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调之忘山河》豪哥

6、第五章

　　“刚刚表现得不错。”不知何时上官云走到了我的身旁。
　　废话，要你说吗？连星儿都夸我了还用得着你来指指点点？
　　“圣女殿下，包扎的时候记得给皇上先垫一片霖铃叶，”上官云目光投向我，声音轻柔得像初冬的雪絮：“他怕疼。”
　　霖铃叶是什么？我怎么好像从来没听过一样？哦，不对，我记起来了。似乎是有一次习剑的时候我不小心划伤了自己，宫里的巫医觉得没什么大碍就只给我上了些膏药便草草了事。虽然说的确没什么大事，可那痛感我真一点都忍不了，好像还哭嚷了好久又是要毁剑又是要那个没有治好我的巫医以死谢罪。就是那个时候上官云将一片碧玉晶莹的八角叶盖在了我伤口上，一下子就不疼了。那个时候他告诉我那叫什么什么叶，我忙着擦眼泪也没顾上听，现在想起来那应该就是霖铃叶了。
　　“皇上！”
　　看着向我们赶来的侍卫一个个身上挂着伤，我下意识挥手扯着嗓子喊道：“待着别动，一个两个的身上都带着血呢，等圣女给你们包扎好后我们就启程。”
　　星儿取出一片霖铃叶为我敷上，手臂上一阵清凉，马上便不疼了。包扎好后，她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为我的侍卫疗伤。
　　“皇上，这次幸好有圣女殿下，不然我们都性命难保了。”
　　容六说的没错，纵使他们机关算尽也料想不到我们这次回宫会带上星儿。
　　“这个人很小心谨慎，他没有让属下倾巢出动而是牺牲一些微不足道的蝼蚁，就是怕万一发生变故他既不会有多少损失也决计不会被人察觉到他头上。”上官云皱着眉眼，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好像还从没有见过上官云这副模样，就连当初外族来犯侵占我轩辕王朝离北疆域的时候他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态度，素来不把愁字写在脸上，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刺杀我的，和谋害祝族长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必须赶紧把这个人揪出来，给祝族长报仇。”我微眯着眼盯着星儿忙碌的背影。
　　星儿，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报弑母之仇。
　　“皇上，我们还是先启程回宫吧，不然太后该担心了。”容六催促道。
　　也是，算着时辰若不是出现了这场变故我们应该早就到宫里了，依母后的性子指不定正在叫李公公去寻人来找我们呢。
　　回宫的路上星儿可谓是对我百般照顾，我自是乐得其中，唯一让我不满的便是星儿竟然提议说要上官云同我二人一道乘车，说是他刚中毒不浅身子尚虚要多休息，而上官云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竟然应下了。于是，原本宽敞的车厢变得狭窄了不少，其实坐三个人是刚刚好的，只是我不乐意和他贴得太近，再加上我想黏着星儿，所以显得狭窄了些。幸好上官云只是安静地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并没有打扰我和星儿，我也就勉为其难地受下了。
　　和煦的夏风像顽皮的孩童轻抚过车帘，一路上倒是没有再出什么乱子。在我迷迷糊糊间，马车已是停下了。
　　“皇上，你可总算回来了，急死老臣了。”李公公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我睡眼惺忪地起身，也不知道是刚醒没什么气力还是因为多了上官云这么个瘟神，我脚下一个踉跄向一旁栽去，幸好我眼疾手快撑着木板才没有真的跌倒，这一下可是让我彻底清醒了。
　　“皇上，能让我下去了吗？”
　　我睁开朦胧睡眼，上官云一张脸便出现在了我面前，我这才惊觉此时此刻他正被我挤在了身下。大许是天气太热，我的脸一阵发烫，我慌慌张张地避开他的视线打算重新起身，却不知怎的好像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样，身子往下一沉，直接压在了上官云身上。
　　我的脸贴在上官云的肩上，像是火烧一般，空气中弥漫的檀木香都透着热气。上官云的耳垂贴在我的发丝上，我明显感觉到身下的人身子一僵，好像充满了抗拒与厌恶。我眉头一皱，宣泄不满一样张嘴就着上官云的肩狠狠咬了一口，报复得逞后我自是英雄不吃眼前亏，赶忙下车，逃之夭夭。
　　“皇上，太后命老臣请你和圣女殿下一道去昭阳殿。这太后知道圣女殿下进宫，可是亲自备足了殿下最爱吃的桃花糕，就等着你们回来呢。”
　　“好，李公公摆驾昭阳殿。”我看着刚下车的星儿傻笑道。
　　“慢着。”上官云走到了我的身后，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道：不是吧上官云？这么记仇啊？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对我刚刚那一口耿耿于怀吧？
　　不对，这个小人还真有可能同我斤斤计较。
　　“皇上赌注你想好了吗？”
　　赌注？什么赌注？我满脸诧异的回过头打量着上官云，莫不是中毒昏了头？
　　“你又在说什么鸟语？”
　　“看谁杀的多的赌注。”
　　哦，对，还有这茬子事，上官云不提我都快给忘了。我咬着指节在心里坏笑，他当然不会知道我早已与他一笔勾销了，不过总得耍耍他：“欠下吧，等朕心情好了就告诉你。”
　　我趾高气昂地抬起头看着他，心里头一阵得意窃喜：“上官大人一路也是辛苦，还是早些回东宫歇息才是，朕这便随圣女去面见太后了。”
　　这东宫自是我太子时住的寝殿，离我现在居住的龙阳殿相距不远。父皇在位时为了方便上官云教导我，便命他入住东宫的侧房。我搬去龙阳殿后，这东宫空着也是空着，就由着上官云住下了。
　　不得不说龙辇坐的还算舒服，被人这么抬着走倒也是有趣。怪不得话本子里头总写着那么多人都觊觎这皇帝的位置，挣着抢着，要把自己关进牢笼。
　　“皇上。”
　　母后的声音在帘外响起，我忙不迭带着星儿从龙辇上下来，抬眼看了看艳阳高照的晴空，理着衣袍道：“这么大太阳你们是都瞎了吗？太后本就身子虚，要是病着了你们觉得，”我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掌事婢侍婉儿：“要用你们多少条命来赔？”
　　众婢侍在我冷眼注视下齐刷刷跪了一片，婉儿抖着声头也不敢抬：“皇上饶命，是太后娘娘说等不及要见圣女殿下定要来殿外候着，奴婢们拦不住啊皇上。”
　　“皇上，不关她们的事，确实是哀家这么久没见圣女思念得紧，莫怪她们。”母后从我身边牵过星儿，抚着星儿的手细细打量着她：“许久未见星儿，光这么看着就比幼时更讨人喜了。快，随哀家进去，你最爱吃的桃花糕哀家可还记着，想吃多少，我们就吃多少。”
　　我抖了抖袖袍，走到婉儿跟前抵着喉咙轻咳了声：“都起来吧，太后身子虚，不能什么事都由着她来，日后若太后要做什么伤身子的事你们便以命相逼，你们知道太后最是心软了。都听明白了吗？”
　　“是，皇上。”
　　“下去吧。”
　　母后的性子我最是了解，记着有一次刺客进宫被上官云察觉，逃跑途中挟持了她的贴身婢侍婉儿。那个刺客也是好笑，竟用一个小小婢侍来威胁父皇开宫门，父皇自是不允。可母后却越过众人，只身上前要去救那婢侍，幸好上官云反应快，才没让母后丢了性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容六，李公公，在外头守着。”嘱托完后，我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这昭阳殿里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朴，陈列的装饰都是父皇在位时留下的，这屋里头最金贵的怕不仅是父皇在迎婚当夜赐给母后的那只紫金九凰钗了。我曾听父皇提起过，为了锻造这钗子，他跋山涉水去千里之外的紫云巅找隐世高人求来了世间罕物紫金云母，又找来锻造大师历经七七四十九日阳火提炼和九九八十一日温火塑型方才得来的。
　　“星儿来，尝尝？”母后捻起一块桃花糕来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递给了星儿，我撇了撇嘴：“母后这是有了星儿就忘了亲生的了。”
　　“哀家这是专门给星儿备的，皇上要是想吃，自己命御膳房的人做便是。”
　　虽是知道母后宠星儿，可这也忒偏心了些，不过话说回来，母后喜欢星儿也是好事，反正日后也是她的皇媳了。想到这，我心里也是平衡了些。
　　“这次来就在宫中好生住下吧，祝族长的事我听李公公说了，委屈你了孩子，为了江山社稷连母亲的丧事也操办不得。日后，哀家便是你的娘亲，我会替祝族长好生照顾你的。”母后怜惜地摸过星儿的发额，我担心星儿因为母后提及祝族长伤心，忙走到她的身侧。
　　星儿并未同我想的一样泪湿衣襟，她的眼里好似散着光，像那茫茫夜色里无边萧萧下的森森叶树，一片浊色下隐埋着澈澈清流和坚坚磐石，纵是坠入黑暗，也要向死而生。原来，是我一直把星儿当成初识时的青涩妹妹，却从未将她的圣女之身和这么多年的成长放在心上，这也许就是上官云常教导我的不堕轮回，不入深渊。
　　“谢太后恩宠，太后放心，星儿一定会像母亲一样独当一面，手刃残害我母亲的凶手。”
　　“来。”母后从怀中掏出一支紫金钗子，钗头嵌有九个拇指大的凤首，簇在一团像是一朵绽开的凤凰花，轻薄的羽翼在两侧展开来，钗尾流下的刺金尾羽肆意张扬，在光下耀眼夺目，尊荣华贵，仪态万千。
　　“星儿，此物乃紫金九凰钗，是先皇与哀家成亲当夜赐下的，这天底下独此一枚，今日哀家就将它赠予你。”
　　“太后万万不可，星儿怎受得起如此珍贵的宝物。”
　　母后看着受宠若惊的星儿祥和地笑着，亲自替她别在了发髻上：“哀家说你受得起，便是受得起。我与你母亲在你和皇上尚未出生时便为你们结下了婚事，你二人又自幼青梅竹马，情同手足，这簪子不传给你，难不成还随哀家死后埋了黄土被那地下的亡魂占了便宜去？哀家老了，这簪子戴在身上也是糟蹋，倒不如传给自己的皇媳啊，你说呢星儿？”
　　我紧盯着面泛羞红的星儿，那紫金九凰钗戴在她身上真是好看，钗子携带的一丝丝傲气都被星儿融化。没想到，母后竟会将如此贵重的东西就这么传给了星儿。：“星儿，既然母后送你了，你便收下吧，除了你也没有他人有资格收这钗子了。母后你也是，快别说了，星儿都不好意思了。”
　　母后捂着嘴轻笑了声，又指向桌案上的一笼食盒道：“对了，皇上替哀家把这笼桃花糕给上官大人送去吧。”
　　我瞪大眼睛看了眼那笼食盒，又看了看母后，顺带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指着自己的鼻尖哭丧着个脸：“母后你特意做给星儿的桃花糕没有我的份便也罢了，可为何上官云都有份？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了？”
　　“好好好，哀家下回给皇上做。那上官大人不辞辛劳地教导你哀家总该多想着他点，再说上官大人又是孤身一人，他又不喜别人照顾。啊对，这倒是提醒哀家了，是时候给上官大人择一门亲事了，皇上也该上点心，找个好人家早早给上官大人赐个婚成个家。好了好了，桃花糕放久了就不好吃了，皇上快去吧，哀家还有事要和星儿单独聊聊呢。”说罢，母后直接拿过食盒塞到了我怀里，将我推出门后又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我？不是，我在母后心里头的地位还不如个上官云了？
　　我郁郁寡欢地从前庭走了出去，瞥了眼容六，将食盒扔给他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容六随我去东宫，李公公在这守着便是。”
　　“皇上，你怎么从太后那出来闷闷不乐的？”容六又一次非常极其没有眼里见的上赶着来寻死，我假笑着望向他，一脚狠狠踢在了他屁股上扁着嗓子道：“你再好生看看，朕可是闷闷不乐了？”
　　容六方想张口便被我打住，我呲着牙道：“对，朕就是闷闷不乐。”
　　欺负完容六心里的气也是顺了许多，哼着小曲便踏上了去见上官云那个小人的路。
　　不过母后的提议倒是不错，我要是给上官云赐婚了，那他肯定要忙着你侬我侬，私相授受，翻云覆雨，自然是没空再来管束我，那我岂不是可以更加为所欲为了，虽然我好像本来就可以为所欲为，但是他只要不能管着我教导我比我干什么都开心。那该给他挑哪一家的姑娘呢？这上官云虽不是皇亲国戚，却也是父皇心腹，这门当户对自然还是要的，可好女儿家又怎么可以被他这种风流浪子糟蹋呢？想到这我又心里头窝火，他在外头到底欠下了多少风流债？不过说不定他已经有钟意的姑娘了呢？那我岂不是少了一件大事？正好等下一道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