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解伶窝在素净的软褥里耗掉整个上午,期间还被好几个护士姐姐腆着羞脸投喂不少零食,原本满满当当揣了一怀,却又被医生给无情地收了个干净。
“这个...你刚手术完,不能吃,那群新来的小护士不懂事...”医生招架不住对方投掷来的茫然,赶紧解释道。
解伶没再吭声,手乖乖地贴到被褥上,尽管满脸面无表情,但总让人感觉溢生出股惹怜爱的委屈。
医生看得心一揪,急忙跑出病房找女护士讨了只抱枕,塞进他怀里,还边哄孩子般安慰起来:“没事没事,你的伤很快就能好了,军院的医疗技术可是全亥区顶尖的,等三四天恢复好了啊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解伶依然没有呈现任何情绪,整个人淡淡散着若即若离的孤冷;若不是这副清隽的相貌,恐怕敢亲近的人都没有几个。
“嗯,”他只简短地吭了一声,下文便坠进冰窟里殁了踪迹。
医生有点手足无措起来,最后伸手掖了掖被角,不再作打扰,“啊...行,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话按旁边这个呼叫就行。”
他刚要抬脚离去,就听解伶的电子合声忽然开了口:“帮我喊门外那个人进来吧。”
医生一脸困惑,朝门口张望两下,没捞着半点人影,“外边没...没人啊...”
解伶冷冰冰地描绘道:“身高180左右,黑色制服,微卷棕发的25岁出头男性。”
他端着质疑的表情迈出病房,没想果然瞧见一个符合体征的男子正鬼鬼祟祟地晃悠在不远处,忙把人招呼进去了。
韩悦尴尬地挠着后脑勺,不料这么快就和老大钦点的嫌疑人来了场正面交锋,还没来得及构思几句开场白,就被对方那略微沙哑的嗓音抢了先。
“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捉摸这个小孩儿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倒这么老套官方。
“我是韩悦,你叫...解伶,对吧?”
“嗯,”解伶轻作点头,转而又添了句瞠目结舌,“韩悦哥,请问纪晟去哪里了,他安排你监视我做什么。”
“我操??”韩悦被问得当场蹿起个从脚底漫至天灵盖的寒战,脑子里塞满鼓鼓囊囊的问号,“啊...啊?!你怎么知...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他全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沉着,娓娓道来:“你战服上有跟他相同的A标记,说明是一个队的;其次,纪晟早上在病房里的时候别人都喊他军长,官职高;而他9点12分走后你就一直徘徊在我病房附近,要么是另有居心想调查跟他接触过的人,要么,就是纪晟特地安排你来监视——我个人认为后者可能性较大,你说呢。”
解伶就这样静卧在窄小的病床上,像是只在橱柜里晾久了的人偶;分明那副稚气的面孔不具任何杀伤力,浑身上下却觅不到半丝可亲的烟火气。
韩悦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望着他,又不知道是该坦白的好,还是继续装傻充愣。
“...小弟弟啊,你,你挺聪明,”韩悦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松嘴了,“不瞒你说吧,老大他嫌我烦,所以执行任务也就没捎上我,至于他去哪儿了...这些都是军队内部的机密,不能随随便便透露给外人的,你体谅一下哈。”
“所以他为什么安排你来监视我。”
“不是...用词也别说这么难听嘛,你怎么就知道是监视了?”
分明吊着针水,周遭围了一众滴答作响的医疗器械,可床上那人骨子里硬是没透出半分纤柔的病弱,反倒掺和着些许瘆人,稍不注意这股不自在感又散尽了。
解伶眼睛轻眨,吝啬地没流露任何神情,那声电子腔又微启道:“如果不是监视,那为什么一直不进病房,只在外面转悠。”
“我,我...”韩悦愣在原地我了半天,才我出个措辞来,“老,老大他也是见你伤这么重嘛,毕竟人是他亲自带回来的,就托我多关心一下,也...不是什么监视,你别想太多了...”
呵,纪晟这厮,走之前估计是跟哪个人刚闹完脾气,气势汹汹地朝自己甩下句“给我盯着他!”就溜人了;韩悦说这番话的时候都感觉良心在隐隐作痛。
“嗯。”
他见对方吭完声,便搂起只历不明的羊羔抱枕,一齐埋进绵白的床褥里,最后只留下几缕上翘的发梢同他面面相觑。
...
韩悦活这么大,什么场面没见过,但头一回体验到这种直击人心的窘迫!
鉴于先前跟着纪晟在隔壁病房获知了这俩兄妹悲惨的生活经历,想这样直接出去吧又觉得没礼貌,想再说些什么吧人又躺下了,于是就这样在原地踌躇半天,最后灵光一闪瞥见墙上的时间,才又逮到个借口。
“欸!现在十一点半了,你饿不饿啊?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叫?”
解伶本想违心地应声拒绝,谁知话还没冒出口,肚子便十分不争气地发出嘹亮抗议。
“咕——”
“...”
“...”
“来来来,想吃什么随便讲哈,别害羞,不用跟你韩哥客气!”
解伶从被窝里探出眉眼,声音在被子的掩盖下显得闷糊,“医生说我现在不能随便乱吃东西。”
“嘶...也是,”韩悦这才记起对方是位刚动过大手术的病患,“那...我喊护士来给你配点营养餐?”
他刚模棱两可地应了声,就见韩悦便屁颠屁颠地跑出了房门。
...
热心、没头脑、单纯...解伶在心里暗自给韩悦定义。
他脑海里闪过纪晟的模样,不知怎的,心脏不由分说猛然下坠!一记寒麻渗遍四肢百骸,等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冷汗涔涔,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解伶把医生给自己的羊羔抱枕箍得更紧了些,不停喘息,才强迫着把绷死的神经放松下来。
昨天的爆炸里他近乎丧失了自愈力,为避免被发觉自己的特殊身份,手术过后他才尝试着自愈;伤口被滋长的新肉一点点粉饰填埋,到现在,原本溃烂泥泞的腹腔也基本恢复完好了。
想吃酥饼。
他空荡的肚子这样想。
过了不出十分钟,没等来午餐,反倒被外面一片躁闹给吵醒了。
他从被子里钻出头来,隔着窗看见室外匆忙穿踱着好些白大褂,还有几个军人模样在大声争吵,解伶没从混乱里辨清内容。
这时,韩悦仓促的身影再次跳进了他的视线,不过并不是来带饭的。
他挤过一众窃窃私语的医护,径直迈到几位同僚面前,表情不太好看。
解伶没再多想,利落地拖着针水下床,耳朵贴在门边仔细窃听。
“......靠!你们进军队是来混饭吃的吗!严屹给安排得好好的让你们几个组负责在亥区巡逻调查!这么重要的地段居然还能闹出枪.杀来?!”
“我们就是按照规定的几个地点巡的!”有人厉声反驳,“而且谁能想到军队前脚刚来,他后脚就有胆子干出这种事情啊!”
在纪晟手下磨了这么久,韩悦也不是什么温柔角色。他一把攥起对方衣领,似是要揉碎般掐在浸汗的掌心,怒呵道:“那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跑去追查?!啊?!就这么白白放人跑走了?!你们他妈是恐怖.组织派来的内奸是吧!”
“什么时候轮到你韩悦来跟老子指手画脚了?”被拽的当即揪开掰扯自己领口的手,“我们原本以为是一伙人,结果没想到就一个娘们,溜得比兔子还快,要是她调虎离山我们追了还有同伙留在那怎么办?到时候死的就不止169人了!!”
韩悦嗓音颤哑。
“...你他妈也知道,死了169人啊!”
---------------------------
半小时前。
笙歌酒吧一派人声鼎沸。
舞女扭动着曼妙婀娜的腰肢沐浴在晃眼的闪烁之下。
男人们窝在沙发里任酒精麻痹,浸在躁闹乐声中畅饮癫狂,时不时宠幸一下趴在怀里浓妆艳抹的娇滴美人儿,再抄起酒杯跟兄弟又碰了轮叮当作响。
“王总这次生意赚大发了啊!”
“嘿,哪里哪里...”话虽这么说,可他缝似的眼睛都快笑没了,“现在这不是把钱砸在刀刃上,请兄弟一起玩个痛快吗!”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又跟他敬杯,液体在猛烈的碰撞中疯狂摇曳,“来!王总!干!敬你啊...在亥区这鬼地方也能摊着大生意!兄弟们以后都跟你混了!”
王总眼神醉迷,“来,都干了!干!”
一窝醉鬼哼哧着满口熏骚,在卡座里晃成了不倒翁。
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一声女音。
“Hi?”
众人循声抬头,只见位衣着性感,披着头波浪卷的女人踩着高跟款款走来。
王总挤着鬼迷心窍的眼睛,咂咂嘴,“哟,来了个辣妞!嘿嘿...美女,跟哥几个玩玩不?”
她妖红丰唇始终笑盈,伴着鼓点似的高跟脆响,翩翩走到了男人面前,俯身坐上大腿,指尖描绘起对方嘴唇轮廓,暧.昧地挑逗起来。
“我艹,辣妞就是开放啊!” “上来就玩这么大!王总你好大的福气!”
周围人在一旁激昂叫喊。
她没理会别人的起哄,从锁骨下那方汹涌间捻出一枚纽扣大小的仪器,将它别至衣领,空中赫然投射出一版A4大小的全息屏。
‘我是来找东西的,就在你脚底的沙发下哦。’
悬空的屏幕上写道。
“啊,行!哥这就帮你找,这就帮你找...”他板着酒气熏天的红脸,刚要俯身去找,又被女人推回到沙发上,妩媚娇羞地一推胸膛。
‘不急嘛。’
迷人摄魂的香气漫溢鼻尖,妖艳动人的媚脸近在咫尺,向下瞟又是两股白嫩丰盈;姓王的只感觉自己踏上了人生巅峰,被快感刺激得忘乎所以。
“好好好,咱们不急,不急啊宝贝儿......”
女人玉手柔柔搭上了他的肩背,屏幕上又弹出行字。
‘我好看吗。’
“好看!好看!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最最漂亮的妞!”王总字都没看完便不假思索地抢答,“宝贝儿,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嘴角勾起一记哂笑,没作回答。
酒吧闪烁着变幻莫测的霓虹灯光,耀得晃眼;在音乐炸响至癫狂高潮时,她手挽起男人后脑,低头熟练地吻上了唇。
“嗯...嗯!!”这显然是个意料之外的惊喜,男人兴奋到发狂,连忙狼狈地仰起下巴伸出肥舌更热烈地回应着,没想却只触到一片空荡。
“?”
“噗呲!”
突然,只感觉舌尖被猛地一咬!还没等作出反应,她头往后一倾,浓卷的秀发甩出笔勾人的飞舞,齿间狠狠撕扯出了一条血肉!
‘我好看吗。’
“啊...啊...”
‘你说话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像涌冒的喷泉汩汩迸溅!
女人把那根舌头温柔地塞回了对方正不停颤抖的嘴内,突然大笑了起来,嗓音奇怪而沙哑,缠绕着无法名状的诡异。
只见那咧开的口腔里,亦是空零的荡然无存。
‘现在你和我一样了哦。’
王总瞪大惶恐的眼睛,咕着鲜血咿呀怪叫,拼命挣扎四肢!
“刺啦!”
她从裤臀抽出两把尖刃,全然不遗余力地扎进了他两只手腕!把人死死钉在沙发上!
“艹!杀...杀人了!杀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围响彻此起彼伏的尖叫!
人们争先恐后地窜逃,酒杯在慌乱中跌碎在地上,缤纷的液体在程亮的地板上肆意着色,伴着动感聒噪的背景音乐,闹成了一连片欲聋的混乱。
‘不是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我叫Chessia哦。’
悬在空中的屏幕冰冷地加载了一行文字,当然,也没人有心再顾及上面此时写了什么。
女人咕哝起古怪的谑笑,若无其事地弯下.身子,哼着小曲在那热乎的尸体脚下翻找起来,只见藏匿在沙发底的是一只黑色袋子。
“Wow!”
她掩不住窜上眉梢的快慰,迫不及待地从里面抓起一挺机.枪。紧接着右脚踩上桌子,借大腿支撑枪底,配合着扣拉板机的一声清脆,数不清的子.弹冲破禁欲的囚笼倾泻而来!她顶着强劲地后坐力,在狂笑声中将周遭扫射成一滩肉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酒吧里回荡着骇人的撕心裂肺!
不知途中填了多少回子.弹,活生生把酒吧杀成了血流漂杵的屠宰场!
Chessia的高跟踏在遍地的狼藉上,肩扛着枪,从容地漫步于糜臭的死亡之间,像在欣赏一幅倾倒众生的绝美杰作。
‘1、2、3、4......呀,168,少一个。’
蜷缩在吧台下的少女钻进了的视野。
她染了头金灿,手臂纹得花花绿绿,此刻却窝在桌台的庇护下抖成触电。
Chessia每一步都像踏在地狱关口般震颤!当那双锃黑的高跟悠悠迈至眼前时,少女下颚哆嗦着,当场吓得失禁。
“求!我...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Chessia像嗅到猎物的媚兽,身上每一处毛孔都散发着兴奋!她掬着悚人的怪笑,饶有趣味地蹲下.身,欣赏着将死之人眼里撺掇的惶恐,又开心地大笑起来。
少女口齿不清地咕哝哀求,浓妆被汗泪涮得脏黑。
“呜呜呜呜呜...求求你,别,别杀我求求...我求你...”
一把刺心的匕首止住了难听的啜泣。
‘你好吵,你不该这么吵的。’
她胸口洇出朵盛放的血花,整个人像卡机的磁带,声音一点点钝了下去,最后听话地融进身后大众,再也不尖叫喧闹。
‘169。’
字幕慢悠悠地加载出Chessia的脑内所想。
‘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