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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   竹林,梧桐林。这确是和凤凰匹配的。我怎么就没记起这些呢?
      第二天,我就叫人着手去城外移树。慕容冲也不多问,瘦小的背影,梳起一个髻,用根白锦带扎着,坐在桌前安静的看书。
      苻晖回来的那天,林子也建好了。慕容冲站在林子里,素白的身影和挺拔的绿色。我没有差人去叫他参加接风宴会,而是亲自去到他的行宫。看着他站在林子里,想必一定是爱极了这片绿色。我对他说:“爱卿去换身喜庆点的衣服吧,晖儿大胜而回,白色有点不合时宜。”他作揖答道:“遵旨。”然后转身进屋。
      出来时,一身玫红的袍,上面用堇色绣了大朵的芍药,那花蕊是暗金色,妖娆而美丽。这才是我的凤皇,我的慕容冲。那些市井小民们永远也只能在传说中想象他的美丽,却一辈子没有机会瞻仰他的天人之姿。
      庆功宴繁闹而喧哗。晖儿晒黑了,大将般的神采却在那张英气的脸上雕刻的更加明显。我知道,晖儿也长成大人了。
      席间,美丽的舞姬鲜亮颜色的裙裾高高飘扬,满殿光彩耀目。而晖儿的眼神,却一直有意无意的在清河身上留连。清河一身藕荷色的宫服,下摆是缠丝的秋海棠,衬得她面若桃花,唇如樱瓣,原本这种场合,应当是庄重的来,但是清河这样却别有一番怜人之味。我疑惑的看看她,她坐在离我两人远的位置,低头和身边的肖夫人聊天,仿佛全未看到晖儿般。晖儿轮番敬着酒,走到她面前,手似乎一抖,而这女子,藕节般的玉臂从水袖下伸出,捧起面前的酒,脸上是再平静不过的笑:“应当是臣妾敬三王子一杯的,王子立下赫赫战功,真乃是我大秦的英雄豪杰!”晖儿一低头:“多谢夫人,此乃晖儿应尽之责,这杯酒,晖儿干了!”说罢一仰脖喝下去。清河只是一抿,然后微笑着坐下,一如刚才。
      慕容冲坐在我身边,晖儿走在他跟前,却没说出什么来,眼里的厌恶却是遮不住的,也罢,这美丽少年入我后宫以来,朝上的说法就没停过,尤其是以王猛为首的一干功臣,三番五次的劝我送他出宫。但我是不会的,这美好的人儿,珍惜还来不及呢。
      慕容冲起身端起酒杯:“臣恭迎三王子得胜回朝!”晖儿笑了下:“听说父皇给你建了个园子?按照你的名字?”慕容冲恭身答道:“臣多谢天王厚爱,感激不尽。”晖儿喝干手中的酒:“凤皇啊,你果是只倚着梧桐的美丽的鸟儿。”然后就不再看他,走向前去。慕容冲的脸色平静如初,端着的酒杯又放下,盘腿坐下。
      之后的日子,快得让人回不过神来。晖儿立下了赫赫战功,我把他调去驻守边城。尽管这是我的儿子,也不可以和我抢女人,尤其是温婉的清河,更何况,她是慕容冲的姐姐。
      晖儿一年也会有那么一两个月在宫里待着。如果他不喜欢清河,那还真是个出色的孩子。
      凤皇寝宫的那片大林子现在俨然成了宫里的一道风景,我索性把他的寝宫赐名为栖梧殿。
      夏天越来越近,我在他宫里流连的时间也越发多起来。这个小小少年,初入宫时的青涩已然磨砺掉了,现在看起来不光俊美,还英气十足。
      一日又是例行的上朝,他给我披上龙袍,我回身对他说:“爱卿,不知寡人送你那顶金冠现在何处?”他系好龙袍的带子,行至梳妆阁边,从最下面的柜子里捧出一个汉白玉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我哈哈大笑:“缘何不见爱卿带上呢?”只见他浑身一抖:“臣不敢。”
      我拉他起身,把金冠拿出来,稳稳的戴在他头上:“寡人赏赐的有何不敢?你这就戴着,和寡人一同上朝去!”
      不管他是千万般不愿,我还是抱着他上了龙辇。小小的金冠配着玉琢的脸盘,说不出的好看。上朝时,我让管事太监给他看了个座,放在堂下。那些臣子们一进来脸色就变了。一群人趴在地上进言。就连慕容暐都说:“天王万万不可,折煞臣子了。”我有些不快,看了眼慕容冲。他端坐在紫檀椅,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下面的大臣们还在叽叽喳喳。我一挥手:“众卿家都退下吧!”然后携了慕容冲回栖梧殿。
      只见他取下金冠:“天王,臣有罪!”我一怒:“何罪之有!难道你也要像那帮腐朽的臣子般来气寡人吗?”他忙不迭的跪下:“臣不敢,臣只是觉得臣不应该出现在天王的朝堂之上,惹得众位大人不快,自古后宫不得干涉朝政,臣今日……”
      “呔!寡人说你去得,你就去得,从今往后,孤什么时候想带你上朝了,你就大胆的去,寡人倒看看有哪个还敢多言!”
      想我苻坚也是戎马一生的天王,竟然处处受这帮迂腐臣子的指点,前方战事不断,这朝堂上也是让我烦心不已。
      此后的日子过的果然不太平,王猛带着一干大臣天天上奏,说什么妖言惑主,男生女相国必亡,我念他们也都是一帮随我出生入死的忠臣,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把慕容冲带上朝堂的日子渐渐少了些。
      那日,又是晖儿回朝之时。
      这两年他戍边有功,年纪也渐长,看起来成熟了不少,我满心欢喜。谁知他一来就是和王猛他们一样的言辞,让我废掉慕容冲,不杀了他也要遣送出宫。我压着怒气对他说:“寡人是天王,你只需做好分内的事情,寡人自有把握!现在你去你母妃那里请安吧,明晚洗尘宴上,切莫再有如此言语出现!”然后拂身而去。
      第二日我早早退朝,去往清河的寝宫。贴身的宫人正打算唱一声天王驾到,我止住了他,让清河宫里的人也不要通报。独自走入殿。里外却没见着她,便随便问一个小奴婢,她有些慌张的说:“夫人在后院。”
      清河寝宫的后院比起凤皇的要小很多,但是几座假山,一泓活水,数棵春桃,却也生机盎然。果然,在假山后,我听到了晖儿的声音:“涟儿,你还要怎么样!我在边城生活的这两年时时都念着你!”
      “王子切莫如此,臣妾乃天王的侍妾,当好好敬孝天王才是,这等胡言,叫他人听了去实乃大不敬。”
      “难道你忘了我们一开始说的吗,你说会等我回来!涟儿,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日日盼着回朝之时,只为再见你一面,这日子着实太苦了!”
      一阵沉默后,清河开口:“当日臣妾确实说过等三王子回来,不光臣妾,整个朝堂人人都等您得胜回朝,扬我军威!臣妾不知王子在边城是如何度日如年的,真若如此,臣妾会去请求陛下为王子您许上一门好亲事。”
      我咳嗽一声,笑着走到假山后:“怎么,晖儿想成亲了?看中了哪家的千金,父王给你做主就是,这几年来你还是原来那两个侍妾,怕也是厌了。”
      他二人一惊,跪下向我请安。我拉起这二人笑道:“今夜里洗尘宴,三品以上官员都会协家眷出席,晖儿喜欢哪个告诉父王就是,清河,你也帮晖儿看着点,有什么贤淑女子切莫误过。”
      清河欠身盈盈一笑,宛若三月春桃:“臣妾领旨。”
      洗尘宴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何荣,一个鲜卑的旧部,战争里家人尽亡,只余他和他女儿。那个姑娘十四五岁,娇俏可人,剪水双瞳透着丝丝柔意,若不是早有心为晖儿找个合适的女子,只怕我会忍不住收了她。
      酒过三巡,我问何荣:“卿家养得一个好千金,如此标志,不知芳名?”那何荣眼里有些惊恐:“回天王,小女唤做卓如。”
      我点头,转向那女子:“不知卓如以为我皇宫如何?”
      何卓如眼里流露出和她父亲一样的惊恐:“天王宫殿金碧辉煌,民女不敢妄加评论。”
      我呵呵一笑:“卓如若是喜欢这皇宫,留下来便是。”
      何荣有些着急,眼底里起了几分决然:“请天王恕小女无知,小女资质鲁钝,实在难登天王宫殿大雅之堂。”
      我还没开口,费子安在一旁喝道:“大胆,若是难登大雅之堂,今日你父女二人何来出席 ,这便是愚君之罪!”费子安总是个说话不中听的主,这些年我留着他也是因为他忠心耿耿,只是这张嘴确实有些刻薄。也罢,这些话说出来,我倒要看看何荣怎么对答。
      “臣有罪,请天王开恩,只是臣之小女尚未及笄,生性懵懂,怕坏了宫里的规矩。”何荣出席俯身请罪。
      本来我也只是为晖儿顺口一提,何荣这反应倒弄的我是个好色之徒一般,我冷冷的看他一眼,颇有些不快。碍着他是慕容暐的旧部,我不好多说什么,而且也一早听说,这是个倔脾气。我扫一眼慕容暐,他若无其事的转向何荣道:“大王对卓如有心,这是你们何家的福气,干什么做些个小气的样子。”何荣身躯一抖,抬头道:“大人所言极是,只是何荣只有这一个女儿,年纪尚幼,臣万万是舍不得的。”
      堂上有些安静,先前的丝竹声也停下来,我看一眼慕容冲和清河,他二人倒是一般神情,目光清冽平和,恍若天人。我又看了眼慕容暐,心下有些好笑,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自己调教出来的人。果然,慕容暐有些坐不住了,一拍桌案:“大胆何荣,目无尊上,你家女儿入宫是跟着天王享福的,有何不舍!”
      何荣微微抬头,目光扫向我这边的慕容姐弟:“慕容大人,我何荣可做不出送幼弟和妹子入宫求荣之事!”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我身边的俩人面色微霾,慕容暐怒气冲天,跃过桌子,抽剑直指何荣:“逆贼!”何荣眼里的惊恐已无,余下的都是决然:“燕国不过才亡国,慕容大人就为荣华入仕,大司马年仅十二就入宫侍君!我何荣今日就是一死,也绝对不让卓如去服侍一个比自己父亲还年长的暴君!”
      慕容暐怒喝一声,剑起声落,何荣颈间喷出一道鲜血。我一把搂过身边的凤皇,这等污秽之血,万不可脏了他清透的双眼。凤皇的身躯有些僵硬,双手紧紧抠住衣服下摆,我把他搂得更紧些,轻声道:“孤在,爱卿莫怕。”他双手放松下来,我怀里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喘息声。
      那边何卓如见何荣死在剑下,一声惨叫冲上前去,狠狠的瞪着慕容暐:“我爹忠心为大燕数十年,慕容暐!你好狠!”然后直直撞上剑端,剑没入左胸,直贯而出,她笑着扭头向我,妖异一笑。饶是我见惯了死人的也一惊,她那双柔水般的瞳仁布满血丝,清秀的面庞有些狰狞:“暴君!你秦国必亡!”
      本来喜庆的洗尘宴竟以这种方式匆匆结尾。我没有怪罪慕容暐,嘱费子安打发完众臣,拥着慕容冲回到了栖梧殿。
      第二日,王猛和苻晖联合朝中三分之二的大臣联合上奏,让我逐慕容冲出宫。我第一次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语。
      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我也知道,凤皇是必须出宫了,这一年,他十五岁。我不愿天下人耻我为好色之君,更深知朝堂上这些臣子的重要意义,所以我只能让凤皇离开。
      临走那几夜,我几乎就没出栖梧桐殿,那些刻板的臣子们见我就要逐慕容冲出宫,也不再说什么。这些年他长得几乎和我一般身高,孩童的稚气也已脱落,浑身上下如清璧般朗逸。他散着黑发,中衣敞着,薄唇润泽如水:“天王请恕凤皇不能再侍君之罪,凤皇情愿一生伴君身旁。”我几乎不能自己,紧紧的拥着他,扯去那不附体的中衣,在榻上一番云雨,他柔弱而健美的双臂环着我,喉间因压抑而呻吟着,迷离的双目似有泪光,我禁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强有力的冲击,喘息中只闻他的低吟:“王,王……”
      城外的阿房宫是我赐给他的新所。当年一把火烧掉的阿房,在我大秦能工巧匠的手中又复原了,虽远不如原来的气势宏伟,但作为一处行宫也算是华美了。民间又有人传诵着:“凤皇凤皇止阿房。”我又着人在这也栽下了数十万的梧桐和翠竹,比起原先的栖梧殿大了不知多少倍。
      出宫那日,在礼部的干涉下,我无法给他多么隆重的仪式,他着一身藏青色锦袍,披件白狐披风,面若沉璧,站在宫墙前与我别过,随后他又拉过清河叩首拜别。我仰头望天,阴霾的长安,一如慕容冲走后我的心。
      随后的一年里,战事频繁,鲜卑余部时不时在边境进犯,王猛不时进言让我把慕容家的人和城中的鲜卑百姓全部斩尽杀绝,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绝了后患。我实在不想做一个嗜血的君主。慕容冲我都已放出了宫,他们还希望我做出什么样的退让?对于慕容暐和慕容垂,我一直放了暗线在身边,他二人倒是一直老实,未曾有何举动,这样就可以了。边境那小股的鲜卑旧人,只是些不成气候的散兵,鲜卑的王室都在我手上,他们又能有何作为。况且有晖儿替我戍边,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慕容冲那,我再也去不了了,我日日看着清河,她还是那般娇俏可人,见我来就会露出蔷薇般的笑容,我不时歇在她寝宫,忆着那段有她姐弟伴着的时光。她总会为我备上可口的小食,站在我身后为我揉着肩膀:“天王莫再思念冲儿了,臣妾会替着冲儿更好的服侍天王的,您若是挂记着他,他必会于心不安。”
      慕容冲十六岁那年,我终于又见到了他。他从行宫中奔出,竟出落的比我还高大,锦缎般黑亮的长发披着,一如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他。那眸子灿若星辰,身如劲竹,在我身前直直跪下,抬头时只见两行清泪落下。我一把搀住他:“爱卿受苦了。”他执意不起:“凤皇有罪,三百多个日夜思念天王,却终不能一见,无法侍奉天王……”说到最后已是涕泪齐下。我心头一热,抱着他竟也说不出话来。
      王猛等人再三进言,逼我一定要把慕容冲调离长安,说这些鲜卑蛮子不知在背地里有些什么结党的谋划,即便慕容冲年幼,再者他也不配在阿房行宫里待着。我叹着气,允了他们的奏,给了慕容冲一个太守之职,发配他去了平阳。
      我知道,这一去,就真是不知何日才见了。夜里,我拥着他说了许久,说到宫里的那三年,说到清河,说到他离宫的这一年,说道动情处,君臣二人执手泪眼。夜半十分才吹灯入眠,我拥着他的身子,这一年的时间,有些陌生,但是依旧那么柔软,我有些粗鲁的侵入,他浑身上下被我啃噬的紫红,却没喊叫一声。次日里清晨,我送他上了马车,看着那堇色丝绒的马车缓缓东去,长叹口气,着人起驾回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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