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山光》聊夏

6、云中山光

　　仲夏天，连续下了多日的雨，低洼地有雨水四处漫溢。某日傍晚，雨停了，只是吹风，赶走了夏日的暑气与蝉鸣，只听得山林间蛙鸣阵阵。

　　天空几乎被黑云笼罩，只有西边靠近人间的地方有流光浅浅，夕阳的余晖悄藏于云层之间，云间有遥远的苍绿色的深山。白云随风向南飘散，一半的云被光染上金黄，像是流金的绸缎；一半的云灰暗苍白，意欲将山林吞没。

　　残余的日光正与漫天的黑云相争，想要护住险峻的山林，尽管那山远在天边。于是，山也渐渐染上光晕，在云中若隐若现。

　　“好美啊，是不是雨过天晴了。”一个背着背篼的姑娘行走在山林间，由衷地赞叹。

　　“才不会呢，天就要黑了，还是会下雨。小云，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另一个姑娘也背着背篼，急忙催促。

　　“你不知道云的传说吗？听说每一朵云都诞生于九重天，云一生最美好、最辉煌的时刻是在人间。他们的使命就是到人间、降一场雨。初生的云降的就是暴雨，越往后雨就越小。你看那些乌泱泱的黑云，再看那山间几朵小云，那些山光之间的云在我们看来是最美的，可是他们已经无法降下大雨，因为这些小云也许就要随风而逝了。我知道没有雨过天晴，可这是小云们一生的最后时光。我们再多看看好不好，阿绣？”小云拉了拉阿绣的衣袖，恳求她留下来。

　　阿绣无奈地睨她一眼，妥协道：“谁让你也叫小云呢？反正一会淋了雨，你得负责。”

　　两个姑娘正携着手看云，忽然一阵疾风呼啸而来，林木被吹得呼呼作响，好像还有衣袖刮过枝丫的响动。来不及多想，一个青衣男子就直直落在了她们眼前，那人背上背着一把剑，衣襟似乎还带着血迹。

　　“你、你去看看。”阿绣松开小云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小云见阿绣离自己而去，不由地瞪大了双眼，紧张又结巴地说“你，你，你……我……”

　　“我怕血，你去。”阿绣满脸抗拒。

　　“那你怎么继承师父衣钵？”小云仍旧害怕，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那不是还有你，你医术比我好。”阿绣反驳道。

　　“我将来是要闯荡江湖，悬壶济世的。”小云继续和阿绣理论，又看那男子凄惨的模样，只好压下恐惧，向他靠近。

　　她将青衣男子扶正，才发现他胸口插了一把断箭，好在伤口不深，也没伤在要害。只是他现在失血过多，需要赶紧将箭拔出。小云撕下一截衣袖，又从背篓里拿出两味止血的药草。她握了一下拳头，有些紧张，额头都冒了汗，但还是迅速地伸手拔出了断箭。青衣男子的血流得更多了，她正要拉开他的衣服为他止血包扎。他突然醒了，下意识地拂开小云的手，眼神戒备地看过去。

　　小云忙忙摆手，拿起一旁的药草，解释道：“大侠，我在帮你止血。”她刚说完，青衣男子的眼神忽然就变了，好像有几分难以置信，又好像有几分欣喜。小云甚至觉得他惨白的脸上带了一丝浅笑，不会是个傻子吧？

　　看见他直流的鲜血，小云皱皱眉头，继续去拉他的衣服。他却又拉住了她，把手里一块玉佩递给她。小云接过玉佩，有些傻眼，急忙道：“这些一会再说，大侠，你血流成河了。”

　　可这位大侠不愿意，执拗地示意她看玉佩。小云只好拿起玉佩端详，玉佩是祥云的形状，云间的空隙还镌着几片竹叶。

　　“好了，我看完了，是个宝贝。现在可以止血包扎了吧？”小云实在无奈。

　　“我叫澜竹。”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

　　小云忽然想到这个澜竹不会是不愿意她给他脱衣服，所以才百般拖延吧？于是她对他说：“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可是我是医者，再不止血你命就没了。”

　　澜竹依然摇头。

　　“好了好了，我叫小云，你记住了。等我治好你，你想找我负责，再另说？”小云气急了，简直想丢下这个磨叽的大侠，可医者仁心，她又不能见死不救，只好妥协了。

　　风继续吹着，远处的山峰被乌云侵袭，已渐渐看不清了。只有云际间还残留着几道苍绿，苍绿的山林中又有朦胧的流溢着微光的云雾。

　　云化作雾，将要随风而逝。而在人间，姑娘正救治着受伤的侠客。

　　云中山光深几许？须臾而已。然而，万象更新，风亦会吹生新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