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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情难自医 ...
可能是不凑巧,徐凛的那通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远在瑞士的傅玄西并没接到。
也不知过了几天,那通未接来电才被捡起拨打回来。
徐凛当时正在迎客,忙不迭地赔了个笑退到一边:“傅先生,白芷放在我这里一枚袖扣,说是您掉的,叫我还给您。”
傅玄西单手撑额,手里文件不耐烦地哗哗哗翻了好几页,语气很淡:“什么时候?”
“就前几天,还有,她提了辞职,往后就不来上班了,我想着,是不是需要重新招个园艺师。”
傅玄西手一顿,把那文件丢开,往后仰靠在办公椅上,单手覆眼,嗓音里透露出疲惫:“不用。”
徐凛很知趣地应了声好,挂了电话。
半晌,傅玄西从窒息中回过神,微侧过头看向窗外。
苏黎世现在才下午三点,外面的利马特河岸行人悠闲漫步,夕阳余晖下的湖面有白天鹅在对着水面梳毛。
一对情侣坐在河沿的石栏上接吻,恰好有自由摄影师路过,在一旁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这座瑞士最富有的城市,有的是这样什么都不缺都不愁悠闲的人。
傅玄西单手按着太阳穴,缓慢地揉。
他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些人那样轻松自在过,明明也有很多时间是在虚度光阴,浪费人生,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但他从未觉得自由过。
总有很多东西压着他,推着他,逼着他,让他厌烦,却又不得不一直前行。
他似乎什么都不缺,但是终究再也找不回悠闲自在地看一下午花的闲情逸致了。
想起电话里徐凛说的话,他闭了闭眼,又兀地轻声笑了下。
那晚她在大雾逃跑的的身影跳了出来。
真是足够鲜活,那样拼命。
竟还敢当着他的面藏了他的袖扣,那里来的那么大的胆。
明明是倔强的小草,却又岁月静好得像是柔软的鲜花,亦或者,讨人喜爱的小猫。
又想起那天下午在临宜中央大街White House西餐厅跟她安静地享受一顿下午茶,红砖色的拱形窗户外,楼下的银杏、斜阳、行人……
这世界,终归还是有那么点不同的。
-
转眼十二月,临宜入了冬,还下了一场雨夹雪。
许佳钰在宿舍楼下扒拉了半小时,堆了个拇指大的雪人,噔噔噔跑上楼给白芷看。
“阿芷阿芷!”许佳钰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雪人放到白芷眼前,一双眸子盛了星月似的亮,“看!雪人!”
白芷放下画CAD的鼠标,看着那快要化掉的拇指雪人,很给面子地做出惊喜的表情:“哇,好可爱呀!”
“是吧?”许佳钰把她手拽过去,将拇指雪人放到她手心,“给你了。”
“化了怎么办?”
“至少你拥有过呀!”
白芷嘴角微笑一滞,盯着那小小雪人发了呆。
自上次医院一别,她和他竟再也没有见过。
原本很有个性地把袖扣还回去,很酷地以为自己对他就此断了念想,却从未真的断过。
也曾过分担心徐凛把袖扣给他后,他会找她,却没想到就像石头沉了大海,连声动静都听不见。
算了,好歹也还拥有过他片刻的温柔停留。
“好冷好冷!”宿舍门又被推开了,郑淼淼提着一袋子吃的进来,“我买了吃的给你们。”
白芷把小雪人放到书桌盆栽的土里,正要继续画图,桌上丢来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和一串冰糖葫芦。
“人人有份。”郑淼淼说。
从那次白芷救了她之后,她就老是别别扭扭地做一些别别扭扭的事情。
像是要对白芷好,又不想那么明显。
白芷一见她就想起那惊世骇俗的感情,不对味又让人难过。
“喂。”郑淼淼把东西分完了,又去而复返,双手背在身后靠着白芷的衣柜,欲言又止,十分别扭。
白芷撕着烤红薯的皮,不甚在意地“嗯”了声,“干嘛?”
“那个……”又没下文了。
白芷不得已转头看她,见她比之前还要别扭,有些好奇:“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什么呀!”郑淼淼立即撇了撇嘴,“你就说实习回来之后我有对不起你过吗?”
白芷故作不懂:“我怎么知道。”
“怎么有你这样的人啊……我现在对你不好吗?”郑淼淼还急了,指着她手上的那个烤红薯,“你这个烤红薯,还是我亲自挑的好不好!”
“怎么,你下毒了?”
郑淼淼气得跺脚跑开:“你气死我算了!”
-
白芷并不只有一份兼职。
学校图书馆管理员她从大一做到大三,每月五百。
辞了大雾的兼职后,学姐陈冉给她找了个酒吧的兼职。
“家教一时半会儿没有,就这兼职工资高点,看你自己选吧。”
白芷给拒了,期末忙,她实在没精力去应付像在酒吧这样有太多突发情况的工作。
陈冉骂她疯了:“你不过日子了?你还有钱吗?”
那时是晚上九点,白芷刚从外面找兼职回来。
耳机里的电台广播说这是近几年最冷的一个冬天,大概会有比较大的降雪。
她朝着冻僵的手指哈了哈气,按着冰凉的手机屏幕里的键盘给陈冉回消息。
天空突然飘了雪。
风刮着雪花落到她睫毛上,挡住一点视线,连看屏幕都是花的。
真是……
白芷伸手拂开那片雪花,干脆给陈冉发语音:“没钱啊,不过我现在已经在找兼职了,先凑合下吧。”
陈冉回她语音:“我看你是真疯了,这大冬天的你想饿死?”
“哪能饿死……”白芷回她,话还没说完,面前停了辆迈巴赫。
还以为挡了别人路,白芷往旁边让了让,继续对着手机发语音:“饿不死的啦,实在不行,我去找——”
那迈巴赫的车门忽地开了,车内暖气一瞬散到她脸上,化了雪。
“实在不行。”车里的人替她接上话,“你来找我。”
如玉落地,碎了的响声实在叫人心里狠狠地一颤。
白芷呆滞地握着手机转头去看。
隔着一幕飘雪,那刻骨入髓的一张脸,又真真切切地入了她的眼。
黑夜里,他伸出手:“来吗?”
落雪渐甚,广播电台在耳机里吵嚷:“新一轮的冷空气已强势来袭,大雪已提前降临,请做好防寒保暖哦。”
雪似飞花,偏要落她满头满脸。
白芷眼皮一颤,忙低头拍拍头发和眼睫毛上挂着的雪花。
她想起那句戴叔伦的“还作江南会,翻疑梦里逢。”,总觉感同身受。
此时此夜,不似当初江南会,更疑梦里逢。
“好巧啊。”她扯扯冻僵的嘴角露出个笑,双手揣进外套兜里看着车里人,眼里泛了点酸,“不来了吧,我要回宿舍了。”
“确定吗?”
白芷不确定,别开眼看一旁的落雪似花。
“白芷。”车里人叫她,手收了回去,阖在一起,眼帘半敛,不再看她,声音似冷水的沉,“确定不来么?”
白芷没说话,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她直接走掉了。
但喜欢一个人总是容易变得好没出息,她跑出去几步,又调转回来,车门还没关。
傅玄西还是刚刚那样带着点散漫的坐姿,见她回来,似乎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好像知道她会回来。
“好冷啊。”白芷双手伸到他眼下,睁着双泪汪汪的眼看他,“你看我手都冻红了,我能在你车上吹吹暖气吗?”
傅玄西就这么抬眼看着她,好一会儿,看得她都心虚了:“不能就算——”
冰冷的手上却覆上来一团如火的热,一阵力道拽着她双手往里一拉,脚下踉跄,睁眼时倒在他腿上。
“脚拿上来。”
白芷感觉自己像条蠕动的虫子,咕踊咕踊地往里耸动。
“拿上来了。”她趴在座椅上,头都不敢抬。
好像听他笑了下,车门关上了,车里暖和得让她浑身都化了雪解了冻。
她要发芽了。
一只手轻轻搁在她背上拍了拍,“还要趴多久。”
白芷咬唇,简直无地自容,闷闷地回:“你腿太长了,过不来。”
“原来是我挡着你路了。”
刚听他说话,还来不及解释,细腰被人一掐提了起来,再一睁眼,好好坐在了他旁边。
没有人提及那枚被还回去的袖扣,就像从头到尾他没有掉,她也没有拿。
车内安静得有些过分。
有点别扭,白芷抓着坐垫扭了扭,忍不住想他们有钱人都这么乱的吗,惊世骇俗的恋爱谈了也就罢了,怎么还要跟她这样那样。
矫情劲又来了,她想她还是不能接受跟室友的男朋友这样那样,低头抠自己的手指玩。
想了会儿,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你这样,就不怕郑淼淼不开心吗?”
傅玄西挑挑眼,不甚在意:“为什么要怕她不开心?”
“那……”白芷皱着眉头认真想着措辞,“你俩谈恋爱——”
还没说完呢,傅玄西像听见了什么惊天大雷似的,整个人都很不理解地转过来看她。
语气有些危险:“你说什么?”
有点吓人呢。
白芷往旁边缩了缩,更不敢看他,声音也更小了:“你俩不是……”
傅玄西确认自己没听错,闭了闭眼,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鼻梁。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说得很缓慢,像是要一字一句叫她听清楚,“你俩都应该去神经科看看脑子。”
白芷:“……”
有被凶到。
“那你俩——”
“闭嘴。”
白芷:“……”
凶才是他的本色,温柔都是装出来的。
十分钟后,她被甩在了宿舍楼下。
-
临宜大学宿舍晚上十一点就断生活用电,宿舍里瞬时陷入黑黢黢的一片。
白芷拔掉台灯插头,开了最小档的光,从铁盒子里拿出那个巴掌大的笔记本。
里面的每一页,都盛满了小女生矫情的胡思乱想。
她翻到新的一页,正要下笔。
郑淼淼在床上打电话,娇嗲的声音字字入耳:“我小表叔叫我跟你分手,说你不配,但我不听他的,我就觉得你配。”
一字一句,分分明明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她的男朋友和傅玄西是两个人。
什么惊世骇俗的感情,全是她自己脑补过度。
白芷咬着笔头趴桌上,回想起在车里明灭的光影下,那人被她那惊世骇俗的话气得额头青筋都跳了下。
却也,仅仅只是叫她闭嘴。
是克制有礼,是永不出错的标准答案。
这样的标准答案,她想据为己有。
“还作江南会,翻疑梦里逢。”出自唐代诗人戴叔伦作品《客夜与故人偶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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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情难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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