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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南衣 ...

  •   陈家是武将之家,陈老将军是当初平定东郡之乱的大功臣,可惜在早些年过世了,膝下仅一女儿,名唤凉玉,现如今也是该做祖母的年纪了,却因一生未嫁,身边无一嫡亲子嗣,只从别个地方寻了一孤女来养着,取名南衣。

      东宫选媳,陈凉玉本不想让女儿掺和,却无奈家中族老要挟,坦言自陈老将军逝世之后,陈家朝中无人,在京中的地位是一日不如一日,若再不趁此良机进得东宫,日后的陈家怕是难再有翻身之可能。

      族老们说的这些,陈凉玉其实都不在乎,她大可以直接寻个由头说陈南衣已经许了人家,叫她躲过一劫,可陈南衣却不想叫母亲为难。

      “母亲养我至此,陈家于我至此,从前母亲与陈家是女儿的依靠,如今女儿也想成为母亲的依靠,成为陈家的依靠。”

      陈南衣跪于陈凉玉床前,三拜叩首,言明自己愿去往东宫选媳的决心,陈凉玉看着她,心中悲痛。

      “我养你,从不期望你能为陈家做些什么,你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你知道吗?”

      “女儿,女儿是自愿去东宫的。”陈南衣泪眼婆娑,双手交叠于前,深深地再向她行一叩首。

      陈凉玉背靠软榻,无声落了一滴泪,她如今年事已高,常年卧病在床,族中诸事,早已说不上话,那些个没良心的,只觉着她们好欺负,便要她的女儿去为陈家卖命。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真的要去?”

      她紧紧地盯着叩首在地的女儿,问了最后一遍。

      陈南衣未起身,额头死死地抵在交叠在地的手背上,止不住的泪珠落满咫尺之地,却不敢叫陈凉玉发现。

      “我知道了,你去吧。”

      她缓缓地移开视线,没有再看仍跪在地上的女儿。

      窗外的花儿都落了,她的花儿也要走了。

      本还期望着女儿可以落选,回到家中,她自会为她寻一户好人家,谁知等来等去,等来的却是东宫报喜的消息。

      陈南衣被选做了二皇孙陶劝的夫人。

      “怎么现在才来,太子妃留你们了?”皇后随口提了一句,举起一件衣裳对着沈时璟比划了下,“这是她们送上来的新料子,说是冬日穿着暖和的很,我便叫他们多做了几件给你们,待会儿都带回去。”

      “好。”沈时璟现在已经不怎么怕她的皇后姥姥了,自顾自掂了块马蹄糕道,“太子妃娘娘倒是没留我们,只是两位表哥选夫人破费了一番功夫。”

      皇后笑着看了她一眼:“那都选了谁家的姑娘?”

      “大表哥选了薄家小姐和秦家小姐,二表哥选了陈家小姐。”

      “他们倒是一个比一个会选人。”皇后心下了然,又拿起其他的衣裳叫喻云斐来比划。

      午饭是留在祈华殿吃的,午后回去的马车上,沈时璟抱着新衣裳问道:“嫂嫂可知晓如今的陈老将军家是谁当家?”

      “陈老将军家?”喻云斐想了下,答道,“似乎是他一堂侄,现今也是八十高寿了吧。”

      “堂侄,那便是之后都与陈老夫人无多大干系了?”

      陈凉玉一生未嫁,旁人不好轻易称呼,便只好称其为陈老夫人。

      喻云斐道:“是。”

      沈时璟再道:“可如今陈家没落,二皇孙为何要选陈南衣为妻呢?”

      这事喻云斐倒也好奇,可她还未开口言语半句,便又听得沈时璟道:“二皇孙被太子妃牵制得死死的,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什么都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可选妻是大事,恐怕这陈南衣的好处,在暗处。”

      喻云斐听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禁笑道:“那为何不是二皇孙担心太子妃找麻烦,这才找了个虽对他无助却又能叫旁人安心的人呢?”

      “这个嘛……”沈时璟吐了吐舌头,“我也是瞎说的呀。”

      她挽了喻云斐的胳膊笑倒在她肩上:“传闻我这两个表哥的确不是那么聪慧,那如此看来,倒是嫂嫂说的更有可能些。”

      “贫。”

      喻云斐点了点她的额头,由得她胡闹。

      可沈时璟却不觉着自己是胡闹,看她那二皇孙表哥的眼神便知其不愿屈居人下,再看他选媳时故意的左挑右选,没那皇长孙来的半点自然,这陈姑娘,怕是他早就选好了的。

      可陈南衣到底是能给陶劝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呢?

      沈时璟想了一路也没想出结果来,最后下马车的时候还在走神,冷不丁被正杵在她家门口的喻黎吓了一跳。

      “怎么了?”喻云斐问道。

      一见着她,本还在踱步的喻黎便急了起来:“四,四叔快要不行了!”

      喻家四叔,原是圣上身边出了名的谏臣,却因疾病缠身,实难用心,便早早地退了下来,在家赋闲。

      喻家小辈们都极喜爱这个四叔,因他爱笑又爱玩,每到年节回北郡的时候,总是给他们带许多好吃好玩的,他还喜欢看木偶戏,安康城城西河边那家木偶戏在他口中便是胜过一切,堪称一绝。

      可这样好玩的四叔却病了,病的很重,每日都得用药罐子吊着,少了一日,便是如现在这般,咳血不止,直至昏迷。

      “怎么会没有药了呢?”

      喻云斐忧心忡忡地看着榻上面色惨白的四叔,秀气的眉头又皱了几分。

      四夫人在榻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一口气就要上不来,身边的人忙过去拍着她的背帮她缓着,二夫人同样哭的淅沥,只三夫人还尚存些理智,同她讲了原委。

      “这药本是跟着一道从安康城出发的,你们走陆路,他们是水路,与你们到京城的时候只差了几日,本是找了专人看管的,谁知这货船到了京城之后,整整一箱的药材竟是不翼而飞,全变成了一堆枯草,这,这不是活活要夺人命嘛!”

      “此药材京城附近其他地方难道都没有?”

      “没有。”三夫人蹙着眉头道,“从前吃的向来都是北郡运来的,喻棠已在林家那里花了高价钱买了,可最快也还得三日,也不知还等不等起。”

      喻三夫人话音刚落,便看见丫鬟又端着新煎好的汤药过来了。

      “你看,一碗碗的汤药下去,都是无济于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撑过一时是一时。”

      喻云斐扫了一圈屋内,又问了一句:“喻棠呢?”

      喻棠在廖相的后院里喝茶。

      “这会儿还没长开,等到来年开春你再来,这半亩二乔,比满京的卷叶红要好看多了。”廖岑靠在摇椅上,眯眼看着池塘的一片残色,难得地对自家的花儿憧憬起来,却还不忘挽尊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许二说的,他年年都要上我这夸一番我这片牡丹,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

      喻棠看着身边好似快要睡着的老人,他头发花白,眯眼窝在毯子里的神情很是舒适,眉眼间满是舒展开来的惬意,这就是廖岑,从宏正年间到瑞安五十年,为官七十余载,名满大晏的廖相。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廖相,是当初跟着东郡王陶勋一同叛乱的赵相的门生,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当初被赵相祸及流放之人,摇身一变,又回到了京城,还一步步坐上了丞相的位置。

      “四老爷身子还好吧?近来京中传闻颇多,我也不知道要听谁的,就叫了你来问一问,也不知有没有耽误你什么?”

      “自然没有。”喻棠垂首,“四叔身子骨还好,药早在上货船前就换了,由我亲自带到京城,如今这一番,是唬人的。”

      “呵呵,我就知道,这个老滑头。”廖岑缓缓地笑了几声,“你也是个小滑头啊,他们这样算计你,没想到却是被你给先算计了,那么接下来,你又要作何?”

      喻棠答道:“看戏。”

      这回唱戏的不是戏子,是皇孙。

      次日,小厮进府通报的时候,喻家正一片愁云,四老爷的屋子更满是药味儿哭声,四夫人哭着被请出去见客,见的正是所谓的皇长孙。

      “听闻喻四老爷病重,我特地来看看四老爷,顺带还带了点东西过来。”陶勉踌躇满志地一挥手,便有几个随从自门外进入,手中皆是拎着几包东西。

      “您这是?”喻四夫人谢着接过,不知其为何意。

      陶勉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昨儿个听说了喻四老爷的事,便叫人去盛都的各家药材铺子找,总算在京城与东郡交界的咸平县内一家药铺当中找到了这几包刚被药铺老板买去的东西,我见上头还写着喻家的字样,想来极有可能就是你们家要找的五菱子。”

      听闻此言,喻四夫人差点没站稳脚,幸亏有身边嬷嬷搀着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若真是五菱子,我,我,我必定是多谢皇孙。”

      郎中被叫了过来,拆了一包陶勉带来的药材,仔细翻看一番,又闻了闻味道,摇头道:“这不大对啊……”

      可还未等旁人有何反应,小厮便又进来通报道:“二皇孙来了,说是来给四老爷送药材。”

      喻四夫人本就虚浮的脚步再次不稳,幸而还有嬷嬷牢牢地搀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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