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妖梦铃

115、意外

　　那天之后，穆少恭过了一段将近大半个月的平静日子，虽然任昭衍还是时不时地往他和林轻羽一块住的那栋别墅跑，说抛弃他就抛弃他，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会留在自己身边，他也慢慢开始接触行衍内部的业务。
　　先前他一点也不想碰这些工作，但是现在林轻羽和穆少恭两个人双重夹击之下，他就算闹脾气也还是逃不过，这两人总会想办法让他妥协。
　　此外，任昭衍和穆少恭两人的相处也越渐融洽，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的聊聊起了作用。
　　总的来说，所有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有点意外，穆少恭的父母过两个星期就要回来了，他在考虑怎么跟他父母坦白他和任昭衍的事……
　　还有赵郢，赵郢现在在圈内已经被封杀，金主锒铛入狱，没有人会再护着他了，穆少恭总担心他会对任昭衍不利，所以找人时刻盯着他的动向，也时刻关注着任昭衍的动向，每次送他到林轻羽那里的时候，总要盯着他们碰上面才放心，只是林轻羽依旧不太待见他，所以他从来不能光明正大地留宿。
　　今天也是一样，林轻羽突然说要跟任昭衍一起逛街吃饭，然后穆少恭就只能乖乖地当司机把人给送过来。
　　在任昭衍下车前好不容易要到一个临别吻，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跟着林轻羽远去，消失在自己面前，不知道怎么的心脏突然抽搐了一下，倏地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再回头，任昭衍的背影已经消散在人群里，刚才那种心悸的感觉也消失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穆少恭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太神经质了，有林轻羽在盯着能出什么事呢！
　　此时的穆少恭还不知道几个小时后自己会怎样后悔那时候没追上去，后悔自己又一次没保护好自己爱的人。
　　“好看吗？”林轻羽让销售员拿着衣服一套套给任昭衍试，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也不管本人怎么回答，自己觉得好看就让人给包下来了。
　　幸好任昭衍是他看着长大的，对这孩子的品位也有所了解，总体不会偏差太多，反正任昭衍没有抗拒就是了。
　　“要吃点什么吗？”
　　衣服不需要他们拎，店家会配送上门，两人从商城出来之后也差不多到饭点了，林轻羽便问身旁的人要不要去吃饭。
　　任昭衍停下脚步，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家奶茶店上，抬手指了指：“我想喝那个。”
　　“一起去买？还是我去给你买回来？”
　　“我不去。”
　　林轻羽笑了笑，转身去买奶茶。
　　任昭衍站在路边张望，想找一个可以坐下歇息的地方，还没找到却感觉到一股盯着他的充满恶意的目光。
　　他抬头望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远处一辆黑色的车里，驾驶座位置上的人正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永远那么矜贵的人看。
　　凭什么？
　　凭什么你要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
　　凭什么所有人都护着你？
　　你到底有哪里好？
　　不过是出身高贵一些，有钱一些而已，凭什么我们之间的差距却这么大？
　　我不甘心……
　　不甘心……
　　“昭衍？你也在这里？”沈霏和自己朋友从商场里拐出来，老远就见任昭衍惹人注目的身影，沈霏抬手朝他打招呼。
　　任昭衍下意识地回头，却看到沈霏以及她的朋友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下一秒，任昭衍被一把推开，只是一瞬间，刚才那个拉着自己试衣服的男人被撞飞了出去，只见他的脸被鲜血覆盖，上半身还在隐隐抽搐……
　　不远处，还有一杯奶茶被摔裂在地面上。
　　“叔叔……”
　　时间好像突然凝固，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雨夜，现实和梦境已然分不清，哪里都是血，他逃不掉的，不管往哪里走都是血……
　　他伸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呼吸急促了起来，只能无意义地发出几声听不清的词调，脑海一片空白。
　　那辆黑色的车似乎还不打算就此罢休，将车倒回来，又冲向呆坐的地上是任昭衍，他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
　　这边的动静早已经惊动路人和交警，沈霏第一个冲上去将任昭衍拉开，交警和路人合力将那辆黑色的车给逼停，并且迅速拨打120和报警。
　　“昭衍，深呼吸、放轻松、深呼吸。”沈霏很担忧林轻羽的情况，但是没几分钟人就被抬上了救护车，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帮忙照顾那人在意的孩子。
　　任昭衍现在状态很差，眼神空洞，谁也看不见，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沈霏担心他会因此缺氧窒息。
　　沈霏晃了晃任昭衍的肩膀：“昭衍，冷静一点，林董他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他一定会没事的，我们一起去医院等他好不好？”
　　“昭衍，别让自己陷落在噩梦里，快点醒醒……”
　　“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
　　……
　　穆少恭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会议室里开会，这个会才刚进行到一半，本来看到穆英的电话还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找自己，分出耳朵一边听会议，一边听他姑姑的电话，听着听着穆总整个人都阴沉了起来。
　　下一秒，穆少恭突然起身往外跑，丢下一屋子茫然的工作人员。
　　穆英在手术室外做笔录，沈霏和另一个陌生人在跟她交谈。
　　穆少恭并不在乎这些，他抓着穆英就问：“任昭衍呢？他在哪里？”
　　穆英下意识地往旁边的椅子看了一眼，人不在那里，沈霏也注意到了，倏地站了起来：“他去哪了？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的。”
　　刚才明明还好好在这里坐着的来着，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呢？
　　穆英抬头看向一边的警官：“刚才那人呢？”
　　警员愣了一下，然后抬手向前指了指：“我刚才看见他往下走了。”因为任昭衍属于受害人家属，所以他并没有拦，是他有什么问题吗？
　　穆少恭的心脏又一次吊了起来，他赶紧顺着那警员所指的方向往前跑。
　　直到下到一楼，穆英再次打电话过来：“监控显示，任昭衍进来地下车库，没记错的话他们家司机把林轻羽的车开过来了，你可以去看看。”
　　“好。”
　　任昭衍家的司机穆少恭见过几面，也算脸熟，看见他站在一辆车神情焦虑，赶紧上前去：“任昭衍在这里吗？”
　　司机赶紧抬手指向自己身边那辆车：“任总刚才把我赶下来之后就把自己锁在了车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对。”
　　穆少恭去敲车窗：“昭衍，是我，我们聊聊。”
　　“……”
　　“昭衍，我来找你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让我跟你一起分担好不好？”
　　任昭衍侧躺在后座，睁着双眼看向虚空，任由外面的人说什么都不在意，他又一次把自己锁回那个黑暗的世界里。
　　只有这样，那些血光才没办法靠近他，才没办法折磨他。
　　或许……
　　我真的是一个灾星吧。
　　为什么十五年前不跟他们一起死掉？
　　为什么还要活下来害人啊？
　　为什么躺在手术室里的人不是我呢？
　　穆少恭在车外喊了许久，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这时，穆英也赶了下来，大致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问一边的司机：“他现在坐前座还是后座。”
　　“后座。”
　　“好。”穆少英拿出自己的枪反握在手上，三两下将驾驶座位置上的车窗打碎，伸手进去将车门锁打开。
　　穆少恭赶紧拉开后座车门，爬进去将任昭衍扶起来，看见他空洞无神的双眼，心里又是一阵钝痛。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没事的，林叔也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为了你好好活下去的，他一定不会有事……”
　　任昭衍好像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穆少恭没能听清，于是将耳朵贴到他嘴边：“你在说什么？”
　　“让他们走……”
　　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很小，说是气若悬丝也不为过，不一字一句地斟酌可能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然而穆少恭就是听明白了，他将车窗降下来一些，朝窗外的人摇摇头，然后又关上车窗。
　　“好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别害怕，我陪着你呢！”穆少恭将他捞到自己怀里，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林叔不会有事的，真的。”
　　他现在只求林轻羽能够好好地从手术室里出来。
　　要是林轻羽回不来了，任昭衍该怎么办？
　　“你的手好凉啊。”穆少恭将他的手裹起来放在嘴边哈气“明明已经是夏天了，你的手怎么比冬天还凉呢？”
　　“昭衍，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开会的时候遇到了很有趣的事……”
　　“昭衍，我害怕，你能跟我聊聊天吗？”
　　“昭衍，还记得我们那天聊过的话吗？”
　　“昭衍、昭衍……”
　　任昭衍始终像一具没有动作没有情感的木偶，乖乖地待在他的怀里，总让人感觉他继续这样下去身体会慢慢变冷，然后随风消散。
　　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都打算带这人去见自己爸妈了，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事要一起去做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
　　穆少恭哽咽道：“昭衍，你理理我好不好？”
　　半晌，任昭衍冰凉的手指慢慢地拽紧穆少恭的衣服，侧了一下脑袋将眼睛埋在穆少恭的脖颈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渐渐湿润。
　　穆少恭心疼得心底发寒，这种时候，他连眼泪都是冷的了。
　　穆少恭只能将人抱得更紧，奢望这样可以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哪怕只是一丝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