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黑篮]娇养》迟佳酿

18、Chapter17 Phenobarbital

　　正当月岛缨络想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只听少年长长叹气，语气夹带妥协意味，“凡世家大族，皆分三六九等，平民之家亦然。穗穗，京都的纺绩业虽然有些漏洞，却并不是最急需整顿的，可月岛家主却让你此时只身前来。”

　　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来之前月岛缨络曾请教过婶婶，京都纺绩业如针尖纺锤般棘手，她一个后辈女眷如何处置方为得体。

　　那个与月岛家主并肩作战半生的女人看着窗外的新月，静默半晌告诉她，对于真正的贵女而言，身份本就是最大的“武器”，只可惜许多人或是因不甘离经叛道，或是因懵懂不以为意，能将这把“武器”用好的寥寥无几。

　　叔叔之所以派她来这里，并非认为仅靠“大小姐”的虚名便能震慑这些蛰伏多年的老狐狸，而因京都之地，从来都是赤司家的地盘。

　　见她了然的神色，赤司征十郎继续道，“月岛大小姐自是七窍玲珑，不屑于躲在人后坐享其成，可是我说过，我只希望你平安快乐。至少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不能再让你出事。”

　　月岛缨络错愕。她深知自己今时今日都是叔叔婶婶给予，可他们到底不是她的父母，换言之叔叔绝对不会将素素置于这万分之一的险地。这与个人能力无关，人性本能而已。

　　其实她的身后从没有亲缘那般牢固的倚靠，早些时候偶尔也羡慕过素素抱怨吐槽的父母控制欲，只是她向来清醒，在那个曾误以为是倚靠的男人将她丢弃之后便再没有过幻想，她只有自己，也只能自己爱自己，哪怕连那雪地里的告白都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而赤司征十郎是她这十六年冷硬生命中唯一一个意外。他像一个单枪匹马的勇士，举一束火把照亮她内心深处的冰封荒原。

　　从没想过在这样一桩再世俗不过的联姻关系里，她能有亿万分之一的幸运。赤司征十郎实现了少女缨络心里无与伦比的英雄梦想。

　　身上依然酸软无力，可月岛缨络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驱使，以拥抱的姿态坐起跌进赤司征十郎怀里。

　　少年异色眼眸微怔，随即稳稳托住她窄瘦的身躯。

　　此时的月岛缨络并不记得自己落水醒来后说了什么，尽管那呢喃呓语毫无意义，可是到底在少年心里留下了无法忽略的纵横沟壑。

　　月岛大小姐落水的消息很快传开，由于是在京都出的事，五房分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百口莫辩。
　　虽说月岛缨络落水获救，但身娇肉贵的大小姐哪经得起这份惊吓折腾，肺炎高烧一个礼拜才稍见好转，五房的人得知消息立马前往医院，却被告知大小姐早已叫赤司家的人接走。

　　赤司家不但拒绝了他们探望的要求，并在大小姐病情稳定一周后，赤司征十郎亲自拿着月岛家主的手信抽查了月岛纺绩业的账目，就差指着鼻子把罪名念诵公布。

　　只是这一切，身在赤司深宅养病的月岛缨络并不知晓，直到看了新闻才知道。

　　“来人。”赤司家对于月岛缨络这位未来的少夫人尽心尽力，老管家暂缓手上其他事宜随侍候命。

　　“大小姐有何吩咐。”

　　“不好意思，这几天都没见到赤司君，我想……”

　　“少爷早上来过，见您睡的熟便未打扰。”

　　又是这样，连着几天都是如此。月岛缨络快速掩下眼底失落，重新迎上老管家的目光，“缨络身体
　　已无大概，不愿继续叨扰。想着同赤司君当面致谢，再回东京。”

　　“家主和少爷都吩咐过，您是赤司家未来的少夫人，绝不能怠慢。月岛家主那边少爷也已经汇报，您且安心住下。”

　　眼见管家的脸色有些为难，月岛缨络只得道谢，无事可做的房间里，她只能继续睡觉以静养，只是
　　还未躺下，已到门口的管家复又转身，十分郑重地躬身道，“大小姐，或许有件事您应该知道。”

　　夜晚睡觉总喜欢在角落里留一盏昏暗的暖光灯方能心安。静悄悄的古典客房中，踏实入睡的少女床边立一个人影，瞥见被角一侧露出的白嫩肩头，忍不住欺身盖严。

　　“忙完了？”

　　捏住被角的手顿了顿，在耳边恬淡呼吸胶着之前起身侧目，“吵醒你了。”

　　“我在等你。”不给他含糊过去的机会，月岛缨络触摸床头的落地灯杆，少年寡淡的眉眼瞬时明亮起来。

　　明亮逼人的眼眸中点燃一些明晃晃的光，赤司征十郎微微错愕，“同管家说一声便好，何必等这么晚。”

　　月岛缨络看着他，“说了你便来吗？或许是在明早我还未醒的时候。”

　　“抱歉。”诚意满满理解周到的道歉，是贵族教育的教科书级别，却不是月岛缨络想要的。

　　失望化成攀爬藤蔓，缠绕心头，然而月岛大小姐并非世俗中的小女孩，无法责备心上人不能陪在身边，任性从来不被允许发生。

　　“我知道你每晚都来，为什么躲着我？”

　　无言以对，他默默调暗灯光，将她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

　　气氛安静的令人窒息。

　　“安心静养，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说着，想要抽回手起身。

　　她扯住他的两根手指，声音平静，“赤司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

　　少年眉心一紧，眉头跟着压了下去，却是忍住没有转身。

　　“十年前，我刚成为月岛大小姐的时候就明白。”垂眸，夜灯下少女苍白容颜稍显落寞。

　　关于月岛缨络小时候落水的事，赤司征十郎也是这两天刚刚得知，原本心中还有些隔阂，却在知道事情的始末后只剩下心疼。幼小的孤女半途被送往吃人的城堡中，不被接纳实属自然，而落水只是一个开始，月岛缨络成长为大小姐的过程必定步履维艰，她比任何人都有韧性，不软弱、不畏缩，月岛大小姐是他仅有认知里最坚强的人。

　　没有谁是天生的王者，睥睨俯瞰的高位是无数只有自己能消化的负能量的堆叠。赤司征十郎忽然意识到，她的王座比他得来的更艰难。

　　“在遇见赤司君以前，我的生命里只有素素曾为我奋不顾身。”趁赤司征十郎没有防备之际，纤细玉指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撸起他的西装袖口，让藏在西装外套下的绷带显露无疑。

　　“你……”红瞳微缩，赤司征十郎万万没想到，月岛大小姐会来这出声东击西。

　　“躲着我，是怕我发现伤的很重吗？”淡淡的草本药香被古龙水的味道掩盖大半，却也正因为这欲盖弥彰才能够被轻易发现，赤司征十郎从不用这么浓的香。

　　责备的看一眼大小姐房间门口，外面伫立着忠心不二的老管家，赤司征十郎又低头看见少女蹙眉心疼的模样，终于在床边坐下来，声音极轻，“旧伤而已，不是这次……”

　　“谢谢。”一声恬淡的致谢自佳人口中道出，却叫异样的红瞳垂下去。原来除了感谢，或许她同他之间并无其他可说。

　　“我一直以为除了素素，今生再遇不到一个愿意为我奋不顾身的人。” 英雄救美这种事，老套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奏效，毕竟少女们的英雄梦想总不见得是寻常生活的柴米油盐。

　　大小姐是世所罕见的贵族千金不假，可于心动这一点上，依然不可避免的败给了世俗天性。

　　心跳的厉害，少女纤细的手指拂过绷带，一并拂走连续多日压在心底难以名状的挫败。失望再一次被光明驱赶，抛却于光年外无影无踪。赤司征十郎自小接受精英教育，连帝王之术都通读，君主论常熟于心，却从未有人告诉他于爱之一事上该怎么走。

　　王者之路上，爱情被视作弱者的枷锁，甚至连最初征服人心的动力也不过因为雪夜一瞥，从未被比下去过的探究心作祟，胜负欲一并激发彻底。

　　可是回望这些日子，情绪上出现的这些波动令他额外陌生。几经自省后不得不接受，自己早已被吸进欲、望这个无限扩大的黑洞，他想要的已经不止一个温婉得体共赴顶峰的合作者，未来的赤司夫人或许从一开始就非她不可。

　　所以不必再去纠结比较，他与他谁更重要。那些丢失在时间里的陈旧碎片真实存在过，纵使有十六年的憧憬又怎样？他与她有漫长的往后时光，他会给她想要的一切，甚至比她想要的还要更好。彼时的少年未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败北，自信的认为他们有的是来日方长。

　　低头吻一吻她的眼睛，在耳边低语，“本想明天一早再告诉你这些天的调查结果，最终审判还是要由你来。”

　　他没有多说，月岛缨络便已明白事实同自己的猜测大致无差。而明日的审判，将是月岛大小姐真正操刀独当一面的舞台。好在这条乱石满布的登峰之路并不孤独，有人替她披荆斩棘，与她携手。

　　月岛缨络想，遇见赤司征十郎才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