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茵》羽一一

25、第 25 章

　　“你以为我在此等候赵云霜？”誉长丰疑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燕如茵顿住脚步，她双手在身前已经将手帕拧成麻花。

　　要不要现在就问个清楚，那不离不弃的荷包，是赵云霜给你的吗？那荷包里的青丝，也是她的？你们是青梅竹马，还是情愫暗许？若是郎情妾意，却又为何来撩拨我。

　　燕如茵的面色涨红起来，这本就不是她该问的事情。甚至就算她问出来了，于情于理，誉长丰也没有义务回答她。

　　燕如茵深深吸了口气，决定还是逃开比较好，正欲迈步，誉长丰的手却已经拉住她的胳膊。那手不很用力，却也肯定挣脱不开。

　　“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誉长丰的声音冷冷的在身后响起。

　　燕如茵不敢回头，她怕看见誉长丰的眼睛。那双眼睛初看时候只觉得冰冷深邃，难以接近。但看久了，却莫名每次都会触动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她奇怪地想靠近，想深入到誉长丰内心，去看看那冰冷外壳下面，若隐若现的温柔。

　　燕如茵踟蹰片刻，闷闷地说了两个字：“没有。”

　　“那是你自己这么想的？”誉长丰的声音有些冷的凌厉了：“为何？”

　　这话问的，燕如茵心中的委屈慢慢升上来。可毕竟她不是无理取闹的性格，又觉得自己这种委屈来的毫无道理，一时间僵在那儿。

　　但誉长丰显然得不到答案，就没有放她走的意思。若是跟誉长丰比谁能沉默的更久，燕如茵必定是会输的。

　　片刻，燕如茵终于还是输掉这场沉默的比赛。她转过身，望着誉长丰。誉长丰的眸子冰冷而专注，仿佛要透过燕如茵的眼睛，看到她的心。

　　燕如茵暗暗叹了口气，正在想干脆问一问也好的时候，却只听得柴门一下子被推开。

　　“郡主！你在里面吗？郡主……”随着一个温柔到让人耳朵都软下来的声音，赵云霜出现在门口。

　　看见誉长丰和燕如茵站在一起，她却似乎并不吃惊，而是若无其事地带着温柔的笑容道：“长丰哥哥，你也在。郡主，你让我好找，原来是跟长丰哥哥躲在这儿。”

　　燕如茵莫名地慌张起来，就像被人抓住的小偷一样。她几乎是立刻慌甩掉誉长丰的手，结结巴巴地说：“不是，我……我也是刚巧在这里遇到殿下。你们聊，我去看看剪绮采花……呃，摘花……”燕如茵低头掩饰着自己的慌张和尴尬，转身逃也似的奔出柴门。

　　赵云霜就仿佛没看燕如茵的窘态一般，面色如常，神色略微带出一丝得体的娇羞，双眸如水般看向誉长丰，柔声说：“长丰哥哥，既然来了，干脆一起赏花吧。我已经让人在飞红亭上面摆了茶点。”端得是轻声细语，撩人心弦。

　　誉长丰面色毫无波澜，一贯冰冷却又不失礼教的微微颔首：“多谢县主相邀，我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赵云霜不易察觉地微蹙下眉头，旋即温柔地道：“殿下不想跟郡主叙叙旧吗？你们一路相伴半月之久，自从郡主进了宫，便没有再多见面的机会吧。择日不如撞日，不如……”

　　话没说完，赵云霜就噎住了。她对面的誉长丰一直盯着她，双眸的冰冷仿佛触发了风暴一般愈发凌寒，那眼神让她说不下去了。

　　赵云霜看着誉长丰的背影消失在那扇半开的柴门后面，脸上的温柔早就消失殆尽。那眉目间的阴寒，让她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赵云霜走出柴门，冷眼看着山上飞红亭附近，燕如茵在帮着剪绮将蔷薇花包进手绢里。

　　“郡主说，这些花可以用来做百花糕。”赵云霜的丫环彩燕双手捧着一捧花走过来。

　　赵云霜瞟了一眼那些花，压抑着将它们扔在地上，狠狠踩几脚的冲动。

　　寒蝉寺外，肖晔牵马迎上誉长丰，低声道：“密卫已经接令，殿下要回府吗？”

　　“去大营。”誉长丰翻身上马，一抖马缰，策马飞奔而去。

　　镜台别业，华灯初上。

　　剪绮端着一盘点心，走到小院中间的石桌旁道：“奴婢的手艺一般，县主勉强尝尝吧。”

　　赵云霜往盘子里看去，有些略微夸张的惊叹道：“这就是地道的百花糕吗？光形状就跟宫里的不一样呢，这么小，竟还能如此精致。”说着轻轻拈起一块来。

　　燕如茵道：“歧云的百花糕，饼皮中掺了米粉，因此更酥松，吃的时候会有些掉渣。”

　　赵云霜急忙用手接了，轻轻咬一口，细品着：“我知道了，这百花糕无论馅料还是饼皮都少了京中点心的猪油，所以更加清新不油腻。”

　　“县主果然是个懂美食的人。”剪绮赞道：“歧云的百花糕馅料靠加入蜂蜜来保持成型，宫中的点心大多数都会佐以猪油和糖。因此香味浓郁，甜度更甚。”

　　赵云霜点点头：“你做的百花糕，比宫中的更适合在闷热的天气里食用，多吃几块都可。”说着又拿起一块来。

　　燕如茵笑道：“剪绮，拿手绢给云霜垫在衣服上，再怎么用得少，饼皮里也有油，仔细弄脏衣服。”

　　“哎呀，这百花糕就这一个缺点了，太能掉渣。”赵云霜看着剪绮用手绢给自己垫在腿上，又拿了一块帕子擦擦手上的渣。

　　燕如茵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我见过一人，吃百花糕的时候，一点渣都没有掉，端的优雅。我都觉得妄为女子，学不来的。”

　　“如此说来，这样的人现成也有一个。”赵云霜瞅着燕如茵：“就不知道咱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

　　燕如茵面色变了变，遂明白自己说漏了嘴，赶忙道：“必不是呢，我说的这个人在歧云。”

　　“是吗？”赵云霜眨眨眼睛，半信半疑：“我说的这个人，便是长丰哥哥。若只看他日常起居，读书用饭的时候，绝不会想到他竟然是个一上战场便豁出命去的敢死将军。”

　　“是如此吗？”燕如茵喝了口茶，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赵云霜挑眸盯着燕如茵：“郡主跟长丰哥哥一路同行那么久，没有一处用过饭？”

　　“没……没有。”燕如茵手指抓着茶杯，不自然地捻着：“当时我受了伤，不便出门，饮食都是在房间用的。”

　　“哦，那可惜了。”赵云霜笑道：“若你见了长丰哥哥用饭，便不会认为歧云那个人天下第一的优雅了。”

　　赵云霜说着双手捧面颊，仿佛在回味一般：“想以前大家还小，我、长丰哥哥、太子哥哥和婉玉经常在一处玩耍，无话不谈，每日都很开心。可惜现在相聚的时间却越来越少，还好我跟长丰哥哥都是住在宫外，见面的机会还多些。”

　　燕如茵一口茶呛了，不禁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赵云霜关心地轻轻拍着燕如茵的后背。

　　燕如茵尴尬地摆摆手：“没事，只是呛了一下。”

　　赵云霜又接着说道：“因为跟飞鹰军大营离得近，长丰哥哥没事也常来坐坐，他跟郡主一样喜欢我的绣品。”

　　燕如茵觉得心中不知道什么地方，一阵刺痛偷偷泛上来。

　　“郡主，你是不舒服吗？脸色怎么如此苍白？”赵云霜看着燕如茵的神色，禁不住问道。

　　燕如茵勉强地笑笑：“许是连日来的奔波，又没好好休息，有些疲累了。”

　　“啊，这样啊。”赵云霜说着，又温柔地看看燕如茵的脸色道：“看你脸色真的不太好，那便去休息吧，反正你还要在此多住几天，咱们有的是时间聊天。”

　　燕如茵急忙告辞，带着着剪绮走回住处。

　　彩燕过来问道：“百花糕还剩了好多，县主还要再添些茶水吗？”

　　赵云霜冷冷地道：“没有胃口了，将这些都送给门房的马夫去。”

　　夜已深，燕如茵不知道第几次翻来覆去，床边的剪绮早就呼吸沉稳的进入梦乡很久了。

　　月光从窗户上照进来的影子，看得出来已是后半夜。外面一阵阵的虫鸣和蛙声，不知怎么的，今夜听起来格外刺耳。

　　燕如茵叹口气，坐起来，走到窗边。从飞檐上望出去，天空十分清朗，透过枝叶，能看到几颗闪烁的星星。

　　“镜台别业后山，若郡主能走到山顶，那里的星空也很美。”

　　誉长丰的话回响在燕如茵的脑海里。燕如茵摆摆头，想将他的影子从脑海里甩出去，但显然她做不到。干脆穿好衣服，提着灯笼，悄悄打开房门走出房间。沿着后面的小路，往山上走去。

　　也许真的看到了山顶的星空，没有多美，就没有那些想法了。燕如茵这么想着，往山顶一步步走去。

　　但后山却比燕如茵想的要高，她气喘吁吁地爬到约莫一半时已经累的双腿酸软，再也难行一步，只得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歇歇。心想：赵云霜是真的很喜欢誉长丰了，这走到一半就累成这样，要走到山顶去看军营，岂不是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

　　她看看灯笼里的蜡烛，燃烧的剩下一小截。又抬头看看后面山顶的距离，笃定就算上到山顶，这蜡烛也撑不到下山了。

　　燕如茵瞟一眼撒着白色光芒的月亮，探头到灯笼，吹灭了蜡烛。然后将灯笼留在了石头边上，提着裙摆，借着皎洁月光的照耀重新往山顶走去。

　　山路十八弯的，当燕如茵拐过几道弯的时候，却惊喜地发现，那路竟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长，眼前豁然开朗，居然已经到了山顶。

　　燕如茵喘着粗气，看着一大片开阔仿佛草原的山顶草甸，心中的欣喜暂时将所有的不快都抛诸脑后。

　　然后，一瞬间，燕如茵就愣住了。

　　那山顶草地上，立着一个人。青色的劲装，绣着银丝的同色坎肩，紧紧勒住腰身的宽腰带。黑发银冠，仿佛神仙一般的气质和身姿。

　　“你真的来了。”声音依然冰冷依旧，但在月光下，那一丝冰冷中隐现的笑容却是那么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