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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牵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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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锁消息,庆功宴照常。”攸澄低声交代着,“尽快确定她的身份。若有人寻找,带来见我。”
“是。翊桓君,医师已经来了。”
“仔细些,留意疑点。”
“是……”
南暝看着一旁雷厉风行、有条不紊的攸澄,又看了看另一边视线频频在他和攸澄之间转移,神色各异的四个人,眼观鼻鼻观心,不免生出一股迷幻的茫然。
他是谁,他在哪,他到底为什么在这被四个人盯着看……
“咳……”许是看出南暝的不自在,那四人中一名白衣青年开口打破沉默,笑意温和道:“景岚,不给我们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攸澄回眸看他,沉声道:“师兄,各位,稍安勿躁。先回校场议事会,我再吩咐些事,半刻钟后会给出确切解释。”他目光转向南暝,声音略微柔和下来,轻声道:“夜里冷,你也先去吧。”
“小生还是和你一起吧。”南暝权衡之下做了决定,“毕竟小生和凶手已经交过手了,若发现什么模糊的线索也好及时补明,避免遗漏什么重要信息。”
若是和他们去一路上还不知要遇见多少人,他的行踪不能被太多人知道,要是再被找上,免不了一阵穷追堵截,令人头疼。
“……也好。”攸澄点了点头,转向明轩:“师兄,麻烦了。”
“你做事一向缜密,人多便碍手碍脚的,那我们便先回去等消息。”明轩应。
“这次秋猎也本就是翊桓君负责的,我们就不在这凑热闹了。”旁边高壮的红袍中年男子爽朗道。
“毕竟这是牵扯人命的意外,翊桓君可不能草草了事啊。”黑衣中年笑得深不可测。
“翊桓君年岁尚轻,诸位也就别再施压了。请吧。”
“哈哈,请。”
明轩走在最后,拍了拍攸澄的肩膀。
“一群老狐狸,又开始盘算起坏心思了……”他眸光闪烁,语气有些冷:“他们这边有我。景岚,先查真相,给那姑娘及其师门一个交代。”
“嗯。”攸澄表情未变,目送着明轩背影随众人离去。
南暝在一旁听的头疼。
无论他什么时候来人间,各仙门之间明里暗里的勾连打压从未停歇,让人听着便心烦。
“走吧,”攸澄的声音响起,“去看看尸体。”
“小生发现时就已经晚了一步。”南暝道。
攸澄稍微点了点头。二人步入屋中,血液夹杂的焦味和冷气弥漫而来,南暝一时被呛了下,苦大仇深地皱起眉,面色不是很好看。
视线里突然多出一只手,指节分明,修长匀称,掌中是一条叠得方正的白手帕。
南暝侧头看他,却见他正看向别处,并未作声。
从他手中接过手帕,皮肤相接时南暝甚至隐隐觉得指下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
刚才故意碰了他的指腹,果然摸到一层薄茧,应是练过琴,但也不排除是剑。
南暝也没过分在意那些。他把手帕展开横在鼻前,依旧是清远的木质香气,并不浓郁,吸入胸腔让人心情舒缓了许多。
“舒服多了,谢谢。”南暝道。
“嗯。”攸澄颔首,转向前方忙碌的医师,开口问道:“可发现什么?”
“是,翊桓君。”医师闻言停下手中的工作,转身道:“未看到具体情况时我以为是出血过多,但刚刚发现,这位姑娘的心脏不见了。”
“不见了?”南暝皱眉,“什么叫不见了?”
“结合她胸前的刀痕,她应该是在活着的时候被……挖了心脏。”
“不对,”南暝敏锐地察觉出其中的蹊跷之处,“她为何没有挣扎或痛呼?即使被点了哑穴也不应该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要不然小生也不会是循着气味而来。”
“她的身上还有别的伤痕吗?”攸澄问道。
“这也是奇怪之处。她身上太干净了,除了胸口的刀伤外没有任何指印、淤青的痕迹。”
这就表明:一,她生前并未激烈反抗;二,凶手的目的性很强,就是冲着那颗心脏去的。
“毒素、迷药一类的可否得知?”攸澄继续道。
“初步检测过了,没有使用的痕迹。”医师摇了摇头,“二位觉得呢?”
“蛊。”
沉默过后的异口同声,南暝看向攸澄,略有惊讶。
“细说。”他眸子里划过些赞许,示意攸澄继续。
“域北妖族多有养蛊之习,听说他们蛊虫的种类数不胜数。操纵人心、杀人无形的蛊虫更是不胜枚举。”攸澄道。
“嗯。”南暝点头,“小生曾经听过一种蛊,名为‘牵机’,不及米粒大小,无毒温和,可发作时却能操控宿主的五感和行为。宿主只是意识昏沉,常以为自己梦中夜游,不曾知晓被.操控之事,结束后也不会有任何记忆。”
“可否找出以做证据?”攸澄问。
南暝摇了摇头,“牵机蛊极难炼成,成蛊后只认一主,宿主死亡便会回到蛊主身边,无迹可寻。”
“操控……”攸澄低声重复了一遍,突然看向医师:“尸体和周围的血痕没有清理吧?”
“是。还保留着原样。”
心灵福至,南暝和攸澄对视了一眼,在双方眼中都看到些许别的色彩。
二人一起走到床前。盖在尸体身上的白色外衫已经浸染了些许殷红的血迹,南暝并未全部掀起,只是稍微看了看尸体的双手就又轻轻盖了回去。
“双手均有血污,尤其是左手,颜色更深,甚至蔓延到了手腕处。”南暝道。
“屋顶和四周墙壁血迹呈喷射状,并无遮挡痕迹。”攸澄抬眸仔细看了看,补充着。
“身下除了晕开的大片血印,并无拖曳痕迹……嘶,是个狠人。”
“为何?”攸澄问。
“与其说牵机蛊发作使五感丧失,倒不如说是转移更为贴切。”南暝眸光深沉,低声道:“宿主的五感转移到了蛊主身上,蛊主以思想操控宿主,却也能共情同感,甚至更为真实。若她真是被.操控着剖开皮肉取出心脏,那蛊主也相当于清醒着体会了一次生生割肉剜心之痛。如此一遭,与小生交手时却依旧思绪清晰、动作灵活,岂不是位狠人。”
“你与他交手时可有异常?”
“身法招式有些熟悉,带着域北的影子。不过应该并不擅长交战,反倒是轻功绝佳。”南暝微微阖眸,片刻后重新睁开,眼眸深处跳跃着诡谲的红光,挑眉道:“不过小生在他身上留了些气息,隐隐感觉……是在东方。”
“好。”攸澄点头,“时间差不多了,先回去。”
“翊桓君,尸体应该如何处理?”医师见二人要离开,上前问道。
“清理后晚些送到校场议事会,务必在秋猎结束前。”
“是。”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驻点,向校场走去。
南暝盯着前方的背影,心中的算盘又开始噼啪作响。
这件杀人案本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可被那些人看到了却也终究是个麻烦。如今他们发现的这些线索虽然能串联起整个案件的过程,但若有人存心刁难,确实也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让他完全开脱。原本遇见这种事南暝的应对方法就是走为上策,但翊桓君也在这里,他还暂时不能走。
而且听他和他师兄间的对话,那些仙门的宗主们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若是此事最终没有交代,怕是翊桓君这代宗主的位置也会颇有非议。
看翊桓君这样子是不是已经回忆起些什么了,但既然他没主动提及,南暝也乐得装傻。毕竟第一面自己就直言不认识他,想来他是知道自己记性不好,没揭穿吧……
旧友一腔热血向你提及过往而你却一片空白、接不上话……想想就觉得尴尬。
左右追凶的线索握在自己手里,倒不如顺水推舟帮他抓到凶手,一来同行途中也能旁敲侧击些自己想要了解的东西,二来就算是帮帮旧友,若到最后他真的毫无所获,也方便开口向他问些什么。
眼下只剩一个问题了……
“你字景岚,是哪两个字?”南暝清咳了一声,开口打破沉默。
“你不知道?”他语气没有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
“小生应该知道?”南暝不着痕迹的反问。
空气中逸散出一声轻轻的嗤笑。
“景,取‘大’意;岚,山雾。景岚,即大雾,与‘澄’相反。”攸澄并未回答,继而道:“你呢?”
“暮色离去为暝,小生南暝,字暮离。来自域北的九尾神狐一族。”南暝草草应着,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了。
没错,他打听了这么久有关翊桓君的事,唯独,忘了问名字。
“若你不想和那些人打交道,到校场后可去我帐内。”攸澄略微停了脚步,等南暝跟上来后继续道:“你能感受凶手的方向,可能需要和我一起追凶。”
“嗯,好啊。”南暝点头,心道正有此意,“早先听闻你喜欢只身云游,此番同行可别嫌小生吵啊。”
“只身这么多年,偶有人在身边倒也热闹。”
攸澄应着,声音清冷,越发让南暝觉得他安静到有些好欺负。
“攸澄,你似乎和传闻有些不同。”南暝抬头看他,话里满是调笑的意味。
“传闻若是属实,便不会被称为传闻了。”攸澄偏头回望,眸光流转,“不是吗?”
对上那双幽深的纯黑眼眸,南暝一时恍惚,随后只觉心火徒生,燃得他竟升起了些许闪烁的希冀。
是啊。
传闻说那些记忆无法找回;可说不定他遇上对的人后,便会想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