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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漠北篇218-杨公子 ...

  •   就在陆星和林子心离开岩州的同一天,李旭的出游队伍正在距离岩州百里之外的一处小镇上停留。很遗憾,他们缘悭一面。

      李旭躺在榻上直哼哼,说马车坐得太久,走的又是山间道路,颠了骨头,浑身哪哪儿都疼,孩子气地“哎哟,哎哟”着,翻个身,哀叫连连。两名侍女围在李旭身旁,用包着缎子的按摩锤替他轻轻锤打腿和腰背。

      站在榻旁的杜玄,俯视着李旭,说道,“公子,越往北边走,山多、林多,人烟越是稀少。”

      李旭斜向上看了杜玄一眼,嘟囔道,“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我并不是抱怨什么,我就是,我就是身上疼,哼哼两句嘛。”

      侍女们侧过脸偷笑。李旭扬起脸看着杜玄,英俊的面庞,纯黑明亮的眼眸,略带憨气的笑容,可爱的小虎牙,这种种一切合在一起,让杜玄没了脾气。

      杜玄道,“公子,再往前走两日,便可到岩州了。岩州是中州道北端最大的城埠。到了岩州,公子可以多住几日,好好游玩一番。”

      李旭乐得拍手,“好啊好啊,可算盼着个大一点儿、热闹的地方了。”

      要是以往,杜玄会暗暗腹诽:唉,就知道玩儿。可是现在,已经知晓了李旭计划的杜玄,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期待,还跟侍女们许愿说要带她们在岩州如何如何的李旭,杜玄暗想:五皇子……真是没想到啊。

      从李旭房内出来,杜玄迎面碰到一个仆人,二人打了一个照面,那仆人低头行礼,侧侧身,过去了。

      待那人走后,杜玄心里猛地一惊,这个人!

      这个中等个头、相貌普通的仆人,杜玄见过。出游队伍离京之时,杜玄按着仆役的名册一个一个地核对过,刻意地记过仆役、护卫们的面孔。杜玄是担心有其他人混进出游队伍里,可能伤害到李旭,故而在这一方面格外留心留意。

      杜玄记得此人是离京时的出游队伍中的打杂仆役,可是后来走着走着,这个人突然不见了!

      一路上仆役们的总数并没有少,虽不是每日清点报名,杜玄隔上几日也会暗暗查查,而且整支出游队伍行止都在一起,从未分散过。杜玄很清楚的记得,此人的面孔消失了。

      现在,他又回来了!

      他是谁!

      杜玄回身就往李旭的房间走,迎面正碰上出来的那两名侍女。杜玄问道,“公子不按摩了吗?”

      侍女笑答,“公子说不那么疼了,让我们停一停。”

      杜玄想往前走,被侍女们伸手拦下了,“杜先生,公子说这会儿乏了,想静静歇一歇,让我们守在门口,暂时不叫人进去打扰。杜先生若是有事,过会儿再说可好。”

      李旭的房间里分明有人!杜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几个随行侍女肯定都是李旭的亲信之人,她们都退出来了,杜玄现在可没有能往里闯的理由。

      杜玄心想:罢了罢了,不关我事!你若出事,我这个帐房先生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这么想着,杜玄转身,走出两步,仍然放心不下,暗暗回头,就见那两名侍女乖巧地守在门外,再想一想,杜玄回他的房间去了。

      杜玄这边是愁肠百结、担心不已,房内,李旭正和那名仆役无声地嘻哈打闹成一团,李旭拉那仆役在身边坐下,又把茶桌上的干鲜果品拿给他吃。

      那仆役剥开干果,把果仁丢进嘴里,连吃了好几个,又自己倒茶喝。

      李旭道,“辛苦了,跑了这么老远。”

      那仆役嘻嘻一笑,“不妨事,路上是好走的。”

      李旭笑道,“事情可还顺利?”

      那仆役伸手拍拍胸膛,“我办事,殿下放心。”

      喝过茶,那仆役收起玩笑神情,恭敬起来,他近到李旭身边,压低了声音,絮絮地向李旭说了好一会的话。李旭安静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仆役报告完毕,又轻声道,“殿下只管放心。”

      李旭一笑,抬起手用手背拍了拍那仆役的胸口,“嘿,我自然知道你。”

      那仆役骄傲又得意地昂起头笑了,“我办这些个事啊,最拿手了。”

      李旭这时想起一事,问道,“羽儿入营之后还好吗?”

      那仆役道,“好,好得不得了。这丫头嘿,刚入营三天就跟人吵了一架,你看看这脾气,她能吃亏吗。”

      李旭笑笑,“何妨,不打架就行,哦,不暴露身份就行。”说罢他又问道,“见着云照了么?”

      那仆役一点头,“当然见着啦。唉,不是我说,我那云照妹妹可吃了苦喽,那瘦的,风吹日晒黑的。她呀,不会暴露身份,只要别多喝酒。”

      李旭这时露出一抹关怀的笑容,“她这人,难得的心志坚定。我答应了北都,会好好成全云照的心愿,我会尽力去做。”

      那仆役这时笑了,低下头道,“殿下成全的是我们的心愿。”

      伸手拍了拍那仆役的肩,李旭道,“辛苦你了,你且去好好休息一下。一切照计划行事。过不了几天,咱们就又能见面了。”

      歪坐着的仆役这时起了身,认真恭敬地向李旭行了礼。李旭把桌上的水果连着果盘一股脑儿地塞给了这名仆役,那人接过,抱着果盘跟李旭两个又挤眉弄眼地小声说笑了一回,然后退出了房间。

      等那仆役走后,李旭靠在榻上,手托着下巴,心里想着他的计划。

      此时,李旭身在小镇,心却已经飞到了北边的茫茫大草原上。

      两天之后。

      知道准备要启程离开小镇了,杜玄正在算帐,计算着这几天在这镇子上的各种开销。一边看着客栈报来的住宿、酒水帐目,杜玄一边在心中哀叹:我呀,就是个老妈子的命。

      就在这时,有个仆人来传话,说杨公子找杜先生说话。杜玄撂下笔,心想:他这是又想找人聊天了?跟谁聊不行啊,为什么偏偏总爱找我聊。一面腹诽着,杜玄一面匆匆往李旭的房间去。

      在门外,侍女见杜玄开,替他打开房门,嘴里说着,“公子,杜先生来了。”

      杜玄一进内室,就见一人背对着他站着,仿佛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看见杜玄,他冲杜玄温和地一笑,手一摆示意道,“先生来了,坐。”

      杜玄当即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眼前这人,长身玉立,衣饰整齐,他分明是穿着李旭平日里穿戴的,连束发的发冠也是李旭这几天常用的一个银镶玉的发冠,然而人,是人,一张普通的路人脸,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记忆点,只是这人脸上的笑容,温和、客气当中又有一点隐隐的居高位者的威仪,他身上的这一点气质是和李旭相吻合。

      这人是谁!

      等等,才一会儿不见,李旭变人了!

      杜玄心里瞬间浮现出李旭的笑颜,纯真清澈的黑亮眼睛,可爱的狗狗眼,神采飞扬的年轻面容,俊朗的五官,一笑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而眼前这人,分明不是!

      李旭呢!看刚才屋外侍女们那模样,分明屋内的应该是李旭!

      唰地一下,杜玄的冷汗下来了,后背的衣襟都湿了,一道汗顺着他的额角淌下来。

      李旭!

      就在杜玄又惊又怕,不知所措的时候,房内的屏风后面又走出来一个人。杜玄的眼睛在这两个年轻郎君之间转来转去。

      他们二人穿戴的一模一样,梳着一样的束发,用着一样的发冠,相貌当然是不相同,不过嘴角边的微笑,孤度都是一样的。

      啊……!

      杜玄恍悟了,原来这一个,就是李旭为他所准备的“替身”!

      这时,就见李旭摆了摆手,那个“替身”就退回内室去了。李旭冲着杜玄微笑,“如何?”

      杜玄怔了怔,然后老实地答道,“脸可是完全不一样。不过,身量、身形、气质,还有表情,是有相似。刚才他站在那儿,单看背影,我竟一时无法分辨。”

      李旭听了,满意地一笑,“嗯。”

      杜玄这时心里有点急,听李旭说“计划”是一回事,现在已经摆在眼前,他顿时有了一股迫在眉睫的压力感,整个人紧张的难受,上前一步,杜玄放低了声音对李旭说道,“殿下你,殿下你到底……”

      李旭冲杜玄笑笑,示意让杜玄放轻松,“先生,你要做的,属实不难。”

      “可我……”杜玄垂在身侧的手臂,不由地握紧拳。

      李旭笑笑,说道,“从现在起,你就陪着那位‘杨公子’,继续在外游历。游历的路线、时间你是清楚的,离京时的那队仆役、侍女和护卫,照原样儿继续随侍。没有什么不同啊杜先生,杨公子还是杨公子,大家还是大家。”

      杜玄在心里大叫:什么叫没有什么不同!差了你啊!这可是最重要的!

      李旭又道,“出游之前我便说了,此次外出游玩,不打算亮出身份,只做为普通人出来看看风土人情,所到之地,不惊动当地官府接待,不,我更不会惊动任何人。只是一位普通的京城公子,一路北游,然后在彦州别院暂住,如此而已。”

      杜玄暗叫:才不是“如此而已”!

      李旭看着杜玄笑道,“之前一路之上,先生尽职尽责,对侍从们多有照拂,做得很好。接下来你只需要按着之前的行事,继续下去就是了。这不难吧。”说着,李旭凝视着杜玄。

      面对李旭犀利起来的眼神,杜玄内心困苦不已。不难?万一有什么事,我该如何向太子交待!

      上前一步,杜玄看着李旭,轻声问他,“离开我们,你到底要去哪里?”

      李旭笑笑,“廓州,说过了的啊。”

      “可是,可是……”杜玄深知他没有拦阻的权力和资格,可是他真的无法放心和安心这样让李旭离开,内心急切的杜玄忍不住拉住李旭的衣袖,殷殷地看着李旭,“可是万一,万一,你遇着什么,我们这些随从侍卫都不在你身边,我们……你……”

      见杜玄一副急得快哭了的模样,李旭笑了,伸手拍拍杜玄,“先生放心,不会的。”

      杜玄心中一动,猛地想起了之前那个忽在忽不在的仆人,他说道,“我们都知道你把云飞和唐炽留在盛京,他们不在你身边,你身边还……”这时杜玄想到了,堂堂天晟的五皇子,怎么可能形单影只,身边怎么可能没有护卫。

      这时李旭笑了,对杜玄说道,“我知道先生关怀我。”

      我……我……我哪儿是关怀你!我是担心我无法向太子交待!是太子让我照顾好你!

      杜玄道,“我,我答应了太子带你在年下前返回京城的。”

      李旭这时顽皮地笑了,“先生,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

      杜玄正色道,“我才不是那样的人,我答应了殿下的。”

      “我知道,我知道,”李旭笑道,“先生放心,我会好好的,身边自有人照顾。先生不必担心。”

      心里想了一想,杜玄把话说了出来,“殿下,你此次出游,圣上是知道的。中途如此行事,若无事还则罢了,若有点什么事……被圣上知晓,我不怕罚,有什么我都领受,可是我担心殿下你,你可能会被圣上责怪。你原本就……”再多的话,杜玄不能说,也觉得不必说出来了,他相信李旭一定懂的。

      李旭这时看着杜玄眯眯笑,黑亮的眼睛弯弯的,“我就知道先生关怀我。”

      杜玄暗叫:嗨!这会儿就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李旭说道,“此次一行,我自有计划。至于圣上那边么,我相信他不会责怪我,至于原因,将来先生一定会知道。”

      将来……杜玄看着李旭承诺般的表情,将信将疑。转念一想,罢了,太子是想让我襄助五皇子,我便助他、护他。眼下且先随机应便。

      杜玄在心中计划,等到了彦州别院之后,再暗中想办法和廓州刺史联络上,让廓州那边派人护好李旭周全。等过上一段时日,李旭在漠北玩够了,他会去廓州接李旭,再把李旭平安带返盛京。

      无奈地在心里长叹了一声,杜玄低头道,“听凭殿下吩咐差遣。”

      李旭笑了,拉拉杜玄的胳臂道,“你很好,我信任你。”

      杜玄暗暗腹诽:哼,是吗?

      下午时,杜玄陪“那位杨公子”一起下棋、品茶,之后二人又一起在酒楼吃晚饭,席间还召了乐师来弹琴。眼见那些侍女、仆役和护卫们,面对着“替身”的那张脸,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一口一个公子地叫着,完全把他当成是李旭在对待,完全一副“这人就是我们杨公子”的态度。

      纵然那位替身的泰然姿态让杜玄安心,他知道,替身一定深知李旭的计划,知道该如何行事。然而,那一干随从们的“演技”,更让杜玄内心震惊不已。

      好哇!好~哇~!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五皇子府里的随从!何着你们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就单瞒着我一个哇!

      杜玄想哭。

      我真是个傻子……!

      次日早上,一支马车队离开小镇。三辆马车,杜玄打头,中间的马车上坐着正在看书的“杨公子”,后一辆马车上是四名侍女,车队前后是仆役和护卫们。一行人浩浩荡荡沿着大道向北进发。

      杜玄坐在车里,身体随着马车的行进微微摇晃,内里一颗心也在七上八下。

      啧,啧!他们都能“演”得很好,我这“演技”,跟不跟得上啊!

      就在杜玄带领着游历队伍向着彦州而去的同时,一个年轻人,身边还有两名护卫,三人骑着快马,飞奔的马蹄带起一溜烟尘。马儿急驰的方向,正是廓州。

      骑在马上,李旭的心也在飞腾着,他恨不得立刻就能奔到廓州,奔到小青山。

      漠北!

      我总觉得,在这里我一定会遇到我想要遇到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8章 漠北篇218-杨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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