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鸟》林与珊

7、刺鸟07

　　正文007

　　阮宣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玻璃花瓶和一篮子水果，外面的气温偏低，所以散步这一项，他只能陪尤明远勉强在住院楼走廊里随便遛遛。
　　一人手里握一颗削好皮的苹果，闲庭信步地从东头笔直向西，两个来回，苹果就变成了苹果核。

　　阮宣每天都在和尤明远做相同的事，他的心情犹如拨云见日，越发明朗，可尤明远的身体却越来越糟糕。

　　一个月过得太快了，时间像总也抓不住的海水和流沙，以前的阮宣习惯了“熬”的状态，无所事事，度日如年，现在的他不愿浪费和尤明远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尤明远倾身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一张银行卡交给阮宣，好似嘱托后事般：“密码是卡号后六位，这里面有112万，你需要多少就拿多少，都取走也可以。”
　　阮宣痛快地答应一声，飞速将卡塞进衣兜，宝贝地拍两下，然后推过来轮椅：“今天气温回升了，太阳底下特别暖和，咱们到外面散步吧？”

　　院子里的长椅边栽种着一棵桂花树，枝头刚萌生出少许新绿，尤明远被阮宣推到密匝的枝桠下，白色病号服上缀满了粼粼闪闪耀眼的光斑。

　　阮宣没去坐长椅，他蹲下来仰视着尤明远的侧脸，眯缝起眼睛：“我看到冒头的胡渣了。”
　　他帮他按摩腿部，细致且耐心，又道：“鼻梁侧边居然还长了颗青春痘”。

　　尤明远笑出声音：“青春……真是服了你了。”

　　按部就班地生活很容易让人觉得枯燥无味，但他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今天的饭菜味道如何，送来的花束好像多了一朵，医院东南角藏着一窝野猫，数了多少颗星星就必须亲脸多少下。

　　阮宣握拳敲着尤明远的膝盖，继而往上按捏到腿根：“有个问题我其实有些不太好意思问。”
　　他紧张地觑着尤明远：“我是不是……胖了一点啊？”

　　尤明远不留情面地承认：“何止是一点。”
　　“那完了。”阮宣郁闷地耷拉下脑袋，“我这张脸一旦发胖就真的没法儿看了。”

　　话音未落，尤明远双手虎口卡住阮宣耳侧，使劲对压掌心，把他的嘴巴挤成0形，再用食指扯下他的眼角：“嗯，鉴定完毕，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阮宣红着耳朵羞赧地打掉尤明远的手，站起来绕到他身后，努力压平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转而去揉他的肩膀。

　　夕阳褪色，夜幕降临，吃完晚饭，阮宣收起小桌板，脱掉外套钻进尤明远的被窝。
　　一手揽住尤明远的腰，另一只手照例指着窗外，片刻后，阮宣惊喜地低呼：“今晚天上有好多星星啊！”

　　尤明远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困倦地瓮动嘴唇，声如蚊蝇：“不要又亲我一脸口水。”

　　“一、二、三……”阮宣认真数着，在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松了力气后，他收回手臂，瞪着一处虚空听了很久尤明远的呼吸。

　　夜色更深时，阮宣撩起被子迈下床，拉开门退出房间，转过身轻声掩合。漆黑幽深的走廊只有导医台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阮宣的身影忽明忽暗，从尤明远的病房到值班医生的办公室并没有多远的路，他却走得很吃力，也很艰难。

　　阮宣在值班室门口徘徊一阵，定了定心推门进入，没去看办公桌后面接待他的是哪位医生，径自拉过来座椅，失魂地跌坐在上面，朝掌中埋进去脸，深喘两口气，开始闷闷地哭。

　　痛快地发泄一番，阮宣止住失态，潦草地抹一把鼻涕眼泪，别过头，颤声询问：“医生，尤明远的病真的没救了吗？”
　　他从衣兜里掏出银行卡，双手捧着放到桌面，爱惜地摸了摸，尽量将字咬清晰：“我查过了，换肝需要一百万左右，我有钱了，您能帮我救救他吗？”

　　阮宣没出息地吸吸鼻子，也不管对面的人如何回应，无意识地吐露着话，倾诉似的：“我这一辈子都想做百万富翁，因为我觉得钱能买来一切。”
　　他压抑地抽噎着，憋得满脸通红，不小心把嘴唇咬出了血，无助又绝望地问：“现在我做到了，可为什么我还是一无所有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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