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师尊我害怕》言笙笙

16、第 16 章

　　给这人接好脱臼的关节，暮云渐抱臂看着这人摸索着破阵，一边仿佛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嘿嘿……”那人神经质般的又抽了抽鼻子，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少主，我等皆靠主人的血得以苟活，这个味道，我们不会认错的。”

　　“哦……”暮云渐把玩着手中小刀，又问道，“我如何能信任你？不若如此，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好好，少主请问。”

　　“当年是谁杀了我娘？我记得是一个善用弓箭的人，留着络腮胡子，他是谁？”

　　“您母亲是季夫人？属下不知是何人杀了季夫人，不过当年围剿君家的那群人里，只有一人符合少主所说。”

　　暮云渐玩刀的手停下，“谁？”

　　“穿云箭，李念。”

　　暮云渐看着周围渐渐褪去的雾气，和扭曲的景象，知道迷阵已经破了，便轻声道：“你可知我现在的身份？”

　　“属下不知，您……您……”他低头看着胸前正冒血的窟窿，一脸惊诧的回过头。

　　暮云渐冷漠的看着这人倒下，抬手召回沾了血的小匕首，缓步往迷阵外走去，“不知道最好，若他身边都是你这种蠢货，他离自取灭亡也不远了。”

　　暮云渐出了迷阵，便赶紧去找傅明渝，前方轰然巨响，石块飞溅，暮云渐一愣，加快了脚步。

　　傅明渝站在一地碎尸中，手中提着沉影，神色阴鸷。

　　“师尊！”暮云渐一脸担忧的叫了一声。

　　傅明渝抬头，看见是他，神色一松，吐出一口气，“松风长歌……我第一次用在人身上。”

　　“他们从屠城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是人了。”暮云渐打量了一番这惨烈的现场，确认并无活口后，他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给傅明渝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迹。

　　傅明渝现在思绪乱成一团，任由他动作。

　　在他们上空，数道颜色各异的剑光奔赴春和城的方向，闻霜阁的人到了。

　　揽云峰，议事厅。

　　十一阁长老第一次一个不落的坐在一起，皆是神色凝重。

　　“明瑜，琪琪的事……”穆怀济看了一眼傅明渝，叹息道：“节哀。”

　　傅明渝脸色极难看，只点了下头。

　　“春和城的人被生抽魂魄，看手法，是彬阳城，君家。”

　　说话的是三阁阁主，是个看起来正值风韵年华的女人，精于精神力这一方面的修行，她伸手示意众人看她手上的琉璃瓶，“这是我在春和城找到的一些残魂，诸位请看。”

　　几位长老传着看这小小的瓶子。

　　傅明渝不擅长这东西，只是看了一眼，便给了十阁。

　　“像君家的手笔。”缇沐最后看了一眼，又递给了穆怀济。

　　“君家最后一位家主君不是已经死了吗？”有人疑惑道：“当年诸门派联手围剿，这魔头是启智大师亲手诛杀。”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傅明渝也搜索了一下明瑜的记忆，七拼八凑的理出个大概。

　　彬阳城君家，原本实力和凌霜阁并驾齐驱的修真世家。九年前因家主修魔，且修炼手段残暴，而被众门派联合讨伐，君家家主君无涯，君家四位公子都被愤怒的讨伐者杀了。

　　自此，君家血脉断绝。

　　暮云渐站在傅明渝身后，神色如常。

　　一番讨论，无非是魔修重出江湖。穆怀济派弟子通知其他门派，诸位长老各回各家。

　　御剑回倚云峰的路上，暮云渐问傅明渝，“师尊，魔修都是十恶不赦的吗？”

　　“自然不是。”傅明渝想到上一次进入书中，他也让暮云渐修了魔，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头，便不由得有些心虚，“只是修炼路数不同，君无涯生抽人魂，这种缺德冒烟的事儿，无论是魔修还是剑修，谁做了都会被世人厌恶。”

　　暮云渐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点头道：“确实恶心。”

　　回了倚云峰，贾耀正在院子里扫地，见傅明渝神色郁郁，极有眼色的没有多话。

　　倒是傅明渝对他招了招手。

　　“师尊？”贾耀凑过来。

　　“你……咳咳……”傅明渝嗓子干得发紧，一开口忍不住先咳了两声，“贾耀，拜师礼明天……算了，后天吧，后天你和你师兄去揽云峰先拜师祖，然后回来给我敬茶就行了，倚云峰没那么多规矩。”

　　“是！弟子多谢师尊。”

　　贾耀躬身一礼，他其实心里是十分不安的，毕竟他一个市井流氓出身，先前又借着傅明渝的名号招摇撞骗。这些天，他一个人呆在倚云峰，生怕这事儿出什么变故。

　　“你是我的第二个亲传弟子，咱们仨就住山顶，一会儿你师兄领你……”傅明渝疲倦的捏了捏眉心，话到嘴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师尊，你去休息，我给他安排住处，稍后带他下山去见外门的师弟们。”暮云渐轻声替他把没说完的话补上。

　　“嗯……就是这些事儿……”傅明渝摸了摸暮云渐的脑袋，“没白养你。”

　　看着傅明渝回了屋，暮云渐才收回目光，发现贾耀正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怎么？”

　　“啊，没什么。”贾耀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师兄看师尊的眼神，嗯……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是怪怪的。

　　“走吧，给你安排个房间。”

　　倚云峰峰顶空着的院落还有几处，傅明渝住的院子有两间偏室，一间放着这些年收藏的奇珍异宝，一间放着暮云渐。所以贾耀也只能自己住一个小院。

　　贾耀都做好被师兄发配“边疆”的准备了，没想到暮云渐给他选了一间近的。

　　“住在此间，师尊有事找你也方便。”暮云渐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嘿嘿……师兄。”贾耀呲牙笑道：“你扎我那一刀，我以后不算计着找回来了。”

　　他这人明明圆滑的很，此时却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记了暮云渐的仇，显然是在主动释放善意了。

　　暮云渐平时和傅明渝撒娇耍赖，只是想黏着师尊，这个档口，他当然不会给傅明渝添堵，闹什么师兄弟不和的戏码。

　　两人相视一笑，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又带着贾耀下山走了一趟，暮云渐便回了他和傅明渝的小院。

　　天色暗了下来，傅明渝房中没有光亮，反倒是厨房的方向传来声响。

　　自从暮云渐学会了做饭，傅明渝几乎没再做过，偶尔两三次下厨，要不是因为开心，就是因为烦心。

　　暮云渐倚着门框，看着傅明渝挽着袖子切菜。

　　“小贾安排好了？”傅明渝头也不抬的问。

　　“嗯，在竹风居。”

　　“我以为你恨不得给他扔山下去。”傅明渝笑了笑，“放这么近，叫他来吃个饭？”

　　“不行。”暮云渐走到傅明渝身后，看着傅明渝的腰，轻声道：“以后我做饭让他来吃可以，但你的饭，就只给我吃吧，师尊。”

　　“说得这饭好像是什么稀罕东西……”傅明渝失笑，“去把树下去年埋的酒给我挖出来。”

　　“好。”

　　傅明渝做了四个菜，两荤两素，他把菜端出来摆好的时候，暮云渐也把那一小坛酒挖了出来。

　　拍开泥封，酒香四溢。

　　傅明渝不许暮云渐喝酒，今天却破例给他倒了一杯，然后问他：“你问了吗？你师姐葬在哪里？”

　　“问过了，过几日，我陪师尊去祭拜。”

　　“嗯。”傅明渝仰头喝尽杯中酒，重重的放下杯子，良久，才恨恨道：“艹！”

　　不知是在骂那些魔修，还是在骂这弱肉强食，草菅人命的世道。

　　暮云渐并不会安慰人，他觉得，一个人的悲伤或绝望，另一个人终究无法感同身受，说什么都是徒劳。

　　“云渐，为师想家了。”傅明渝托着下巴，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菜，“其实家里什么也没有，但就是想回去。”好像只有回去，他才是傅明渝。

　　一杯酒自然不会让傅明渝喝醉，但他就是想说，他住在这个躯壳里六年了，就快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了。

　　他无法说服自己，暮云渐、宋琪琪以及闻霜阁的其他人，只是一行行文字。特别是当他的手，握住宋琪琪那冰冷纤细的手腕时，真实的悲伤和愤怒几乎将他淹没了。

　　“师尊姓傅？”暮云渐诧异的看着他，“阁中长老的信息上说是姓明。”

　　“他们知道个屁。”傅明渝又倒了杯酒，“你记住了，你师尊叫傅明渝！”

　　暮云渐立即点头，在明瑜二字前面郑重的加了个傅字。

　　“知道我名字什么意思嘛？”傅明渝端着酒杯，轻笑道，“日月渝乡思，烟花换客愁……对了，我名字是忠贞不渝的渝，记住了。”

　　暮云渐立马默默的把那个王，换成了三个点。

　　傅明渝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强调名字有什么意义，只是很想让暮云渐记住，毕竟以暮云渐的天资，飞升还要多久呢？

　　他不属于这里，终究要回去，但看着这小崽子从那么一点，长成如今的翩翩少年郎，还真有点舍不得。

　　“师尊，你若是思念家乡，我们可以一同去看看。”

　　傅明渝却只是喝酒，笑而不语了。

　　暮云渐皱眉，他总觉得，他的师尊藏着一件很大的心事，他隐隐约约窥见一角，却觉得这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庞大到无法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