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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愉贵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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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娜不怕,她早就说过自己偷用御弓的事。身形单薄却又力大,为了能不影响生活以及发泄这股力气,少不得她日经月累的练习。
那把御弓,是她当年狩猎时的结果。
太上皇如此聪慧,大约也能猜到,否则不会这样站在窗外就盯着御弓看得这样仔细。
但额尔吉图不知,他这样要揽罪上身,塔娜委实感动。
一家人的脾性自然是相似的,迫于身份的作为,额尔吉图仿佛更胆小谨慎。可这样以下犯上,想要欺瞒顶嘴……
“你们父女,竟都是胆大。”
“奴才的错,还请太上皇责罚。”
太上皇却笑了笑,“倒是虎父无犬子。”
额尔吉图不明,直到塔娜看着神态,将他扶了起来。
“阿玛怎得这样骗人?额涅呢?”
额尔吉图抬头,刚张嘴便见太上皇道,“她在也如此。你在宫外狐假虎威胆大妄为,到了京城倒不敢回宫,就能躲得了了?”
阿玛?
额涅?
从头至尾除了请安,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白苏氏抬头,和茫然的额尔吉图对视一眼。
心中狂跳。
弘历也讶异,但汗阿玛兴师问罪起来,实在不是小事。
“汗阿玛误会了,塔娜和儿子说过的,想着出宫后数次过家门而不入实在不孝。为了不坏宫规,这才想在进宫前低调行事。”
安儿似懂非懂,见此也跟着行礼,“汗玛法,不要怪罪额涅。”
这孩子幼时虽不能让生母百般呵护,但阿玛为她添了奴才,锦衣玉食与嫡出三格格一般尊贵,又遇到一个对她纵容的养母。
养母再偷懒把她送到极疼爱她的汗玛嬷膝下。
三格格自然是不差的,但长大些就能看到安儿果真是近朱者赤……越发胆大得很。
弘历看着她,想到哲妃有担忧又任由如此的模样,不由欣慰。
不愧是朕的女儿!
塔娜也讶异,欣慰的看安儿。
不愧是我的女儿!
有这么打岔,塔娜有种上下皆有庇护的安心。太上皇不过打趣,见此便问了宫外的事。
额尔吉图有些发愣,他好几年没见到女儿了,便是族亲夫人们和白苏氏再怎么夸也感受不深。他一时心中复杂,眼前却有个乖巧的格格走来。
安儿歪头,“郭罗玛法,带安儿出去玩好不好?”
“好。”
白苏氏也一同出去了。
说笑归说笑,正事上塔娜也不耽误支吾,恭恭敬敬的报了之后,堂上便静了静。
太上皇没有问,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御弓,眉眼微微沉下,“二格格不错。”
没来由的一句话,说的塔娜没反应过来,她支着耳朵等话,可是宫外的事和安儿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觉得她办的太好了,不该在宫外流连忘返?
还是警示她,不该疏忽皇室子嗣?
子嗣?
塔娜恍然,看到太上皇竟是笑了。
看着御弓笑的。
虽说九龙夺嫡的凶险,以至于当年的父子兄弟关系不比常人,但还不至于这样看着欢喜。
毕竟毁坏御赐,是一种不敬。
但她没办法呀,长大后的力气,已经不是这样的御弓可以长期支撑的。可惜这样的话不能直说,不然就真的是不敬圣祖爷了。
塔娜原本要多住两日的,最终只能跟着低调回宫去。
宫装穿上,塔娜还格外的不适应。光是头发,便因为她常年束发的缘故,圆珠等人认认真真的梳了半天。
出门便去雍和宫。
圣母皇太后原来体子弱,调养时便放开庶务,等到一起出宫时又尝试了晨起锻体。她自然没有格外不同的地方,但两年余的日子,精神面容竟比以往更好。
就是偶尔食欲不佳,塔娜一是请安,二是顺道看看。
老人家身体有长进,她在外的医术也在不断精湛。
左右四下没有旁人,宫外的称呼也没有改,倒显得亲近的说说话。直到圣母皇太后转而对她关怀,从宫外危险,到身体可好,再到听说你的妇科有说女子二十后再思虑育子……
没来由的,塔娜想到了太上皇,竟有种真相大白的感觉。
又来两个眼馋她,想要给大清生什么巴图鲁阿哥的人。
塔娜不以为然,不过想到这几年宫里还真的是没有喜事,老人家着急也正常。可问题是再怎么少去后宫,怎么会都没有消息呢?
总不会是弘历?
塔娜窦疑,在他来过夜的时候认真检查了一下。
功夫有所长进,也没有疏忽锻炼。
也不等她研究出来,年便来了。
愉贵妃不似上回那样忙了,有哲妃等人在,她也闲得约老姐妹们说话叙旧。这时候,凝玉主动说,“仪嫔不好了。”
“什么?”
“她这大半年来厌厌的,什么偶提不起神来,也吃不下东西。把脉的太医无法,金贵人她为此向皇后娘娘相求御医,可御医也没法子了。”
黄氏性子安静地多,即便说得上一句交好,却也不会时常书信联系。她不肯提,凝玉便没有和塔娜说。
毕竟宫中的御医都无法,和姐姐说有什么用?
就算有一线机会,可等到姐姐千里迢迢赶回来,又知是什么病情?
冒着被迁怒怪罪的可能吃力不讨好,倒不如就算了。
姐姐是贵妃,又不是御医,仪嫔自己也清楚这点。
人的关系自有亲疏,凝玉不愿意塔娜冒险。塔娜听了只是微微讶异,若是几年前她不能这么淡定平静,可如今她看了许多生死。老百姓们苦难而亡的太多了,黄氏这样至少富贵生活,何必去自我困扰的可怜呢?
要怎么样才不算可怜?
又是怎么才算可怜?
塔娜反倒瞧着凝玉意外,“你这样也好,事情不管好坏,自己先有决心,护住自己才好。”
“我知道的。”
“嗯。”
“姐姐若是不放心,大可送人过来。”
塔娜意外,她是这么想了,但嘴巴还没张不是?
凝玉莞尔,“姐姐这样,就当是答应了?”
“好,送你十个八个的。”
“两个就好了,也够我狐假虎威的。”
塔娜笑了笑,因为她的未雨绸缪。
凝玉和金氏都只是贵人,等到选秀有了新人,一旦她们依旧不晋升,或是只有金氏晋升做了主位。那和新人一般的老人,自然会有许多不如意的。
塔娜当然能照顾到她,可这样太过招摇了,或忙时无暇顾及也很不好。
倒不如就给人,她手边的奴才原来就有多。封贵妃时也是按照规矩的人数加上去,因而她宫里的奴才确实是多了些的。
何况她也多不在宫里的时候。
只要没有严令她不许出宫,就要继续装傻的早点出去。
在宫里的时候睁只眼闭只眼,可等到出去看到大千世界,塔娜就没办法视若无睹。除了医治和宣传,她还遇到牵强附会捕风捉影的文字案等。
看剧的孩子,大概都知道这个。
这些事情,在太上皇心里的底线大不相同,自然没有塔娜心中的震撼。
寒窗苦读,没有人想要这样的结局。
塔娜两年里忙得充实,越忙越是觉得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故而她给人给的痛快,还几次提着食膳去看望仪嫔。
其中她暗中察看,最后抿着嘴巴没说话。
无能为力。
病情能说出,却是无法医治。
塔娜只能从感情上去照顾,对于年后选秀的事情都不大在意,不过听到弘历要册封的新人里除了张常在等还有个白贵人。
贵人啊?
塔娜对着册子圈画几个。
乾隆四年大选,后宫进白贵人与张常在、答应三人。
慧嫔晋为慧妃,纯嫔晋为纯妃,仪嫔晋为仪妃。金贵人晋为嘉嫔,陈贵人晋为婉嫔。
如此后宫中一后,一贵妃,四妃,二嫔。
后宫如此,看似没有变化的愉贵妃,家中却有了高升。
“既是你知道的,想着给你家中也不为过。”
海佳氏困在文官里举步维艰,武官也轮不到他们,弘历朱笔落下,就将外出打听消息以及跟进福、寿膏的差事给了满都拉图两兄弟。
塔娜听了后没有拒绝,这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了。
“好。”
塔娜在宫中住了五个月,一直到仪妃撒手人寰。
仪妃没有子嗣,家中并不显赫,倒是宫里这些姐妹们在西二所里朝夕相处,最后几日都轮着赖看望。
塔娜也忍不住红眼睛。
仪妃却笑,“可惜,不能多陪你们了。”
嘉嫔见此,毫无美态的大哭起来。
姐妹二人早几年就无话不说,嘉嫔最后都守在床榻前。
皇上并没有追封位份,皇后亲自为仪妃主张丧事,塔娜为她上过香后,终究是待不住的走了。
她带着侍卫和弟子们再一次启航,一路奔波了小半年的光景,书信给宫里道今年或许不回去了。
信送出去的第二个月,刚刚过了颁金节,塔娜在炭火旁拨着红薯时,宫里回了信。
哲妃被追封为哲悯贵妃。
安儿在堂前哭的晕了过去。
信中的字形微颤,问她何时归去?
塔娜将红薯拨到另一面,任橙红色的火舌翻滚而上,光色映出那沉下的眉眼,“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