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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秦瑛篇(十二) ...

  •   白榆说是自己打地铺,但秦瑛哪里会让他一个男儿家打地铺,他更不敢让秦瑛打地铺,两个谦让了一番,最后是白榆开了柜子,从柜子里抱了条新做的被褥出来,给秦瑛铺在床的里侧。他自己的被褥则铺在床的外侧。
      秦瑛瞧见了,也并不阻止,自己宽了外面的衣裳,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白榆却是不肯就睡,待秦瑛躺好之后,轻手轻脚地下楼去洗漱。
      李伯正在楼下等他,见他下来了,不去洗澡只是简单地洗脸漱口,就跑到他跟前小声嘀咕:“公子,你今个儿不打算服侍国公啦?”
      白榆用沉默代替回答。李伯嗐了一声,往楼上看了两眼,而后用看榆木疙瘩的表情看着他道:“公子,女儿家都不喜欢男儿违逆她,秦国公今个儿想要你服侍你不肯,她心里难保不起芥蒂。”
      白榆心烦得很,拿起大瓢从浴桶中往洗脚盆里舀热水,舀好了,脱下鞋子坐在小凳子上洗脚。李伯蹲在凳子旁边,掏心掏肺地对他言道:“公子,老奴比你痴长二三十岁,这话我说出来,你要是觉得不入耳啊,你就当没听见吧。”
      白榆仍旧不接话,他是真没想到李伯是个这么爱唠叨的人,他当初雇佣李伯的时候,只是瞧着他手脚勤快又不算很老,是个能干活的,哪知道能干活的人也爱唠叨。
      李伯见他不出声,就继续劝他:“公子啊,老奴这几日看你行事,是个再机灵不过的,怎得在这上头,这么榆木疙瘩呢?秦国公纳公子做外室,本就是为了追欢逐乐的。公子这般拿乔,她得不到一点甜头,心里头岂不懊恼呢?”
      “公子若真的是个大家公子也还罢了,有母家保着,秦国公或者会担待,公子无依无靠的,秦国公怎么会一味忍着公子呢?”
      “秦国公不纳公子,有的是男儿排着队给她做侍夫做小郎,可是公子离了秦国公,想要
      再找一个像她这般身份地位的,怕是不容易。”
      “像公子这般给人做外室的,老奴以前也见过不少,也有撒娇拿乔的,可人家那都是在成亲之后,成亲之前个个乖顺得跟小猫似的。公子想要辖制国公,眼下还太早了点。”
      “秦府里头有正君有侧室,眼下是瞒着他们,可能瞒一辈子吗?早晚会被知道的,公子的当务之急,是哄好秦国公早些怀上身孕,回头闹将起来,公子有孩子做靠山,那正君就算是再不讲理也只能认了。”
      “公子要是只管耽搁,等正君知道了,公子还跟秦国公不相干,那秦国公会为了公子跟她家正君力争吗?能让女儿家宁可跟正君的母家翻脸也要护着的,那都是心尖上的男儿。”

      白榆把这些话全听到了耳朵中,他知道自己今个儿过于娇气了,秦瑛喜欢的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男儿,他这般拿乔,只怕秦瑛心里头对他的看法就会有所改变,没准儿会嫌他不解风情,就算是肯给他办入籍,以后也不会经常过来了。
      好好的一件事,被他自己弄砸了。
      白榆懊悔得直咬嘴唇。再回到楼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一般。站在床边,不知道是该入睡,还是该把秦瑛喊起来。
      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内心的恐惧占据了上风,站了足足两刻钟之后,他掀起床榻外侧的被褥,悄悄地躺了上去。秦瑛就睡在旁边,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眼望着帐顶,努力入睡,可是怎么也睡不着。

      黑暗中,他听得秦瑛开口问他:“阿榆,你今年多大了啊?”
      他吓了一跳,又不知道秦瑛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只好简单回答事实:“回国公,奴家十八了,奴家九月二十的生日,眼下十八岁零一个半月了。”
      唔,那也不是很小了啊,凰朝没有修改户婚法的时候,男儿家十五六岁嫁人的比比皆是,这两年男儿出嫁得晚了些,十八岁嫁人的也很是不少,又正在宜女之年,按说不应该这么害怕才是。
      秦瑛默默地嘀咕了下,脑海中想到一个可能,就在白榆以为她要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尽量用轻描淡写的声音问道:“阿榆,你在把酒花前,遇到过很凶的客人吗?”
      很凶的客人吗?白榆想了想,像楚宙和郑凌岫,应该算是很凶的客人吧,他轻轻点了点头,片刻后没听到秦瑛的回应,这才想到秦瑛是看不到他点头的,连忙轻轻地“嗯”了一声,为了显得自己是热络的,愿意聊天的,他又解释了一下:“楚宙大小姐郑凌岫郑二小姐,她们两个都好凶,奴家不肯给她们斟酒,她们就要把把酒花前砸了。”
      不肯斟酒就要砸把酒花前?想来就是她们吓到了阿榆,秦瑛的正义感蹭蹭蹭地往上冒,她抬起右手拍了拍白榆的被褥,“阿榆莫怕,以后她们再不敢欺负你了!”
      白榆全然没意识到秦瑛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讨好地恭维秦瑛道:“奴家明白,有国公照着奴家,不会有人敢欺负奴家的。”
      秦瑛听他这么说,唇角弯了弯,不过话问到这里,她也就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她不是个很会哄男儿的女子,平日里在家中,与陈语和不是聊家务就是聊女儿,和屈茜犀说的最多的是陈语和如何霸道,此刻她根本不知道该跟这个总共认识没多少天的男儿说些什么,更何况白榆不愿意让她宠幸,她说的多了像是在诱哄似的。
      白榆是第一次同成年女子睡在一张床上,紧张得恨不得让秦瑛忽略他的存在,哪里敢主动跟她聊天,而况他也怕两个聊得太近乎,秦瑛的热情就控制不住了。

      让人尴尬的沉默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二人的心口上,两个都觉得不舒服。

      打破这沉默的是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一只小耗子,这小耗子在地上跑了几圈,找寻不到要吃的食物,就一个跃身跳到了窗台上,而后沿着窗台在窗前的翘头案上逛来晃去,把翘头案上放着的花瓶推倒在桌案上,花瓶中盛放的木芙蓉,一下子就掉了出来,小耗子发现了花瓶,觉得有趣,居然不急着从翘头案上溜下来,踩着花瓶在桌案上玩杂技。玩了一会儿,终究是技术不行,一个蹬空,花瓶滚落在地上,发出尖锐的碎裂声。
      小耗子被这脆裂给惊到了,嗖地一下子就从翘头案上飞了起来,正掉在榉木床前,小耗子吃痛,吱吱吱地叫个不停,更为了摆脱这疼痛,开始沿着床柱往床榻上爬。
      白榆自打小耗子跳到窗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支棱着耳朵留心小耗子的动静,听到小耗子把花瓶给打碎了,他已经紧张得用指甲掐住肌肤,连大气都不敢出,等小耗子从翘头案上飞身而下,他浑身的毛发都竖立起来了,脊梁骨绷得紧直,冷汗嗖嗖地往外冒,小耗子沿着床柱往上爬,他听到那细碎的声音,想到小耗子马上就要爬到他的被子上,再顾不得别的,掀起被子就往秦瑛一侧滚,翻到秦瑛被褥边上,他尚且觉得怕到不行,没等秦瑛开口,他自己掀开秦瑛的被子盖到身上,盖上了还觉得害怕,把被子拼命往上拽,把头整个儿蒙了起来。
      秦瑛听见花瓶碎裂,知道是只耗子,就有些心疼白榆,觉得白榆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小男儿,因为要给她做外室,住这么糟心的房子,实在是受了委屈,她怎么着想个办法,弄点能自己支配的银子就好了,她正琢磨着,白榆掀被褥换被窝蒙脑袋,动作一气呵成,她停止思考的时候,胸口上已经窝着了浑身抖如筛糠的男儿。
      她好笑地在被褥下伸出右手,把那恐惧到极致的身子护在怀里,左手抓起腰上的空荷包,用力一扯,扯断了系绳,在手心中团成一团,双眼盯着那个即将爬到床沿处的小耗子,待小耗子高出床沿,她用了五成内力,啪地一下子把空荷包掷了出去,小耗子在即将翻身往褥子上爬的一刹那,被这荷包的劲风打落在地,当场毙命。
      秦瑛侧耳细听,见小耗子没了动静,她这才出声哄怀中吓坏了的男儿:“阿榆别怕,有我呢,乖。”
      “妻主,妻主我怕耗子。”白榆惊魂未定,声音同他的身子一样软绵绵。
      “乖,不会有耗子了,耗子被妻主打死了,妻主明个儿再给你弄只猫儿来,有猫儿就不怕耗子了。”秦瑛右臂揽着人的身子,右手轻轻地拍着人安抚,全然没意识到拍的是男子的细腰。
      缩在武功高强的女子怀里,身上围绕着的都是女子沉稳而强大的气息,白榆的惊恐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可他也不舍得再离开秦瑛的怀抱了,这世上哪里有比女儿家的怀抱更加安全的地方呢?更何况,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二只耗子呢?
      他不仅不往外移动,还向秦瑛的肩窝处挪了挪,尽量让自己的全身都在秦瑛的怀抱中。

      秦瑛觉察出男儿的动作,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把右手放实在男儿身上,细细地感受那迷人的腰线,只觉腰上的衣服碍事得紧,她小声抱怨道:“睡个觉,穿这许多做什么?”
      白榆听见她抱怨,脸上腾地就烧了起来,他也觉得自己今个儿连外衫都没脱,实属过度紧张,这也就是秦瑛脾气好,换别人,光他这幅戒备森严的样子,怕是就要恼羞成怒了。
      秦瑛看人没有反对的意思,动作越发大胆了些,放在人腰上的手沿着衣襟的边缘往里探,最终冲过重重的袍衫,落在人光滑的后腰上。她把手掌贴上那细腻的肌肤,来回摩挲了两下,让手掌的温度透过相连的肌肤传入男儿的四肢百骸,听到男儿的呼吸开始加重,她满意地调侃道:“大将军不打无名之仗,有了这肌肤相亲,下午办入籍就师出有名了。”
      白榆原本又羞又怕,听她这么调侃,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妻主在这打仗呢,奴家是妻主的敌人吗?”
      秦瑛左手掀开蒙在人头上的被子,下巴在黑暗中抵上人的额头,继续调侃:“阿榆是我要保护的胆小夫郎,胆子就比针尖略大那么一点吧。”
      她之前真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小,正常的承欢小小的耗子都能让他吓到发抖,她以后真得好好保护他才行。
      白榆听到“夫郎”两个字,只觉慌乱的心瞬间有了归宿,他不自觉地同她贴得更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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