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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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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月教,被强行拉着听了一整天话本创造原理的江水寒头昏脑胀,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编造出来的情节一个比一个惊天地泣鬼神,不是上天匹敌十万天兵,就是下地拳打十殿阎罗。
更有甚者已经完整地编出了一部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凄美爱情故事,写得那叫一个字字泣血、句句心碎。
江水寒觉得他活了三百年,都没这几本话本过得惊心动魄险象迭生。
问题是沈夜声不仅不觉得离谱,还听得津津有味,江水寒合理怀疑会看话本入迷的绝不会是那个没见过的教徒,而是教主本人。
“水寒,你过来一下。”沈夜声让说书人们在一边继续创作,转而让江水寒到另一边。
听见呼唤的江水寒一脸行尸走肉地过去:“什么事,教主?”他已经看开了。
沈夜声却没有说话本的事,而是递给他一个白色的细瓷瓶子:“你试着把真气注入里面试试。”
江水寒愣了一下,他打开瓶子看了一眼:“水?”
沈夜声点头:“按我说的试试。”
虽然不解,但江水寒还是照做了。他使出一点真气进入水中,透明的清水顿时变成了缤纷的颜色。
江水寒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这是?”
江水寒也可以让水变色,沈夜声沉思着把水瓶拿回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规律呢?江水寒和他的灵根也完全不同。
“教主,这水是什么?”江水寒被那水呈现出的绚丽震撼了,他很是心痒,“我没见过这种糖水啊。”
糖水?沈夜声白他一眼:“你做医生的,都看不出来水里有毒?你要是喝了它,我就操控你把整个清月教的泻药全吃了。”
“那也比过劳死好。”江水寒啧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沈夜声说了什么,脸色变了变:“等等,您说什么?”
“这水里有毒。”沈夜声晃了晃瓶子,“不完整,但是是销魂散。”
江水寒倒吸一口冷气,他甚至都忘了身份尊卑,伸手就从沈夜声手里把瓶子抢了过来:“我看看!”
销魂散阴毒至极,身为医生,江水寒光是听到这个词就脊背发凉,他比其他人都更清楚销魂散到底有多伤天害理。
江水寒谨慎地打开瓶塞,先给自己含了一颗防毒的药丸,然后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仔细嗅瓶口的味道。
“七星草、九尾花、食魔藤……”江水寒每嗅几下,就沉声说出一种药材,不一会儿竟然已经列出了五十几种。
沈夜声暗自咂舌,小声嘟囔:“这么复杂?”
江水寒没理他,他现在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一直到数出了近百种不同、甚至闻所未闻的材料之后,才停下来判断了好一会儿:“……缺了一个。没有药引。”
“是,缺了天仙草。”沈夜声点头。这也是关千河告诉他的。
江水寒把瓶塞塞回去,他完全从死鱼的状态恢复了过来,郑重其事道:“教主,请将这个瓶子交给我保管。销魂散的配方按理来说在外界是失传的,究竟是怎么流露出去,请教主务必彻查。”
沈夜声轻蔑地笑了一声:“自然。还从没有鼠辈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撒野。”
江水寒的表情却依旧很凝重,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瓷瓶,嗓音压得极低:“教主,您平时不查阅医书所以不清楚。销魂散数百年前,就被正道以天星门为首彻底剿灭,当时声势浩大,为的就是斩草除根。当时炼制销魂散的罪人全部被杀死,销魂散的配方和炼制方法就失传了。但是……”
江水寒的指节有些颤抖,他觉得自己身体发冷:“清月教……是唯一一个保存了它的炼制方法的地方。”
沈夜声的耳朵都空了一刹那。
“你的意思是说,你并不是因为‘神农百草’才分辨出配方的?而是你本来就知道?”沈夜声问,江水寒摇了摇头:“不,分辨出这水中的药材的确是我的能力,但我本来并不相信,直到它们与我记忆中完全重合,才让我确认这的确是销魂散。”
“也就是说,这个配方是从清月教流传出去的?”沈夜声瞳眸微眯,他知道江水寒刚才说的“彻查”是什么意思了。
清月教内有叛徒。
江水寒神色犹豫:“这只是我的猜测,但若是几百年前那次剿灭行动,还有其他参与门派偷偷保留了配方,就不得而知了……”
沈夜声陷入了沉思。
当时被他砍掉右手的那个蒙面人看上去不像清月教的教徒,如果是的话,他在认出自己的时候,条件反射地喊出口的就应该是“教主”而不是“清月教教主”。莫非是清月教中有和他们勾结在一起的人?
他突然又想起了别的线索,在伊州村,寒窗递给他的那件血衣,和血衣上被染红的“星”字。
几百年前,正道以天星门为首,前往剿灭销魂散。
当时的前任教主沈清严,因为同样无法接受销魂散的阴毒,与当时的天星门掌门达成合作,暗中协助查明销魂散的来源。天星在明,清月在暗,一举将所有涉及使用销魂散控制他人的罪魁祸首一网打尽。
如果那件天星门的血衣真的来自于蒙面人,那究竟是当初天星门也偷偷保留了销魂散的配方,还是有人故意陷害?抑或是说……当年的天星清月两派本身,都已经忘记了初心呢?
当年的英雄,已经变成罪人了吗?
江水寒见他表情沉凝,小心翼翼地问道:“教主,其实我一直有一事不明白……”他咽了咽口水,“前教主暗中规范整个魔道,最看不得草菅人命,不然也不会轻易和天星门合作。既然如此,当初他为什么不将销魂散的配方彻底销毁呢?”
沈夜声看了他一眼,江水寒一个寒颤:“是我失言……”
“不,你说得对。”沈夜声却没怪罪他,他的神色中也充满了凝重得散不开的浓雾,“当初为什么要将配方留在清月教,他并没有告诉我。但我相信一定有他的理由,他绝不是会践踏无辜性命的人。”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深邃的眼底有一丝悲伤:“毕竟,他为了维护无辜生灵,甚至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
江水寒有些担忧:“教主……”
“不必担心,我并不觉得他的选择是错的。”沈夜声很快就从伤神中恢复了过来,语气坚定,“我当初会赞同他,现在一样会。”
江水寒肃然起敬:“是,教主。”
“所以到底哪本话本写得最好?”沈夜声话锋一转,又变回了刚才那种意兴盎然的样子,“我觉得每本都很精彩,不如你来选个最好的?”
本来都已经忘了这个无边地狱的江水寒被重复惊吓,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您,不是,我觉得……”沈夜声难道不是借着这个由头让他查看销魂散的吗?
沈夜声看出他的心思,挑了挑眉角:“谁说我做一件事只能有一个目的的?”
江水寒白眼一翻,仰头魂归故里。
此时,费了好大劲才重组起后山、自己都不敢相信都碎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强行复原的关千河,还在惊叹自己收拾烂摊子的能力愈渐增长。他先是用真气将砂土全部挤压成岩石,然后再凭借记忆中的形状重新垒回去。原封不动是不可能了,但至少看上去好像没有太大差别。
只是可惜被毁掉的花草树木没法这么简单地变回来,但山还在总归就有希望。关千河安慰自己放宽心,他已经在后山的泥土中混进了真气,有仙气滋养,植物生长会增快不少。
一只金色翅膀的蝴蝶扑闪着翅膀飞来,落在他的指尖的时候还微微抖了两下,像是想要引起注意。
沈夜声的传讯蝶。关千河轻轻拿指尖点点它的翅膀,传讯蝶通灵似的颤动翅膀回应,甚至拿触须亲昵地碰了碰他的指甲。
关千河有点哭笑不得,按理来说传讯蝶只是一种法器,是没有感情的,但沈夜声这一只也不知道是不是蝶随主人,居然还会对他撒娇。
他们沟通的内容其实都是关于伊州村事件后续的,但对比起关千河的公事公办,沈夜声就很有以公谋私的潜质,每次总会顺带传点别的消息,甚至还可能跟正事压根儿无关。比如某某地的某某菜很好吃,有机会一定要尝尝之类。
关千河听多了也就习惯了,甚至还被他说得心痒,前两天忍不住去尝了一次,确实挺好吃的。
沈夜声这回又带来了什么消息?关千河如是想着,连通了传讯蝶。
“关星,好久不见。十五日中心城镇有灯火节,一起去看吧。我有惊喜给你。沈。”
不知为何,小弟子的落款永远只有一个“沈”字,也不知道是他姓的那一个还是名的那一个,或者他单纯就是不想提起这个难以启齿的名字,便只写一个字。
十五日,关千河算了算,便是三日后。信中说的地方就在天星门范围不远,大约二十公里就到。对于修士来说不过是几分钟御剑飞行的事。
灯火节,关千河不禁想象起来,没有察觉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性地开始期待。他只在还没有修道,也就是十岁以前才去过普通界的灯火节,距离现在都有一百四十年的时间了。他记不清当时的事,却记得第一次看见灯火辉煌的震撼。
没有犹豫地,关千河回复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