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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香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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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陈府的赏梅宴上闹出了人命,偏偏死者的母亲还一口咬定了凶手,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一出好戏。
被怀疑的许三小姐倒是一点也不惊慌,脸上还带有刚从水里出来的水渍,头发也湿漉漉的黏在脸侧,道:“陈小姐,不知令尊可在府内,既然这位夫人觉得自己的儿子是被人所害,那么请大理寺卿陈大人来此断案最好不过。”
沈怀玉说话的姿态成竹在胸,丝毫没有惊慌。
场中议论纷纷,这事其实有些心思敏捷的贵女已经想清楚其中关节,这许三小姐和郭佑之是有过节的,偏偏是这位许三小姐落水,郭佑之不顾安全地下水救她,怕不是打的其他算盘。
这事虽然并不巧妙,但是的确是个很有效的法子。
陈白筠突然被点到,倒也不惊慌,从容道:“父亲此刻正在府中,我可以请他前来决断。”
陈白筠和这位郭佑之,虽然是表兄妹,但是关系并不好,并且这个郭佑之颇为好色,经常觉得这个漂亮的表妹是他未来的妻子,经常来陈府的时候对她动手动脚,而且陈夫人因为自己的儿子陈白樾的仕途要得到郭佑之的父亲郭朗的支持,对这件事视若无睹。
甚至还觉得这样知根知底的人家,陈白筠若是嫁给郭佑之,亲上加亲,对自己儿子和丈夫的仕途都有助益。
“陈小姐,有劳了。”
倒是这个时候,郭夫人却迟疑起来,这位许三小姐的态度过于坦然,她都有些不确定起来,况且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是被人发现,那么连郭佑之死后的名声都要被毁。
沈怀玉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担忧道:“郭夫人刚刚不分青红皂白地判断我是凶手,小女为了自证清白,当然要让陈大人,好、好、查、查。”说着顿了顿,“难不成,郭夫人心中有鬼?”
郭夫人心恨这个小娘子的牙尖嘴利,当即嚎哭道:“我的佑之死得这样凄惨,有些人还因为我老无所依,如此欺辱与我,佑之你若是在天之灵,可一定莫要忘了老母我啊!”
郭夫人和郭朗都不是什么好鸟,生出来的郭佑之同样也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陈绍祺在家中的时间也大部分用来处理前些年积下来的无头公案,甚少干预陈夫人的事务,是以只是单单知道今日府中要举办一场赏梅宴,并没有前去凑热闹。
直到陈白筠前来唤他,他才从案牍中抬头,看到自己的女儿长得越发清丽动人,心里颇有欣慰。
对于自己妻子的做派,陈绍祺还是知道一些的,而他对于陈白筠则是真的喜爱,若不是陈绍祺坚决不同意,恐怕陈白筠早就要嫁给郭佑之为妻了。
陈绍祺听完陈白筠有条不紊地讲清楚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暗暗叹气。
“白筠,她毕竟是你的母亲,”有些干涩的说完剩下的话,“你也莫要过多怪罪她。”
陈白筠道:“女儿省得。”
过了一会,陈白筠又迟疑地开口,“父亲,这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和您说。其实前日我不小心听到了母亲和姑母的谈话,大意是姑母属意那许三小姐做儿媳,但是没有办法,所以就使了些手段,今日之事我估计可能有些棘手。”
“那你觉得那许三小姐是否真的杀害了郭佑之?”
“女儿觉得,郭佑之应该是自己体力不支而死。”
陈绍祺沉吟半刻,“那白筠带路吧,我们前往案发现场。”
陈夫人一看到陈绍祺走过来,连忙迎上去牵住他,双眼含泪:“老爷,佑之也是您的亲侄子,您也是看着佑之从小长到大的,现在佑之出了这样的变故,您可一定要为他做主啊!”
陈绍祺不着痕迹地拉开陈夫人,“有枉死之人,本官定会为他证明公道。”
陈绍祺走到郭佑之的尸体旁边,这具尸体被人打捞上来就被碰过,郭夫人又搂着哭了半晌,本就是很难断的落水案,水中只有沈怀玉和郭佑之两个人,情况也只有她们两个知道,这尸体又被动过,一点线索也难以找到。
他撩了撩郭佑之的眼皮,淡淡道:“本官现在只能判断出这位公子是死于溺水,其他的东西早就已经没有办法证实了。”
郭夫人差点昏过去,还是站在她旁边的庶女勉强掺住了她。
“既然陈大人在此,那小女也有一事相告。”
陈绍祺看向声音的来处,只见一个身披大氅的少女站在不远处,脸上还带着水迹,长得确实惊人动魄的美貌,无怪乎那色胚侄子相中了她,不惜用手段也要娶她。
“姑娘请讲。”
“小女之前落水,并不是意外,而是在这宴席之中,有人将我推下去的。”
陈绍祺皱眉,“谋害性命不是可不是什么小罪,姑娘断不可空口无凭地指认别人,倘若是诓弄本官,按照本朝律例,是要掌嘴的。”
这陈大人说的吓人,但沈怀玉神色丝毫不见退却,“若无铁证,小女并不会信口开河。”
这时候的郭夫人是真的快要晕过去了,留的颇长的指甲却狠狠陷入扶着她的庶女腰窝里,被掐的庶女几乎快要喊出声来,却生生遏制在喉咙里,眼睛里满满都是泪。
沈怀玉摸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小香囊,“小女当时被推,手忙脚乱的时候正好抓住了推我之人的香囊,只要一一比对是谁的香囊,就可以知道是谁推的小女。”
“你如何证明这个香囊是你在被推的人身上拿的,而不是你随手拿的,诬陷于人?”
沈怀玉道:“其一,我断无事先知道我要落水的道理,所以我不可能在身上随时藏着别人的香囊。其二,这个香囊是湿的,说明必然在水中浸泡过,所以也就是在我落水之前就有了。其三,我许玲珑一向甚少出门,没有哪个贵女公子和我有过节,我并没有诬陷于人的动机。”
“所以两厢比对,这个香囊只有可能是我在被推的时候拿到的。”
此话有理有据,众人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纷纷点头。
沈怀玉当着众人的面将香囊打开,只见里面有一块小小的平安符——
‘阿娘愿阿妩岁岁平安,年年今朝。无需皇权贵胄,阿妩居有定所,餐餐得饱,老有所依,阿娘就心满意足。’
京邑之中的贵女大多相互认识,没有哪个贵女名字中是带‘妩’的。况且这平安符中所写的愿望,哪有可能是贵女的娘亲写出来的?
多半是一个身份并不高贵的女子。
只有陈白筠看向郭夫人道:“我倒是记得姑母家中有一个庶女,名字叫做郭妩。”
郭妩扶着郭夫人,几近颤抖,她死死咬着嘴唇,面容惨白,却一句话都不说。
事已至此,在场的人就算是再傻心里也明白了,这位许三小姐八成是被算计了,没想到算计的人偏偏棋差一着死掉了,这下倒好,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郭夫人不昏了,勃然大怒而起,下了死手扇了郭妩一巴掌,“原来是你这个贱婢,你若不是推了许三,我的佑之怎么会死!我要让你给我的佑之赔命!”
说着又是一巴掌,声音之响,离得近的人甚至耳朵里都产生了嗡鸣。
郭妩被打的直接摊在地上,瘦弱的身躯套着并不适合她的华丽衣装,直接呕出一滩血来,甚至是她的右耳,也已经渗出血迹。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沈怀玉,低声恳求,“许三小姐,这个香囊是我的,罪名我都认,能否把这个香囊还给我?”
郭夫人听闻此话更是震怒,不管不顾地扑过去,“你居然还敢要那个香囊?你害死我的佑之你还敢要香囊?你这个贱婢,许三小姐是什么人物,你是什么人物?”
说着又是想要一巴掌扇下去,正在半空中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截住,手腕被捏的很紧,郭夫人这样的细皮嫩肉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叫唤起来,“你是什么东西?嫡母教训庶女天经地义!你敢管起我们郭家的家事?”
王巍丝毫不为所动,神色冷冽,脸上的刀疤看上去甚是唬人。
郭夫人这才猛然意识到,拦住她的这位是真的见过血的,杀人和切菜一样的,江湖刀客。
郭夫人气焰瞬间消了下去,还是陈绍祺出来打圆场,“虽然郭妩是郭府庶女,但是这件事已经归入大理寺管理,所以请郭夫人莫要在殴打她,不然就将涉嫌妨碍公务。”
“妹夫……”
陈绍祺沉声道:“郭夫人,彻查案件期间,请叫我陈大人。”
沈怀玉蹲下身将香囊还给郭妩,郭妩躺在地上小声的和她道谢,将香囊紧紧攥在手里,除此以外,问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默默垂泪摇头。
问到最后,她才缓缓爬起来,“没有人指使我,我只是因为嫉妒许三小姐生来得天独厚,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有了这么一件事,与旁人无关。”
陈绍祺无奈,只好将她暂时收押,郭夫人则是在哭天抢地中被人送回了郭府。
事情出现了这么多的反转起伏,定然要成为京邑之中的一大谈资。
除此以外,还有那甚少露面的许三小姐的美貌,也一并传了出去。
众人散去,到最后只剩下了沈怀玉。
她看着陈绍祺,“陈大人,小女还有一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