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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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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闲是个乐天派,虽然问题多多,但她挨枕头就睡着了,一夜好眠。
次日醒来,余霞服侍她梳洗,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夫人同意把逸翠园拨给三公子和您居住了。今天差人清扫,明日或后日,便能搬过去。 ”
“替我谢谢夫人。”水闲一点也不意外。
余霞是庄夫人指派的,亲自去见庄夫人也好,命人传送讯息也好,水闲这边有什么动静、有什么要求,庄夫人都会知道。
余霞替水闲簪上鲜花,“姑娘您亲自谢谢夫人,岂不是好?”
水闲欣然同意,“好啊。”
既然到了定襄侯府,总要拜会拜会主人家的。
余霞拿出几套锦缎衫裙,请水闲挑选,水闲入乡随俗,挑了浅绿衫子,配鹅黄色宽裙,清新出尘。
水闲到正上房的时候,定襄侯府的女眷,除二公子之妻云渺请了病假,其余的人已经到齐了。
连云雁也在。
因着云渺病了,云雁要照顾姑母,要在定襄侯府小住。
既然要在侯府小住,跟随水媖一起来向庄夫人请安,也就顺理成章了。
“六妹妹来啦。”水闲一进门,水媖、水媗等人便迎过来问好,“六妹妹昨晚睡得可安稳?回府第一天,真怕你不习惯。”
她们做足门面功夫,水闲也应付裕如,“蒙姐姐们关爱,小妹感激不尽。”
庄夫人看到花朵般的水闲,又是喜悦,又是感慨。
这是悦之的亲生女儿,她的亲孙女,明眸皓齿,天生丽质。
“好孩子,快过来。”庄夫人亲切招手,“快让祖母好好看看。”
水闲行礼拜见,称呼“夫人”。
庄夫人心里难过,“孩子,我是你祖母啊。”
水闲无所适从,“绿绮轩上房住着位奚老太太,夫人您若是我祖母,奚老太太算是我什么人呢?我爹爹只能有一位母亲,我只能有一位祖母,您说对不对?”
水闲有些委屈,湿润了眼眶。
庄夫人爱怜之至,“好孩子,不哭不哭,祖母心里有数。”
水媖在旁看着,暗暗冒冷汗。
这个水闲是什么意思,不是想把奚老太太推给二房吧?不要啊……奚老太太粗俗之极,她可受不了这样的“祖母”……
庄夫人和世子夫人都送了见面礼。
世子夫人送的是十六件精美的首饰,“闲闲十六年没回家,大伯母都给你补上。”
庄夫人多了一倍,送的是三十二件金玉首饰,璀璨夺目,另外还有三十二件文房四宝,三十二匹绫罗绸缎,三十二件名贵摆件,屋子里都摆不下,除首饰放在水闲身边,其余的由侍女们捧往绿绮轩。
“委屈我闲闲了。等你祖父回来,再多一倍。”庄夫人不知道怎么疼爱水闲才好了。
众人掐指一算,好嘛,等定襄侯回来再多一倍,也就是水闲还有六十四件首饰,六十四件文房四宝,六十四匹衣料……阔了,六姑娘今非昔比。
水媖心里更慌了。
因她生母早亡,庄夫人怜惜她,她自幼便跟着庄夫人一起长大,可以说是庄夫人面前最得意的孙女了。水闲这一来,庄夫人如此隆重,把她放在哪里?
云雁和水媖交好,水媖不便出面,云雁勇往直前,“六姑娘,听你的话意,你和奚老太太的祖孙情真是感天动地呢,竟然为了奚老太太,不愿做夫人的孙女。你平时一定很孝顺奚老太太,对不对?”
云雁是故意这么问的。
谁又会说自己不孝顺呢?没人那么傻的。
云雁太自信了,没等水闲回答,便接着往下问:“奚老太太说话,你一定会听从,对不对?那如果奚老太太命你认夫人为祖母,你又当如何?”
云雁觉得自己问得实在太好了,不禁自得一笑。
她这是给水闲出了个难题。
不听奚老太太的话,水闲便是不孝顺;听了奚老太太的话,水闲便不止一位祖母。
水媖心中感激。
雁表姐真是她的好姐姐,太会替她着想了。
水媗好奇,和水娫低语,“咱们这位六妹妹,不会就这么被难住吧?”
水娫认真想了想,摇头。
六妹妹伶牙俐齿,岂会轻易败在云雁手下。
果然,水闲一开口,便能把云雁气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姑娘姓云,是指挥使夫人的娘家侄女。那你和我一样,在定襄侯府只是客人,你说对不对?”
云雁:“……”
她当然是客人了,可她哪敢说水闲也是客人?
庄夫人眼巴巴的想认孙女,她若是站出来说,水闲是客人,估计庄夫人吃了她的心都有。
她也不能说,水闲不是客人。
水闲名义上只是“义孙女”,义孙女就是外人,就是客人。
云雁虽然自命才女,但并无急智,这时急得满脸通红。
她向水媖使眼色,水媖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哪肯作声?
水媗乐了,“云雁甩出一个难题,咱家六姑娘马上抛回去一个,以牙还牙,短兵相接。”
水娫掩口笑。
她就知道,六妹妹是个厉害的。
云雁急了,“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说!”
水闲单纯又无辜,“你问的根本是不可能的问题,让我如何作答?”
“怎么不可能了?”
“当然不可能。奚老太太不可能命我做什么或不做什么。她答应过我,答应过我爹,答应过我师父,她还对天发过誓,此生此世,不会命令我。”
奚老太太是不会命令水闲的,不过会磨着水闲,缠着水闲,很讨厌就是了。
众人皆惊。
奚老太太答应不会命令水闲?祖母答应不坐命令孙女?这也太奇怪了吧。
“为何?”庄夫人忙问。
“为何?”所有的人都关心。
水闲娓娓道来,“我六岁那年,她带我去赶集,把我弄丢了。我被人贩子抢走,幸亏师父救了我。彼时我父亲在省城赶考,不在家,等我父亲回家发现我不见了,差点没吓死……”
“天呢。”水媗惊呼。
水娫过来握了水闲的手,难过得落下泪来。
“我苦命的孩子。”庄夫人一向优雅,这时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世子夫人和水媗、水娫以及梧枝等人,忙宽解庄夫人,“过去了,已经过去了,您要保重身体,可不敢忧思过度。”
水闲本来很有些感动,但看到水媖扑到庄夫人面前,跪倒哭泣,庄夫人心疼的把水媖抱在怀里,水闲的感动又消失于无形。
“诸位无需伤怀。”水闲笑吟吟,“诸位请看,我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么?来来来,我接着讲,诸位接着听。诸位想不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若想,请知会我一声。”
“接下来呢?”梧枝机灵有眼色,忙大声问道。
庄夫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好孩子,接下来呢?”
水闲道:“我师父派师兄在我家门口盯着呢,我父亲回到家,师兄立即回去禀报师父,师父就带着我回家了。父亲见了我,欣喜若狂。师父却不肯把我还回去,要收我做徒弟,还要带我走。”
“我也不知道师父和父亲是怎么商量的,也不知道中间有多少波折,反正最后父亲答应了,家里大事归他管,小事由我定。奚老太太还答应了,此生此世,不再命令我。”
众人像听说书一样。
“因为你家老太太把你弄丢了,心中有愧,所以才答应的吧?”水媗猜测。
“不知道呀,那时候我还小。”水闲推得倒是干净。
庄夫人心中雪亮。
这奚老太太必定是做了什么错事,甚至可能故意丢弃了闲闲,被抓住了把柄,才可能发下这样的誓言。
这个奚老太太……庄夫人心中暗恨。
目光落到水闲身上,庄夫人无限爱怜。
可怜的闲闲,命运多舛啊。
水媗很好奇,“六妹妹,那你家什么算是大事,什么算是小事?什么归三叔管,什么由你定?”
水闲语气无比自然,“我家小门小户的,能有什么大事?全是小事。”
水媗:“……”
那就是你家的事全由你定呗。好神气么。
庄夫人很是感激,“幸亏你师父救了你。闲闲,你师父如今在哪里?祖母……定襄侯府,要好生谢谢他。”
“我也不知道师父在哪里。”水闲提及恩师,一脸笑意,“我师父活得可潇洒了。她大概小半年忙着赚钱,然后有大半年在外面游山玩水。这时候啊,不知道哪里的湖光山色把她留住了。”
“简直如神仙一般逍遥自在。”水媗等人,纷纷赞叹。
世子夫人也露出向往的神色。
她主持中馈,整天为侯府所有人的衣食住行操劳,从来不敢想像这样的日子。
水闲很崇拜师父,“我师父可厉害了,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我画画是师父教的,定计策抓犯人,师父也帮过忙,还有怀县的许多县办作坊,都是师父帮着建的……”
水闲小脸放光。
庄夫人心惊肉跳。
闲闲这是,这是对师父生出了别样的情愫?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闲闲年纪小,她师父至少人到中年了,本事又大,又对闲闲好,小女孩子可不就……
庄夫人想到闲闲可能情窦初开、要被个中年男子骗取芳心,毛骨悚然。
“闲闲,你师父他多大年龄了?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么?”庄夫人希望师父已经很老很老了。
水闲诧异扬眉,“师父怎么可能会老?她保养得可好了,明明三十多岁,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
庄夫人胆惊心颤,“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
坏了,闲闲不光崇拜师父,还觉得师父显年轻……
水闲得意,“是啊,师父又年轻又好看,她和我走在一起,别人都以为是姐妹俩。”
“姐妹俩?”庄夫人呆了许久。
和闲闲像姐妹俩……难不成这位师父是男生女相……
庄夫人主要是一开始就想错了,这时便反应不过来。
水媗兴致勃勃,“六妹妹,听你的话意,你师父是女子?”
“那当然啦。”水闲点头,“我小时候师父还和我同吃同睡呢。这必须是女子才可以啊。”
庄夫人软软的瘫倒。
她一颗心总算可以放回到肚子里了。
原来闲闲有位女师父。
女师父本事也这么大?这可真是想不到。
庄夫人上了年纪,时常会歪着,大家也便没有多想。
没人知道,庄夫人的心理活动,曾是那么的丰富多彩。
庄夫人才歪了一会儿,就又坐起来了。
水媗问到怀县的事,水闲正在高谈阔论,“……明珠书院是我提议的,师父师爹师兄师姐帮着建起来的,只收女童,尤其是无家可归的女童……”
“这是大善事啊。”庄夫人大喜,“闲闲,好孩子,你积大德了。”
世子夫人感慨,“咱们积德行善,不过是到寺庙添些香油钱,或是给穷人施粥,闲闲却是建了所明珠书院,广结善缘,功德无量啊。”
水媖气得脸色发黄。
功德无量,年轻女孩子做几件好事,便配上这四个字了?
这也把水闲捧得太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