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菩萨之许一人偏爱》东君雪姬

99、第五十八章 威严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花红柳绿，莺歌蝶舞，一派生机勃勃。
　　春风吹拂田野山坡，蓝天白云映照下，纸鸢悠悠然飞升飘舞，令人目不暇接。
　　幽深偏僻的郊外，翠竹绿影婆娑，碧波荡漾的林海弥漫着丝丝竹香。
　　清雅幽静的苦竹精舍内，明艳动人的妙龄女子安坐主位，一边细细查看手中的账册书信，一边听张府管家向她禀报各项事宜。
　　如今的美人大多不是温柔秀美，便是俏丽娇艳，但眼前这位年轻女子却是十分明艳中带了三分英气，三分沉着，垂眸静默的姿态无形中流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端庄，令人不敢逼视。
　　已有近一年未见阿舍的管家慑其威，老怀欣慰的同时越发小心谨慎。
　　“张府自愿留下的仆侍如今都已能自力更生，姑娘不必记挂。倒是长安城外那处村庄，改头换面混入其中护卫的部曲发现，近来似乎有一股势力在打探收集您之前安置的那些人的消息。”
　　听到此处，阿舍放下手中的书信，“知道是什么人在打探吗？可有发生冲突？”
　　“遵照您的吩咐，部曲们没有刻意掩盖那些人的身份，适当透露了一些，那打探之人行事也颇有章法并未刻意为难，瞧着倒不像是有什么坏心。之后由最善跟踪的部曲尾随打探之人一路到了长安城中，看着他们进了一处名为“正通”的钱庄，随后这钱庄的人还送了不少钱粮过来，最近甚至还听说，钱庄的主人在着手安排大夫为那些神志不清的人看护医治。”
　　正蹙着眉听他细说的阿舍不由一怔。
　　也不怪她惊讶，因为长安城内只有一家钱庄名为“正通”，而这个钱庄隶属——无痕山庄。
　　长安城中，爱俏的姑娘已换上了厚薄适中的春装，娇嫩的色彩在熙攘人群中格外靓丽显眼。
　　阿舍抬头看了看悬挂的匾额，微微一笑，不知怎地就想起了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也想起了当初带她过来的石惊天，这才惊觉自己似乎忽视了什么。
　　回长安将近一个月，除了当日两人曾会过面，之后阿舍要么陪阿得重整药铺接待病人，要么处理各种琐碎人事，一时竟忙得不可开交。石惊天多半也是见她着实抽不开身，所以即便来见她也只默默守在身边，并未提及两人曾经的约定。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许久了。
　　钱庄内的布置摆设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但人却已不是一年多以前的那些人。
　　阿舍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打量一眼正低头记账的账房和周围接待客人的伙计，暗自感叹。
　　“这位姑娘，这边请。”一个伙计殷勤地上前，阿舍回眸，眼角余光刚好瞥见是那账房无声指使了这个伙计过来招呼自己。
　　因为本就带有疑惑，阿舍稍稍提高了警惕之心，面色却丝毫不显，和颜悦色道：“好，麻烦这位小哥带我上二楼。”
　　伙计引着阿舍到二楼最里的雅间靠窗处坐下，立刻就有人恭敬送上了茶水并一份精致茶点，如此殷勤周到的招待令阿舍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疑云更甚。
　　“姑娘稍坐，掌柜一会就到。”
　　阿舍抬眸看他一眼，索性直接开口，略带笑意问道；“这位小哥好生伶俐，我话都没说出口，你是如何知道我想见你们掌柜的？”
　　伙计面上笑意不减，微微垂头恭敬道：“您是贵客，自然得掌柜亲自招待您。”
　　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姑娘的身份，但账房先生一双慧眼甚是锐利，连先生都神色恭敬，还以手势暗中示意他们先好生招待，平日里本就仔细接待客人的他们如何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阿舍艺高人胆大，眼见这伙计态度恭敬有礼，话语不亢不卑，整个钱庄的感觉也不像有什么异常，放宽心让他先出去，心中又有另一个猜想隐隐浮上来。
　　雅间门楹轻响，阿舍抬头望去，一个异族装扮的青年与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冷炎？”阿舍有些惊喜。
　　“阿舍姑娘。”两重声响，冷炎与钱庄掌柜同时抱拳恭敬施礼。
　　阿舍回了一礼，请他二人入座。
　　“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冷雨姑娘可也在？”阿舍见到冷炎心神已松了大半，含笑问道。
　　“有劳阿舍姑娘记挂，冷雨在山庄并未出来。冷炎是奉主人之令前来钱庄交代一些事务。”冷炎伸手一引，“阿舍姑娘来钱庄可是有事？若有需要用到钱庄的地方，只管交代给秦掌柜。”
　　“的确有，我想将去年师兄借我观阅的游记手札和一些师父交代留给师兄的经书送回无痕山庄。但书简极多又是师兄和师父的心血，我不放心交由其他人，所以想请钱庄安排人手和马车送回去。”
　　阿舍今日前来一为暗中查探钱庄是否有异状，二来也确实是想借钱庄的马车帮忙。她还记得石惊天带她过来钱庄的时候曾提及，每隔三日钱庄就会安排人回无痕山庄做例常账目汇报。
　　秦掌柜应承道：“没问题，姑娘只管吩咐，秦某一定安排妥当。”
　　冷炎也接口道：“等我将事情交代完，正好顺道前往苦竹精舍将书简带回无痕山庄。”
　　“那就有劳二位了。”阿舍道谢，顺势问道，“秦掌柜与账房先生认识在下？”
　　冷炎冷雨对她尊敬，这是阿舍早就习以为常的事，但她没想到这新任的掌柜和账房居然也认识她还如此殷勤有礼，而一向记性不错的阿舍自认自己从未见过这两人，不由有些好奇纳闷。
　　秦掌柜看了冷炎一眼，微笑道：“秦某与账房先生曾远远见过姑娘芳容，只是当时姑娘与少庄主有要事相谈，因此我等并未上前打扰，今日终于有幸拜见姑娘。”
　　阿舍以为是去年那次她去无痕山庄接阿得的时候对方见过自己，一时倒也没有再多作疑惑。
　　“我听说，钱庄打算安排大夫到郊外给一些病人医治？”目送秦掌柜先出了雅间，阿舍开门见山询问冷炎。
　　冷氏兄妹是石惊天身边最可信的得力助手，若真有此说，即便冷炎对那些病人的身份不够清楚，但他也肯定知道这回事。
　　“正是，主人确有此意，阿舍姑娘从何处得知的？”冷炎惊讶，他最近来钱庄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件事。
　　心中猜想得到确定，阿舍低头思索了片刻，眉眼笑意深深道：“凑巧罢了。既然如此，或许我手上的东西对你家主人来说会是一份惊喜，可以省不少事。”
　　她的话有些语焉不详，冷炎自忖身份不便逾越多问，两人说了几句各自起身。
　　临出钱庄大门之前，阿舍思及踏出雅间之后见到的钱庄众人，看着冷炎轻笑出声：“我怎么觉得，秦掌柜他们对我的态度似乎比对冷炎你还要恭敬？”
　　虽然稍带玩笑调侃，但阿舍确实觉得有些奇怪。
　　第一次她是跟着石惊天一起过来的，之前的掌柜恭敬礼待也是应当。
　　但这次是她单独前来，现任的掌柜也只见过她一次，他们面对她倒比代表着石惊天前来的冷炎还要恭敬，这委实不太说得过去。
　　闻言，冷炎踌躇了片刻后才开口道：“主人从第一次带您到山庄就曾有令：对阿舍姑娘不敬者，严惩不赦。”
　　见阿舍有些怔愣，冷炎温和地笑了笑，继续道：“这是无痕山庄所有产业都收到过的明令，即便后来您和主人···主人也没有下令撤销。自主人接手山庄以来，不止是钱庄和其他商铺，山庄的人也换了不少，可每一个人在被派往各处之前都被最后要求牢记一件事。”
　　冷炎恭恭敬敬地朝阿舍施了一个大礼，字字句句如烧红的热铁在阿舍心间烙下滚烫的痕迹。
　　“——见阿舍姑娘如见少庄主亲临，敬阿舍姑娘如敬少庄主本人。”
　　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迈这几步走出钱庄的，阿舍抬眸，下意识伸手遮挡住眼帘，只觉这阳春三月的日光热烈得仿佛要灼伤人的眼，令人忍不住想要流泪。
　　颈间垂落贴于胸腔的墨玉在这一瞬间沉甸甸似有千斤重，又仿若被烈火炙烤般烫人体肤。
　　有这样一个人，内心的细腻温情总是隐藏在他清冷疏离的外表下。
　　这个人平素冷漠矜贵却始终对她极尽热情温柔；这个人一向孤傲自持却愿意爱屋及乌对她身边亲近之人耐心相待；这个人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替尚未入府的她树立起了一份威严，从未倦怠。
　　大道无形，大爱无声，重若千钧，至纯至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