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林蕴之

19、民俗体验

　　谭欣和杨顺宇下了农用拖拉机，谭欣查了查地图，抬头看了看崎岖的山路，有点沮丧地说：“下面得靠两条腿了。”
　　杨顺宇凑过去看，不以为然地说：“就这么点儿距离，走两步就到了嘛！”
　　他看谭欣捏着帽子扇着风，主动提出：“来，我给你拿。”说着把一个大旅行包挎到自己身上，再加上自己手里两个，背上一个，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谭欣在后面笑着摇摇头，跟了上去。
　　山路很陡，又崎岖不平，杨顺宇负重前行了一阵实在撑不住停下来大口喘着气。他把两个包放在地上，上半身俯下去，双手撑着膝盖，一滴滴汗就这么下雨一样滴到地上。
　　谭欣慢慢走上来，她的腿也十分酸软，强撑着不表露出来，她嘲笑杨顺宇说：“刚才还大言不惭的呢？山路不比平路，地图上是直线距离，显示不出垂直距离。”
　　她伸出手，“来，把包还给我吧。”
　　结果杨顺宇没等她碰到就已经拎了起来，一脸倔强：“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你走前面，我跟着。”
　　谭欣笑了，可是只是一瞬，杨顺宇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她就已经越过身，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了。

　　谭欣在一间瓦板房前站定，一边喘着粗气扇着风，一边研究着墙上雕刻的木格花窗。杨顺宇落在后面，肩上扛着，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汗如雨下，脸上的防晒粉被汗冲得一道一道的，跟泥石流似的。
　　谭欣转过头看着他那狼狈样，有点想笑，又忍住了。“这是你联系的民居？“
　　杨顺宇喘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谭欣招招手示意他跟上，随即沿着墙找到正门口，门前空地或坐或立着两三个穿着民族服装的中年妇女，一边唠着嗑一边在剥玉米。看到他们来了，其中一个瘦瘦的妇人站起来，满脸笑容问他们是不是预定的客人。杨顺宇一边擦着汗一边笑着回答是。另外一个妇人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两根长长的细细的秆子递给杨顺宇和谭欣，说着方言招呼他们。方言似乎是彝语，谭欣他们听不懂。那个瘦瘦的妇人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招呼他们：
　　“来喝两口秆秆酒。” 说着把门边上放着的一个酒坛子掀开来，往里面加了点凉水，然后把一个小竹片横放在酒坛口，竹片上有一个小眼，插入一根小竹条，竹片横在酒坛口后，小竹条朝下插入九中。
　　谭欣还在研究那个秆子，杨顺宇已经毫不犹豫把秆子插进去吸起来。他本来就满头大汗口渴得不行，这下正中下怀，他咕咚咕咚地喝着，没一会儿小竹条就完全露出来了。
　　谭欣好奇地看着，旁边的妇人解释说：“这是一萨玛的刻度，相当于一杯酒。”
　　杨顺宇喝完一萨玛，直起身，一脸畅快。谭欣问他：“怎么样？酒烈不烈？”
　　杨顺宇摆摆手，“跟水一样，放心喝！”
　　谭欣一路奔波也口渴了，于是也学着喝起来。她喝得慢，品出来似乎是高粱做的，因为掺了水，她也没觉得很烈，这么湿热的天捏着细秆儿吸上一口确实是分外爽快。

　　谭欣看着饭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特色菜，不由得摸了摸瘪瘪的肚子。面前一个年级约莫五十来岁的妇人在给他们介绍菜色，什么荞麦饼，坨坨肉，羊汤锅，琳琅满目的各种没吃过没见过的菜，配上转转酒，一帮人挤在一起有说有笑，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谭欣感觉头有些晕，这才后知后觉感到酒劲儿上来了，可是脸上并没有一点变红。她一只手撑在托着腮，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屋内的男男女女都在热情地聊着吃着喝着。她眼神有点飘忽，偏头看看杨顺宇，他正和一个中年男子聊得火热。说是看他们“聊”，其实更像是看一出喜剧。中年汉子显然不怎么会普通话，操着一口彝语，听着杨顺宇用普通话混杂着S城方言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好像是关于酿酒的。两个人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凭借着杨顺宇超乎常人的肢体语言表达能力，加上汉子超乎常人的理解力，居然能够对得上。
　　她站起来走出屋子，外面天色昏暗，她扶着墙，借着檐下昏黄的灯光，打量起这个造型结构独特的瓦板房。墙体的构建采用了土墙与木墙的组合应用模式，利用木板墙拼接出各种花色图案，其黄褐色图案与褐色的木架、棕色的土墙显得协调统一，加之黑色的木瓦板，使整个民居显得宏伟大气。
　　谭欣正蹲在墙边研究着那个酒坛子，眼角余光看到一抹鲜艳的裙角，随着脚步荡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分外艳丽迷人。她抬起头，看到是那个瘦瘦的会讲普通话的妇人，她站起身，一句话就这么不经大脑地蹦出来，“大姐，你们这儿有卖这样的裙子吗？我也想要一条。”

　　当杨顺宇酒足饭饱走出来找谭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不远处空地上升起了了篝火，一群男男女女围成一个松散的圈，配合着月琴和巴乌的伴奏载歌载舞，好不热闹。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离近了看见圈里一个姑娘一手拎着彩色的大裙摆，踩着节奏欢脱地跳着，随着音乐逐渐激烈，她的舞步也越发灵活，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周围的人都连声叫好，鼓掌不断。
　　当杨顺宇看清那人是谁时，他的心脏不受控地砰砰跳了起来。他的脸有些烫，不知道是因为篝火还是因为酒劲，他仿佛看到一只彩色的精灵在眼前飞舞，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谭欣，盯着她脸上那洋溢的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谭欣笑得如此开怀，那种掩饰不住的喜悦溢满眉梢，眼角，甚至发丝都像是被感染到一样，在风中飘扬。
　　当谭欣一曲舞毕，走到杨顺宇面前，杨顺宇只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口。谭欣的脸在汗水下格外湿润光滑，眼睛里映着篝火，像是两簇小火苗，燃烧在杨顺宇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