地看着,似还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听琴看了看她,连忙道:“ 夫人,奴婢这就让人将风筝取回;王府里也还有好些漂亮的,您不如再挑选一些喜欢的? ”
沈芸望着那半空中摇摇晃晃的断线蝴蝶,才回过神般收回目光,她看着听琴,一双眸眼熠熠生辉,明亮得不可思议。
“ 府里好闷,我要出去。”
说完,她提起裙摆,在一众侍女的惊呼下推开她们踉跄跑去。
无论如何她都不该认命,犹如铜墙铁壁般令人窒息的凌王府也绝不会是她往后的天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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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有凌王府徽记的马车从府门驶出,沈芸坐在马车内,对于自己竟真的畅通无阻出了府,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听琴坐在宽敞奢华的马车内另一边,对着沈芸笑吟吟道:“ 先前主子不允夫人随意走动,是顾忌您的身体呢。但主子亦知夫人来了京城许久,没能好好出门逛逛,想也会闷的。便与奴婢说待夫人伤养好后,若是您开了口想出门看看则不必阻拦。”
这话祁无郁倒是从未与沈芸说过,故而她是不知这一茬的。沈芸心下一阵冷笑,若是真心愿意她可出门,直接和她说便是,还要等她亲自开口,如果她从不提及,岂不是要困在王府一辈子,实在虚伪至极!
听琴见沈芸撩起车窗帘子望向外边,便讪讪着又转移了话题与她搭话道:“ 夫人,朱雀大街那边有家叫彩衣阁的,京中贵人最是喜爱在那买衣裳,还有专门卖各种珍稀珠宝首饰的宝簪楼,亦有…… ”听琴为沈芸一一详细介绍时下各种京城贵女爱逛的去处,末了便问:“ 您是想去哪里看看呢。”
沈芸正漫不经心地欲和听琴说“随便”,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先去那彩衣阁吧。”
其实她对那些华服珠宝并不是很感兴趣,可一想到祁无郁那厮时常命人送这些东西过来,然后甚爱亲自动手将她一一装扮。
她该穿什么样的衣裳,挽什么样的发髻,配什么样的首饰,全凭他的喜好来决定,而她本人却不能表现出有任何的质疑之处,这让她无时无刻感觉自己就是一只任人随意摆弄的傀儡娃娃,不能有着一丝自己的思想。
便不由改变主意,沉寂了好些时日的逆反心再次被激起,她要穿自己喜欢的衣裳,戴自己喜欢的首饰!
彩衣阁是鼎鼎有名的制衣坊,在整个大祁有着无数家分阁,里面推出的服饰无论是款式还是面料都是有口皆碑的。但相应的它的价格也很是昂贵,有些甚至限量供应,更是一衣难求,只有达官贵人才有可能抢到。久而久之穿彩衣阁的衣裳成为了显贵身份的象征。
建得恢弘豪奢的楼宇,上面“ 彩衣阁 ”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正高高挂着。
马车内,听琴为沈芸仔细戴上及腰的帷帽,那白纱一放下来,顷刻便遮了那绝世的容颜。
生怕沈芸不满,听琴一边整理一边忙解释道:“ 夫人,王爷说了既为人妇,在外就须得顾忌些,不得像以前那般随意抛头露面,显现容颜。 ”
沈芸的脸被帷帽尽皆遮住,从外面看不出她此刻的神情,她的声音带着冷意道:“ 我若是不戴,是不是这马车便会立即回返王府? ”
听琴默默垂下了头,算是默认。
沈芸冷然一笑,袖下的手攥得发白。时下民风开放,对男女大防没了以前那般苛刻,哪怕成了婚的女子也是能有一定自由的,就算是前朝也不兴女子出门戴帷帽,祁无郁这狗王爷却是越活越回去了,故意在折腾她呢!他就是看不惯她要出去!
她按捺下不满,冷着脸下了马车。
而听琴见沈芸不再说什么,也松了口气。其实对于自家主子的想法,她是有些了解的。凌王占有欲向来强大,他的东西绝不容他人轻易窥伺。小夫人长得如此美貌倾城,凡夫俗子岂可玷污了去,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不成。
彩衣阁外,侯在门口招呼客人的侍从一看到那带着凌王府徽记的马车停了下来,当即双眼一亮,稀客啊!正想着早已忙不迭迎了上去。
侍从本以为是王府里哪位女眷嬷嬷前来制定衣裳,看到的却是从马车下来一位头戴帷帽的年轻女子,见随来的王府众人对她皆是毕恭毕敬的模样,双眼愈发亮了。又听丫鬟们小心翼翼地叫着女子“ 小夫人 ”,提醒她当心脚下,便知此女定是那位近来传得满城风雨的凌王宠妾了!
“ 夫人请进。”侍从笑眯眯地说道,态度很是友好。虽然只是一个侍妾,身份比不得那些高门贵女,但毕竟也是凌王爷的人,据说还颇为受宠的样子,自然不可怠慢了去。
沈芸被簇拥着进去,跟在她身边不离一步的是好几名身手强大的护卫,以及四个丫鬟,再加上一个听琴,乍一看乌泱泱的一群,不知情的还以为哪位大人物在出行。
一些本在挑选衣裳的贵夫人、娇小姐们都不由停下了打量手中衣物的动作,若有若无地暗暗瞥了几眼沈芸。思忖着这是哪家的贵女?排场这么大,戴着帷帽也看不清面容。
彩衣阁里面很大,各种华丽的衮衣绣裳数不胜数。绫罗绸缎,金丝绣线,每一件都由大祁最上等的巧手绣娘精心历时许久才能织绣而成。
沈芸目光停留在哪一件上稍久,无须她开口,听琴便招呼着让人拿下。她一一看过去,忽的看到一件高挂着的白色牡丹花笼裙,那纱裙薄如蝉翼,层层叠叠,偶有风来轻轻吹拂,那裙摆便如盛放的一朵白莲。
她想到祁无郁很少让她穿白色的衣服,就想到他应不是很喜素色,便指着它道:“ 我要那件。”
“ 那花笼裙我要了。”
沈芸才说着,后来到的一名贵女只慢了一息开了口。
管事的看了看并不好惹的沈芸一众人,又看了看了后来的那贵女,心里犯了愁。这花笼裙乃新上的款式,只此一件。他方才听侍从说了,沈芸是凌王宠妾,不好得罪;可这贵女他也是知道的,城阳长公主的嫡女宁安郡主,真正的皇亲国戚,更是不能得罪。
宁安郡主目光望向和她看中同一条裙子的沈芸。
眼前的女子一袭淡黄色纱裙,身上环佩玎珰,一双柔荑白皙纤长,隐隐露出的一截皓腕上带着绯红的珊瑚珠链,灼灼的火色更衬得肤白如雪。
宁安视线又移至那及腰的长纱,似想透过帷帽看清里面的脸。不认识!很快,她收回了目光,语气带着傲然道:“ 你再选其它的吧,这花笼裙本郡主要了。”
她不在乎眼前的女子是谁,因为只要是她宁安想要的,就一定会弄到手。更何况,凭借她的身份,京中有分量的贵女夫人她都熟识,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眼前此女,既没见过,想也没什么来历,便更不在意了。
沈芸蛾眉微微蹙起,看着宁安认真道:“ 我先开口的,你才该去选别的。”
这是在驳她面子?宁安怔了一下,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身旁的婢女已是厉声道:“ 大胆,竟敢对宁安郡主不敬!”
宁安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本郡主再说一遍,这花笼裙本郡主要了。”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沈芸,而是瞥向那管事,径直道:“ 凌王表兄说了,今儿个凡是本郡主在这里有看中的,随便拿,他付银钱,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那管事本就有些偏向宁安郡主,如此一听,连忙点头应是:“ 不敢不敢,银钱就算了,可不敢收。”彩衣阁本就依附凌王而开,每年光是往王府里孝敬的银子便不知凡几。这点面子彩衣阁自是要给的,当然任宁安郡主随意挑选了。
想到这儿,管事略带歉意地看向沈芸道:“ 夫人,要不您再看看其它的,不管看中哪件,某都做主给您便宜些。”
哎,好端端的王爷小妾和王爷表妹怎么就对上了呢,两人虽算不上正经亲戚,可到底都是王爷的人。管事也很是为难,哪个都不好得罪。
沈芸看着彩衣阁的人当即手脚麻利地将那花笼裙收拾好,而后递给宁安郡主的贴身丫鬟。嫣红的唇瓣抿了抿,原来是皇亲国戚,该说真不愧是皇族中人吗,与祁无郁一丘之貉,都是那么的霸道爱抢!
她正厌弃地想着,不经意抬眼却似看到熙攘的门外那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脑海霎时一阵轰鸣,此时什么裙子,什么郡主尽皆都抛在了脑后,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身后宁安郡主看着一群人紧张追上的样子,也怔了一下,而后略为不爽地对那管事道:“ 如此不懂眼色的往后还是少让进来,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你彩衣阁也吃不了兜着走!”
管事讪讪道:“ 方才那小夫人据说是凌王爷新纳进府的侍妾呢…… ”
宁安郡主这下是真惊住了,她自是听到过这个侍妾,为了这个侍妾,太后娘娘还好生将凌王表兄训斥了一顿,表兄向来克己复礼,何曾如此放纵过!宁安娇美的面容隐隐闪过一丝妒意,嘴上却不屑道:“ 不过一个卑贱的小玩意儿,你也将她当正经夫人看!”
哼,便是先来又如何,该是她的还是她的。宁安想到那件落入她手的花笼裙,眉眼透着得意。
沈芸走进人流中四下找寻,可无论她再怎么找,还是没能再看到那惊鸿一瞥的身影,方才的那一眼恍若错觉一般。
走得急切的她一个不小心就摔在地上,戴着的帷帽跟着也飞了出去。
不远处一名容貌清新俊逸的锦衣青年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见。与他同行的娇俏少女见状不由问道:“ 师兄,你在看什么? ”
锦衣青年微微皱起了眉,自己也有些不确定道:“ 刚刚好像,有谁在找我…… ”
娇俏少女顿时“ 噗嗤 ”笑起来:“ 你幻听啦,我可没听见谁喊你的名。”
青年看着师妹的笑靥,不由跟着笑了,不甚在意道:“ 也许吧,师妹这里人多,记得牵紧我的手别走丢了。”
女孩儿朝青年调皮地吐吐舌:“ 知道啦,师兄真是烦人!不过京城不愧是京城,热闹得很,小师妹是不是就因这跟了凌王做他的侍妾?她最爱热闹了。”
青年唇边的笑意倏忽一收。少女似是察觉他的不愉,连忙呐呐道:“ 师兄,对不起…… ”
祝晚枫恢复了一贯带笑的温和笑颜,声音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冷淡:“ 芸儿既自甘堕落为他人妾,此后与我除了师兄妹之情,便再无别的情谊。”
听琴一见沈芸倒地的身影面色当即变了一变,连忙上前扶起了她:“ 夫人,这里行人太多了,您可不能随便乱跑。 ”
察觉到听琴紧紧抓住自己,后面的侍卫们也都跟了上来,沈芸轻轻抿唇,只说道:“ 我方才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走过,有些馋了想追上他。”
听琴盯着她,闻言便道:“ 小夫人,王爷说了您不能吃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您若是馋了,待会奴婢回府让人给您做一些好吃又干净的糕点。”
沈芸没了游玩的心思,只说道:“ 我有些累了,回去吧。”她透过熙攘的人群,似在看着什么。师兄,是你来找芸儿了吗?她的心底还是不禁升起一丝隐秘的喜悦。
傅诗语紧紧看着不远处那重新戴上帷帽遮了面容的脸,那张脸,她死也不会忘记!没想到她今日偷溜出府,不但得知沈芸竟已入了王府,她更是直接撞上沈芸!傅诗语眼神阴恻恻的,这叫什么?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眼里闪过凶狠,旁边是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在替自家主子守着一匹骏马。傅诗语趁那小厮不注意时,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在了马肚上。
骏马犹如疯了般嘶吼着横冲直撞开来,小厮直愣愣地看着那马,呆在了原地,似没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
周边是惊叫着散退的人群,跟在沈芸身边的侍卫们见突然发狂的马儿直直冲着他们的方向跑去,连忙上前制止。
沈芸看着乱成一锅的四周,虽有丫鬟们护着,可也差点被挤倒。
身后忽然泛起一股寒意,她警惕地侧了侧身,回头便看到一个双目赤红、状若癫狂的女人拿着一把锋锐匕首朝她再次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