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织田先生》十全大补汤

4、第 4 章

　　不提芥川怎么结结巴巴地回答太宰治的问题。店长织田先生正在应对某位特殊的客人。

　　“嘿。”克巳摇晃着小鱼条，试图将蹲在卡座桌上的三花猫引下来，“小猫咪来这里……不要打扰织田作工作哦。”

　　三花半垂的尾巴尖摇了摇，半个身体跨过卡座，凑到织田的跟前，额头在织田的手背上蹭了蹭。

　　“嗯？”织田疑惑道，“是更喜欢我手上的味道吗？”他恍然大悟：“是早上那些做寿司的材料吗？”

　　克巳半真半假地抱怨：“太挑食了吧。”

　　他心里是很认同三花的挑食的。就拿咖喱来说，明明咖喱叔叔的手艺更好，但他更爱织田作带着点糊味的咖喱，总觉得有种秘制配方的意味。

　　织田轻轻地在三花头上碰了碰，猫咪往回缩了缩，但仍让织田摸了个满头。被摸摸之后，他不由在织田的手心拱了拱。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在。克巳的手凑到猫咪跟前，上面放着一小块鱼肉。

　　猫咪澄透的瞳孔和克已对视。

　　克巳：“喂，很新鲜的。不要再挑食了。”

　　长久地静默片刻，猫咪终于凑过来，将鱼肉吃掉了。克巳不由露出笑容来。

　　织田将一切看在眼里。

　　“克巳喜欢猫吗？”

　　克巳顺口便道：“不喜欢啊。”自从可以变成青蛙，他就不喜欢猫了啊。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让他很不自在。

　　“诶？”克巳反应过来，惊奇的目光落在眼前的三花上。

　　织田：“是这只猫有些与众不同吧。”

　　克巳悄悄瞥一眼织田作，见他的目光正落在三花的身上，心里有点庆幸，又有点失落：“应该吧。”

　　其实是他作为青蛙旅行的时候，遇到了奇怪的猫。从此，他在面对这种带毛的生物——主要是猫这种动物上，有些胆怯的心思。显然，在夜晚的故事时间，克巳并没有讲出这一点。

　　织田没有注意到克巳的小心思。他只是觉得眼前这只猫，让他很有好感。

　　“抱歉，可以请你坐在这儿吗？”织田示意了一下猫咪，指了指柜台内侧的一张小座椅，自然而然地解释，“当然，每个人类都喜欢小猫咪。但如果盘子撞到你就不好了。”

　　三花瞧了瞧椅子，在织田的目光中，跳了上去。这张椅子对于人类来说有些挤，但对于小猫咪来说，刚刚好。三花猫好好地盘坐在了上面。尾巴轻垂，正大光明地盯着织田观察起来。

　　·

　　“欢迎光临！”

　　临近午餐的时候，还不怎么有客人。织田没有闲着，抱着一本美食杂志研究。克巳却显得心浮气躁。最终，玻璃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里，终于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看也不看克巳，径直走到卡座跟前。

　　织田正在看一篇关于咖喱乌冬面的小文章。作者的描述很亲切，总让人有种美食就在面前的感觉。让织田看得入迷。

　　一股强烈的视线，让他从文字和面食的香气中抬起头来。

　　“客人？”

　　客人直直地站在卡座前，头顶的光洒下来，落在他的脸上，在眼睑下，光源被睫毛阻断、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静默的时间，长得足够织田将对方的脸在心里描绘一遍。

　　看起来，客人好像不太开心。一股酸酸胀胀的感觉，袭击了还沉浸在文字中的织田。还未来得及深究，这种感觉就像一条小鱼一样，倏忽跳一下，就溜走了。

　　织田感觉有些莫名。将其归咎于徜徉文字时的爽快被打断的遗憾。

　　“织田……”

　　“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这句话一出，客人眨了眨眼睛。笼罩在他身上的气氛瞬间消散了。

　　织田感觉到一股隐而不发的气势。好像，是针对……他？

　　织田将手里的杂志收拾好，站了起来。蓝色的围裙，裹在黑色衬衣外面，也挡不住消瘦的身材。但织田绝对不是什么虚弱的人设。

　　客人隐晦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滑过织田的手掌。

　　·

　　太宰治点了一碗乌冬面，要了一杯清水，坐在卡座里等餐。

　　原本以为会有一点困难，但织田一工作起来，就轻易地将对方忽视了过去——抑或者说，对方的存在，并不需要他费神去忽略。他自然而然地把对方当成这间店的一份子。

　　当然，织田这样想，不论是自己这个店长，或者克巳这位服务员，或者店里的陈设，算得上店里的一员，食客，当然也应该算的。

　　客人并没有给出具体的菜单，织田犹豫了一下，取了秋葵和海鲜。

　　太宰治灌着温水——他要了冰水，不过被店长拒绝了。他打量着“织田作”。原本以为，他会轻易地拆穿对方，然后给对方亿点点教训，但真的见了面，太宰治忽然不确定了。

　　这位织田很温和。

　　织田作当然也温和，表面温和。

　　他没想到，对方的店里有个“克巳”。他想从记忆里扒拉出相关的记忆来，却发现因为过得太久，以及故意避免去回忆，记忆都变得有些恍惚了。

　　不过没关系的。这又不重要。

　　一只三花跳起来，轻巧地落在桌面上，闯入太宰治的眼帘。

　　太宰治恍然似乎回到了过去：“老师？”

　　“他叫老师？”织田正转身过来，将乌冬面放在他的跟前，“海鲜秋葵乌冬面。”

　　织田敏锐地发现，客人似乎不喜欢自己被他称为“客人”，因此他有意识地将称呼忽略了。

　　太宰治的目光隔着半空中的热烟，落在织田抚着猫背的手上，眼里露出讶然。

　　织田试探地叫了一声：“老师。”

　　三花“喵”一声，好像在回应。

　　“要凉了哦！”克巳打断太宰治的思考，见对方拿起筷子，撇了撇嘴。他不太喜欢这位客人。对方看织田作的目光，让他感觉到被挑衅。

　　·

　　三花猫溜走了。

　　太宰治吃到一半，又有客人推门进来。克巳只能挪开关注的视线。当然，他的目光并没有给太宰治带来困扰。或者说，太宰治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欢迎光临。”

　　克巳故意大声：“织田作，三位。”就像是学校里的调皮后桌，在对方陷入思考的时候，狠踢后者的板凳。

　　他没有注意到，三位新客中，黑色小洋裙那一位，在听到他叫出“织田作”的一瞬间身体僵硬了一下。

　　太宰治也因为那一声“织田作”，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织田开口，以为他对这称呼感到奇怪，“孩子总爱这样叫。”说到这里，虽然是道歉，但织田的面上，一点为难的表情也没有。

　　就好像，织田刚刚被按上“织田作”这个名字的时候，虽然在形式上表示拒绝，但情绪相当稳定，并没有过多纠结。

　　旧日的记忆，闪闪发光起来。

　　三位新客人坐到太宰治的旁边。太宰治看向国木田。

　　国木田推推眼镜，一点不自在的情绪也没有：“我本来就计划……”说到一半，他忽然想到委托者不能暴露的要求，声音低了下去。

　　织田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客人们，原来认识吗？”

　　太宰治首先“啊”了一声，表示回应。

　　中岛敦和芥川也在克巳的引导下，坐到位置上。芥川暗自瞪一眼织田，却也知道，到了此时，太宰先生还没有将自己赶出去的原因，大概率是因为对方。

　　国木田的注意力则在克巳的身上：果然是个小孩子。但此时，好像也并不是问话的好时候。

　　克巳将菜单拿给客人们，并开始帮织田干活：给客人送上水的同时，也递给织田一杯；拿取食材，清洗食材和容器；尽职尽责地夸赞食物的香气。

　　克巳跳脱的身影闯入太宰治的观察范围，让他记起来。这小孩子，抢了他第一个呼唤“织田作”的殊荣。

　　当然，此时的太宰，并没有想起，还有四个这样的“第一”。

　　太宰治咬断嘴里的乌冬面，不忘赞叹：“织田作煮的乌冬面很地道呢……织田作是哪里人？”

　　被太宰治称呼为“织田作”，让织田愣了一下。

　　“大阪，我们从大阪来的。”

　　说话的同时，三份乌冬面摆在了客人的面前。

　　“大阪的话，狐狸乌冬面？”国木田凑到太宰跟前，看到碗里的秋葵和海鲜，吐槽他，“这不是大阪的口味吧。”

　　名为“太宰治的脸皮”这样的东西，紧紧地贴在太宰治的脸上，他好像永远不知道尴尬是何物。

　　“老板，下次来的话，给我上一份大阪的乌冬面吧。”

　　织田：“……好的。”

　　国木田尝了一口面条，感觉味道十分不错。不过：“秋葵好像对胃很好。下次也点这个试试吧。”

　　中岛敦吃得火热，抽空点头。被芥川嫌弃。

　　“我吃好了！”太宰治放下筷子，“织田作，我这次可以先赊账吗？”

　　“诶？”织田错愕。

　　克巳皱眉，深觉太宰治不安好心。

　　芥川正要说话，卡座下被太宰治一把按住。一被按住，芥川就两眼发直，盯着卡座下那只手，陷入外人无法感知的漩涡。

　　“我可以留下洗盘子！”

　　“这……”织田语气犹豫——当然不是考虑这事的可行性。

　　克巳已经开始坚决反对：“不行不行！”

　　织田摇头：“目前我们不缺人手。”

　　虽然遗憾，太宰治语气仍然欢快：“我可以留下我的联络方式！有笔和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