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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第二十六章 前夕 ...

  •   转眼已至二月十四,苦竹精舍处处张灯结彩,正月的花灯才撤下没几天,又挂上了贴着双喜的大红灯笼,从院里的藤蔓花架到院外的翠竹云松皆扎上各色彩绸花卉,一派喜庆红火的景象。
      次日便是正日,妆奁送嫁等一应事宜均已齐备妥当,天色入暮,几个姑娘齐聚阿舍房中。
      茜罗打量嫁衣的杏眸闪烁亮光,凑近看时不禁啧啧赞叹:“那年在幽谷,我还跟阿得姐姐说锦绣庄的缠枝纹吉服一衣难求,没想到未来的姐夫竟早就为阿雪姐姐准备好了,真是太美了!”
      倚坐梳妆台前的阿舍任由阿得轻柔梳理如瀑青丝,闻言莞尔一笑,目光转向跽坐长案前摆弄插花的君非黎,接口道:“你与阿黎赠我作添妆的雾绡云縠也极美,想必耗费了不少功夫吧。长安盛夏暑热将近,素纱软丝轻薄凉爽,甚和我意。”
      白日添妆时,阿舍只大致摸出衣料是珍贵的雾绡冰丝,并未展开细看衣裙样式,但紫白配色的纱衣和珍珠配饰极为清新典雅,炎炎夏日有这样一套衣物上身,想想都觉得清爽舒适。
      两个少女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君非黎抿嘴笑道:“其实说来也巧,去岁年关有人进献了一匹上等雾绡给少主哥哥,而后又偶然听闻幽谷遍寻名贵布料,我与少主哥哥都猜测可能是准备给千雪姐姐裁衣用的,一拍即合之下便裁制了这身衣裙。礼虽轻,却是一线峡和幽谷与姐姐之间的情分,如今作为添妆压箱亦不算简薄,千雪姐姐既喜欢那就更好了!”
      姑且不论雾绡冰丝价值几何,一线峡和幽谷来贺也不只送了这套衣物,更有大批器物首饰乃至罕见香料药材也充作了嫁妆。
      此举意味着一线峡和幽谷都将自己定位为阿舍的娘家人,日后若她有不顺意之事,他们为其出头撑腰便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可谓是坚实后盾。
      这番举动堪称良苦用心深情厚谊,阿舍自是万分感念在怀。
      她环顾着陪伴在身边的三个年轻姑娘,屋外还有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耳畔,只觉阵阵温暖袭上心头,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木门轻叩几声“吱呀”被推开,温璇手捧一个精致木匣迈入房中,一抬眸便迎上四个年轻姑娘齐齐望过来的清亮目光。
      她足下微顿,不动神色将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茜罗性子与阿舍有几分相似,一贯直爽藏不住话,见状天真问道:“温姐姐,你还准备了什么宝贝给阿雪姐姐压箱吗?”
      温璇抵唇轻咳,煞有介事道:“对,我突然想起有件重要之物尚未交给阿舍。”
      说时她冲阿得使了个眼色,又对两个少女笑吟吟道:“大家也早些回房歇息吧,明日便是正日,还有许多事要忙,尤其阿舍更要养足了精神。”
      阿得向来聪慧自幼又曾有婶母教导,很快就心领神会抿嘴而笑,君非黎也隐约猜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游移不定,只茜罗似懂非懂未解其中意,三个姑娘互相嬉闹推搡着离开了卧房。
      阿舍起先并未多想,还暗暗纳闷是何要紧之物需要避着姐妹们,直到温璇拉她坐在床边打开木匣,定睛看时发现竟是一部《素女经》并几卷秘戏图。
      阿舍这才领悟到温璇话中深意,顿时只觉双颊滚烫似火烧,桃花粉面半含羞。
      皎洁清光从枝叶缝隙筛洒而下,落下一地碎影斑驳。
      目送温璇回房,阿舍背倚竹门抬手轻捂潮红双颊,努力平息面上发烫的热意,但回想温璇方才凑近她耳边细细叮嘱的私密话语,脸上的红晕便越发深了,甚至蔓延到了耳后颈间。
      “···觉得难受就告诉他,切勿忍着苦了自己,彼此舒服得趣,才叫夫妻情事···”
      已过双十年华的阿舍从未像这一刻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自己即将嫁为人妇。
      她低垂着眼帘,飞快将半合的木匣塞进描凤红箱严严实实压在最底层,悄悄舒了一口气。
      心旌摇曳的准新娘一改平日里睡前打坐练功的习惯,解开妆奁的暗锁,珍而重之地取出那份描金暗红礼书,在灯下一遍遍摩挲细看,时而蹙眉凝思,时而阖眸浅笑,心潮涌动,眉角含春。
      春夜渐深,阿舍将婚书重新安放好,正想解开束发红缨拔下挽发玉簪就寝。
      蓦地,她呼吸微促,眸中似有火花跳跃,夹杂着几分惊疑喜悦。
      下一瞬,烛光摇曳,虚影晃动,如同灵燕穿帘,飞掠而出。
      月华似练,影绰屋舍旁侧的低岭丘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道白衣身影,颀长身躯半隐于苍茫竹海林间,挺秀如孤松,临风而立。
      石惊天遥遥凝望精舍内那盏如豆灯火,感受着玉扳指微微发热的温度,心底潜藏的一丝彷徨不安终于消弭于无形,又想到阿舍此刻多半已酣然入梦,他唇边的温软笑意渐渐蔓延,心也缓缓飞扬起来。
      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石惊天极力压住内心的情思冲动,转身举步欲离。
      恰在此时,玉扳指陡然发烫几乎灼伤手指,他身形倏地一僵,霍然扭头。
      “阿舍!”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纤巧身影掠空而至,石惊天飞跃上前,长臂舒展,稳稳将堪堪落地的阿舍拥入怀中。
      “惊天,”阿舍调整急促的呼吸心跳,仰头与他对视,语声轻柔欢喜:“你怎么过来了?”
      皎洁月光下,依稀可见石惊天面上的激动喜悦之色转而赧然,他低低答道:“我总觉得我们已经许久未见,怕你又反悔不愿嫁我了,所以就···我原本只是想远远看一眼就走的。”
      他边说边拢紧双臂,惊觉阿舍此刻衣着有些单薄,又急急脱下外衫给她披上。
      阿舍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又有些心疼,想了想轻声道:“其实,我也有些怕···”
      迎上石惊天闪过些许张惶的凤眸,她晶亮的眼眸温软缱绻,“我刚才一直在想,我们以后还会不会起争执,你还会不会欺我瞒我,若你惹我生气了我是该不理你还是罚你去睡书房···”
      她语气中渐渐理直气壮的无端嗔怪听在石惊天耳中更像是在撒娇,他非但不觉委屈着恼,反而眸光越来越亮:原来不止他一人在期盼憧憬着彼此的将来。
      玉盘圆月在云中穿行,银色清辉笼罩在互诉衷肠的二人身上。
      “···听说成婚之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
      阿舍虽然眷恋这种彼此交心的温暖,但思及家中姊妹的叮嘱,又想起即将到来的大喜之日,终是轻轻推了推石惊天,示意他不宜久留。
      春风拂面,石惊天嗅着迎风送来阿舍发间的清香,借着灼灼月华瞥见她鬓边那支金凤衔珠玉簪,心头燃烧的火苗愈盛。
      他反手按住她推搡的手掌贴紧胸膛,柔声道:“无妨,我特意等子时过了才现身走近,今日便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不算逾礼。”
      阿舍心口泛起一股甜意,望了眼天色,含羞嗔道:“你现在也看过了,可以回去歇息了!”
      “好···”石惊天口中答应身形却纹丝不动,只定定地凝望着她,满是笑意的凤眸中蕴藏万千柔情,分外撩人心弦。
      “···回去吧。”阿舍伸手为他理了理微敞的衣襟领口,抬眸嫣然而笑,然后轻轻说了一句让石惊天心尖发颤几乎不知身在何处的话语。
      “我等你来接我回家——我们的家。”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碧辉圆影,红烛微漾,倒映墙面的纤细身影瞬间拉长又缩短。
      阿舍闪身掠入立于窗前,尚未站定便顿觉不对,屏风后竟多了一人的呼吸,只因对方气息平和又是熟悉之人,所以她才没在第一时间察觉。
      果不其然,温璇从屏风后走出,秀眉微蹙问道:“阿舍,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我···我睡不着,出去练了会功。”阿舍支吾其词,眼神有些游移飘忽。
      温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粉面朱唇在烛光映照下更增娇艳,顿了顿,神色颇为无奈道:“你说这话之前——至少先把身上披的男子外衫除下来。”
      阿舍这才发现自己匆忙抽身之际还将石惊天的外衫披了回来,面色微赧,只得如实答道:“是···惊天来了。”
      “都是要做新郎新娘的人了,还这般任性纵情!”
      温璇佯作板脸,但眼中的隐隐笑意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她当然猜到来人是谁,妹婿爱重妹妹,身为长姐自是深感欣慰,不愿苛责。
      阿舍听出她并无责怪之意,莞尔展颜:“他星夜奔赴而来,我又怎么忍心避而不见。”
      温璇挑眉戏谑道:“哟,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心疼了?”
      阿舍竟也不曾开口反驳,只抿唇含羞一笑,看得温璇忍不住心下又爱又怜。
      伸手轻点她秀额,温璇谆谆嘱咐道:“既然见也见了,人也走了,你也该安心寝息,明日才好做最美的新娘子。”
      阿舍自是无有不应,乖巧顺从地点头,怡悦之情充塞胸臆,直至酣然入梦之际,娇艳红唇犹自轻翘,精致眉眼柔和舒展。
      花朝月夕,如诗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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