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雪倾晨》乔洁

14、第十三章

　　江柔雪愤然的看向他，“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一条人命就结束在他手里，他竟连一丝愧疚都没有，仿佛鱼煞的死是天经地义.

　　“我过分？姑娘，我好心提醒，你竟说我过分。”大胡子脸色沉了下来，这个小丫头片子真是不知好歹,如果不是碍于此刻有太多的武林同道，他根本无须如此隐忍。

　　大胡子突变的脸色，还有口气中隐约的怒气，让鹿儿霎时紧张起来，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地盯着他，虽说她自小习武，却从未真正与人对峙,平时的小打小闹都只是闹着玩的而以，这会在小姐的安全面前，一颗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平时嘴上不服输，心里却明白就是和小姐比起来也要差一截，就更不能和少爷相提并论了。眼前这个人身手如何她不清楚，不过光是他刚才不算慢的出手，已经足够让她不敢掉以轻心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一个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就死在你手中；你却像折断根树枝一样毫无感觉，你太残忍了。”面对大胡子开始扭曲的脸，一腔怒火的江柔雪完全没有恐惧，根本忘了自己刚指责对方没有人性。

　　“哼，臭丫头。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为她打抱不平，她当年可是杀人如麻的杀手，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她难道不该死吗？我替天行道难道有错？我看你并非武林中人，好心劝你离开，你反倒说我不是，真是不识抬举。你最好立刻离开，否则休怪我无情。”大胡子终于掩不了本性，出口强硬暴戾。

　　“谢掌门怎么跟个弱女子这般计较？岂不有损您的侠名？消消气吧。”白衣女子顿了下，又转头对江柔雪说：“这位姑娘，你还是快离开吧，你非江湖人，没必要招惹江湖上的恩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师傅让她来参加这次行动，主要是希望若有机会能尽量的减少杀戮，可惜她无能为力，事情还是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只希望不要在累及无辜了。

　　江柔雪对这个白衣女子较有好感，听她说话，深吸口气，缓下口气：“谢谢你。只是我不明白，江湖人都是这样解决恩怨吗？即便她曾经杀过人，也该由法律来制裁，而不是哪个人都能决定她的生死，如果这样，你们和她又有什么不同？”轻柔的声音依然带着指责。

　　“法律？”白衣女子不甚明白的问，那是什么？

　　“厄...就是律法。”这样说她该知道了吧？

　　“哦。”白衣女子轻应，江柔雪的话让她无言以对，她又何尝希望如此，只是这个姑娘未免也太天真了些，律法不管江湖人她不懂吗？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作风，这个自成一格的小天地充满刀光剑影，空气都弥漫着血雨腥风，总的来说这就是以暴制暴的世界。

　　“雪儿，我们走吧。”陆婷走到江柔雪身边，开口说道。雪儿不懂，这个世界有多复杂，实在没必要对这些沽名钓誉的人浪费时间。

　　“婷儿......”江柔雪讶然的看向她，欲言又止，婷儿是让自己当着没看见吗？

　　“我们还要赶路呢，不能再拖下去了，走吧。”陆婷蹲下身子拉起她的手说道，她能了解雪儿的感受，但是如果劝解有用，这种事就不会在江湖中时刻上演着。

　　“那...孩子呢？还有她...”江柔雪低头看着怀中沉沉安睡的孩子，鹿儿说孩子是被点了睡穴，是谁点的？转头又看了看地上的鱼煞，难道就让她这样躺在这？

　　“让他睡着吧，他娘不希望他难过。把他抱上马车好了，我来吧，她就找人葬了吧。”不必想也能明白鱼煞此举的用意，陆婷抱过孩子，雪儿太纤弱了，这个孩子虽不大，分量也不轻了，至于鱼煞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入土为安了。

　　“等等，你们走可以，孩子留下。”大胡子出言拦阻，孩子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一定得斩草除根。

　　“你连孩子都不放过？他又做了什么需要你替天行道的事了？”江柔雪皱起眉头，气愤的问。陆婷只是冷眼看着他，未见动作。

　　“他没做过，但他是‘夺命双煞’的孩子。”大胡子黑脸上隐约可见青红交替，嘴上依然言辞振振。

　　“那又怎么样？”这就是他该死的理由？江柔雪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

　　“父债子偿，再说他将来也有可能成为和他父母一样的人，为避免他将来为祸江湖，残害同道，最好的办法就是防范于未然。”大胡子想也不想的回答，重要的是不能为自己留下后患。

　　“你凭什么认定他将来就是恶人？说不定他会成为一个和你说的正好相反的人呢。还有他父母杀了人，凭什么要他来承担？别说他不该承担，即使应该，现在他父母已经偿了命，该清的都清了，他根本就没什么可承担的。”江柔雪越说越生气，话也越来越不客气。

　　“你......”大胡子一张黑脸完全扭曲变形了，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依然强硬的开口：“臭丫头，你不是江湖人，就别管江湖事。我凭什么？那你又凭什么认为他不会成为武林祸害？有谁又能保证他将来不会为祸江湖？”

　　“江姑娘说的不是没道理，所谓人之初，性本善；只要调教得当，就不会成为善恶不分之人。在场的各位前辈和同仁，都是侠义大度之人，怎会和一个不知人事的孩童计较？各位何不高抬贵手，有各位的仁义给孩子做榜样，孩子决不会成为邪恶之辈，将来也定会感激各位今日之举的。”不愠不火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缓和了僵持的气氛，柳青彦轻摇折扇，缓步的靠近人群。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部分人对他抱拳见礼，

　　“原来是柳公子，幸会。”

　　“久违了，柳少侠，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柳少侠。”

　　“......”

　　看起来柳青彦人缘很好，而且交游广阔，江柔雪微微对他一笑，对他的好感越发深了。

　　“感激？他会感激杀他父母的仇人？柳少侠，你也是江湖人，怎的也会说这般幼稚的话？”大胡子竟也认识柳青彦，不过看过刚才的情形，这也并不奇怪，看他言行举止，就不是那种普通的让人一见即忘的人。他是江湖人，这些人与他相识并不意外，江柔雪更在意的是大胡子的话，他还是不肯放过这年幼的孩子么？为什么非得要置他于死地？

　　“你是怕他将来找你报仇？即使如此，你杀他父母，他身为人子，那是应该的，你杀人父母，偿命也不为过。他找你，应该；不找你，是他的大度。如果你今日所为无愧于心，你怕什么？”陆婷忽然冷冷的说道。江柔雪这才知道大胡子的心思，就是怕孩子将来找他报仇，所以才一心要杀死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的心思也太复杂了吧？

　　大胡子被击中要害，恼羞成怒：“你不要无中生有，污蔑好人。好，只要在场的武林同道有人敢担保他将来不会作恶，我今天就放过他，你们谁能肯定的保证？”说完巡视着在场的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无人出声，谁能知道未来的事，一个决定可能是终身的错误。

　　江柔雪看了一下，开口道：“我来，我保证。”

　　“你不是江湖人，不作数，何况你拿什么来保证？”大胡子断然否决。

　　“你......”江柔雪一时气结，这人太过分了吧？

　　“那由我们素衣门来做这个担保人吧，”白衣女子忽然说话。

　　“你可以代表你师傅做这个决定？要知道做了这个保证，就必须负责，将来若有什么劫难，可非武林之福，从此你们素衣门的声誉便也毁于一旦。”大胡子阴沉地陈明利害，试图打消她的念头。

　　白衣女子怔了下，神色凝重的想了一下，这个决定太重要，她不得不把利害关系理清。

　　“我来。”冷凝的声音打破沉寂，简单的两个字含着不容辩驳的气势。众人都把视线掉转到说话的人，也就是骆璟晨的身上，江柔雪惊喜的看着他，有他保证一定可以了，她怎么没想到呢？

　　大胡子一时摄于他的气势，见他冷利的目光盯着自己，呐呐开口：“你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骆璟晨的声音依然没温度。

　　大胡子毕竟见多识广，很快就恢复常态：“我们从未见过你这号人物，你拿什么来担保？让我们信服？”看得出他是习武之人，不过看他的装束不是一般江湖人，更像出身商贾豪富之家！还有那一身的气势，若是常在江湖上走动，不可能是岌岌无名之辈。

　　“以灵影山庄的名誉，”骆璟晨冷然的开口。

　　“哈...可笑！谁听过灵影山庄？有什么资格让我们相信它的名誉？哈哈...哈...啊？！...你...你要做什么？”大胡子嘲讽的笑道，却突然感到喉间一紧，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企图拿开他扼住自己喉咙的手。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可以这么快？

　　“现在可有资格？”骆璟晨冷冷说道，早看出他根本无意放过那孩子，再纠缠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和口舌罢了。

　　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没人看清他的身法，好象他一直就站在那；太快了！究竟是什么样的身法？可以快到这种程度？先前说过话的老者脸色变了变，清清嗓子开口：“少侠绝对有资格，老夫相信。少侠贵姓？还望能予赐教。”

　　骆璟晨看了他一眼，表情没有变化，口气缓和了些：“多谢老先生信任，在下姓骆。”

　　老者对他一抱拳：“骆少侠珍重，老夫告辞。”他已大概能猜到几分了，以他的身份绝对够格了，何况他本来就没打算伤害这孩子。

　　“告辞，”骆璟晨微微点了下头。

　　见老者离开，众人也纷纷效仿，跟着离开。大胡子见势亦一改初时的狂妄，立马见风使舵，灰溜溜的领着弟子离开。

　　一转眼的功夫，先前还纷乱僵持的事件便彻底的解决了，这里又剩下原来的一批人。只有地上鱼煞的尸体和陆婷怀中的孩子还在提醒着大家刚刚发生过的事，江柔雪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鱼煞，那张清艳的面孔带着祥和的笑容，除了面色太过苍白，怎么看都像一个做着美梦熟睡的人。可是她忘不了鱼煞刚才被逼入绝境时那愤怒绝望的眼神，忘不了那苦涩嘲讽的笑容，还有那眼中的牵挂与不舍，让她的心隐隐的痛，她明白那种和最爱最亲的人生离死别的感觉，不久前她才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虽然和鱼煞的事不一样，但在这点上是相同的......

　　骆璟晨头也不回的吩咐林刚留下将鱼煞葬了，径自走向发呆的江柔雪，他的视线一直未从她身上离开，她脸上的哀伤紧紧地揪痛他的心，激起他心中陌生的感觉......

　　骆璟晨在她身边站定，暂时放下心中的纷乱，开口道：“该走了！”一向冷淡的声音不易察觉地放柔了些许。

　　“哦...”江柔雪回过神来，轻轻擦拭了下湿润的眼角，看着骆璟晨问：“那她......”

　　“让林刚先留下来把她葬了吧，”骆璟晨知道她想说什么，开口截断她的话。

　　“哦...”江柔雪再次看着地上的鱼煞，心地闪过一个念头：“可不可以在等会？”

　　骆璟晨疑惑的看着她：“还有事吗？”

　　“我想还是把她火化了吧？说不定以后有机会经过她的家呢？”没有谁想死在异地吧？看她也该是个恋家的人，她和她丈夫感情也应该很好，肯定很希望回到那个温馨的地方。

　　骆璟晨犹豫了下，还是点头了。

　　“太好了，谢谢。”江柔雪绽开一抹灿烂的笑意，让骆璟晨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这个小丫头，很容易快乐。

　　“小姐，你知道她家在哪吗？”鹿儿奇怪的问，小姐知道人家的家在哪吗？

　　“这......”江柔雪有点傻了，这确实是个问题！鹿儿不说她都没想起来！

　　“这也难怪，一看就知道是没出过门的人，世面见的少，考虑免不了有欠周全。”司马纤纤忽然阴阳怪气的插了进来，看到骆璟晨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江柔雪，她的心里太不是滋味了，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好？瘦巴巴的，长像也不出色，而且还愚蠢的很。哪能和自己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