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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四十六章 ...

  •   薄云天说:“小楼他去找你了?”
      我倒抽口气,这死小子,刚苦苦哀求我别跟他的阿云告状,没头自己就撞枪口上。就这么看也是一实心眼儿的孩子:“嗯。”
      “你不准备问我点什么?”雪茄独特的香气,他在缭绕的烟雾后看着我,深邃的眼睛一如既往。
      “那要看你想说点什么了。”
      薄云天笑了,他用这样一句话来作开场白:“人快要溺死的时候,总是想抓住点什么……”
      “你觉得我是浮木么?”我又控制不住自己抢话的毛病。
      他微微一哂,眼角的鱼尾纹在笑容中舒展。这个男人,即便知道他与众不同的性向,仍不可否认他同样与众不同的魅力。“我说的是阿云,当然,是另外一个阿云。”

      薄云天开始不叫这个名字,他那个“云”字是后加上去的。那个阿云在他最穷困潦倒差一点跳进黄浦江的时候,拉了他一把。“阿云让我住到他家里,把他在台湾的父亲寄来的美元全部给了我做翻本的资金,为了这个,他母亲流着泪跟他断绝了关系。”薄云天回忆说,看着我不解的神情,解释道:“他父亲是国民党,解放的时候跟着过去了台湾,在那边又娶妻生子。阿云的母亲则带着两个孩子含辛茹苦的把他们姐弟拉扯长大……她恨透了那边。”
      我点点头,“后来呢?”
      他却沉默了,急促的吸了几口雪茄,呛得咳嗽了起来。我认识的薄云天,少有这样的失态。我刚要劝他不想说就算了,他却毅然决然得抬起头来,这一瞬,让我想起了他的爱人箫楼。
      原来相爱的两个人,不由自主会有相似的地方。
      薄云天的故事在继续。他的事业越做越大,和阿云的感情却也越来越见不得光。父母的压力,两个人的摩擦口角。阿云的姐姐特地来找他,说家里就这么个男孩子求他高抬贵手。他违心的说分手,分手的那天又下着雨,拥仄的小套间里发黄的壁纸和吱哑作响的弹簧床垫,粘腻的汗水流下来,阿云木然的盯着房顶的螺旋电扇,他说:“你走吧,永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就真走了,去了泰国。在那里他邂逅了当地政要的女儿,在那个炎热潮湿的国度,梦幻般的谱写了一段异国恋曲。裙带关系极大的滋养了如日中天的事业,他是真正的发家了,这厢阿云却凄凄惨惨,整天借酒浇愁的,最后喝坏了肝脏,为了支付庞大的医疗费用不得不卖掉了唯一糊口的来源那栋江边的老房子。
      这时候薄云天与泰国小姐的恋情告吹,重新杀回上海滩。他终于想起了昔日的恋人阿云,可是阿云他已不是当年的阿云了。当躺在病床上面色黄瘦的阿云,微笑着对他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臂来时,薄云天忍不住跪了下来,在他的病床前潸然泣下。
      如果可以挽救阿云的性命,他情愿用尽这些年所有赚到的财富,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可那都是如果。
      阿云死了,在他们重逢的第十二天。那个夜晚,天色墨黑,雷雨齐鸣,他躺在床上,脸色比床单还要白,然而眼神晶亮:“答应我,以后要找个好女人……结婚,生孩子,如果她生了病,你一定得像对我这么对她,不,比对我还要好。答应我……”
      他泪流满面,然而始终微笑。阿云的手在他掌中一分分冷去,他当时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也随他就这样去了。
      时隔多年,可他讲起那个晚上的神情,既痛且沉,似乎没有丝毫或忘。我想阿云要是还活着,见到他这个样子,想必是心疼的。
      “那么小楼呢?”我问他。虽然一面之交,但我觉得那个面如春水眼似桃花的妖孽,似乎也是个死心眼的痴情种。薄云天什么人物,他总不至于错过一次,还要接着再犯。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微叹口气,说:“小楼他要的东西,我给不起。”
      这句话听起来何其耳熟,我不忿的撇了撇嘴:“你宁可爱一个死去的阿云,不肯爱这个活生生的小楼么?”
      薄云天苦笑,“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小楼他家里条件不错,也是三代单传就这么一枝独苗。我们在一起那段时间,他的家人已有所察觉。我不想他弄到众叛亲离的下场。”
      我沉默了,毕竟这里是中国大陆,观念远没有那么开放。如果他们真打定主意在一起,面对的困难挫折会很多。特别薄云天,在商场上的名誉将毁于一旦。
      “对不起,嘉里。”他说,“因为我的关系,影响到你。小楼这孩子,做起事情来容易情绪化,我会告诉他别再来打扰你。”
      我摇摇头:“不会,你别多想。”其实对箫楼我真谈不上讨厌。
      “谢谢。”他说,“嘉里,我当初见到你的时候,就想,如果可以和这个女孩子组成家庭的话,后半生一定不会寂寞。但是我看到你凝视苏铁的情形,知道你同我一样已经陷进去了,根本就出不来。我当时就想,如果可以,我很想帮一帮你……”
      我由衷地说:“你的确帮到我了,阿云。”天知道我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面对着苏铁和小姿展示自己的新恋情,在病床上的时候凄清无助,有他的陪伴才能不断打消拨电话的念头。
      我依旧爱着苏铁,但现在的我自尊自强,再也不会俯低到尘埃中去祈求他的爱了。
      他的眼睛里满是告别的意味,我恻隐心起:“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继续这种关系……我是说,对外是情侣,私下是朋友。”
      “这对你不公平,嘉里。”
      “那怎样叫公平呢?如果我们从我利用你向苏铁示威算起。”
      薄云天终于笑了:“你可真直接。”
      哦,的确是。但我不管道德伦理,只知道自己觉得他们俩可怜。这样的爱着,然而不能在一起。
      所以我决定,一定要当枚称职的烟雾弹。

      事实证明我这样的决策是正确的,甚至还因此收获了男性闺蜜一名。熟了之后,我发现小楼他颠覆了以前我对GAY零号的全部概念。首先他非拿捏着嗓子翘起兰花指的女气,举止间有种浴火凤凰的骄傲。那双狭长而明媚的桃花眼则是极其惑人的,男女通杀。和他一起出去的时候,经常会遭遇两种人,对他表示青睐的女人,和对他表示好感的男人。每每我跟看戏似的,然后被他扳着脸拖走。
      “你怎么一点没有身为人家女朋友的自觉?”他嫌弃我说。
      “去,阿云都没挑我轮得到你?”
      他气得额头青筋乱跳,脸蛋却红扑扑的,我仿佛看到纷飞的桃花漫天撒落。别说,真是我见犹怜。
      毫不吝啬的把这句赞美抛给他后,他虽仍别扭着转过头去,从杯子的倒影我却看到他弯如新月的唇角。下一秒,就尽心尽责地充当起我的形象顾问来,这双鞋子很适合你……那件衣服不要穿出来荼毒我的眼睛……呒,这个还不错,但是如果换个颜色或许会更好。
      盛莉就说:“我发现你最近脱胎换骨了般。”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镜中欣赏着自己削薄服帖的短发新造型,身上是样式简单的浅绿色套头衫和米色长裤,腰间一条极细的棕色皮带扣上有Dior的logo设计,简约又时尚。
      别说,小楼的眼光还真挺不错的,不愧是学美术出身,颜色搭配得特别好。像这种极淡极淡的绿色,清新得仿佛映了草色的露珠,衬得整个人眉目晶莹起来。裤子的垂感很好,有效修饰了腿型,那种浅米色是极大方的,看着都觉舒展。
      有的人不禁夸,说胖就喘,“那是姐姐我底子好,穿啥都好看!”
      “我呸!”她一边说着还吐出个樱桃核来,两只手心满意足搭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我说:“孩子长得差不多了啊。你又想自己生,别整天吃啊吃得了。”
      “没事。”她漫不在乎的手一挥,问我:“听说你最近外派了?”
      “嗯。”
      “外派到苏铁的公司?”她又拈起枚樱桃来,眼睛却试探的看着我。
      “嗯……”我原本美滋滋的超high心情却开始放低。公司刚接了个大单,为某产品上市前做整个策划宣传和公关,为期三个月的工作周期,需要这边选派精兵强将直接到对方那里办公。设计部门定了让我去,只是从老板那里签了军令状出来,才陡然发现“追悔莫及”这四个字该如何书写。

      重组上市后的宁远集团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有很多人提了职分驻到大江南北,有很多人新进到集团里来。当我衣着光鲜但是面色灰败的站在宁远大楼前面时,没人知道我是曾经的老板娘来着。
      当然,今非昔比,顺应摩登的时代潮流或者我们应该叫做总裁夫人。
      旋转门频进频出,我站在几步之遥的台阶上凝望着,止足不前。临行前御姐的一番吼,差点将我的耳膜喊穿:“你知不知道这么个肥单从天而降比灰太郎抓到喜羊羊还难得啊?所以不管人家提什么要求我们都得全力配合,懂不懂?”
      御姐她本姓郁,因其强悍泼辣的御下作风得了这么个绰号。我懂,我当然懂。我懂她那厢磨刀霍霍,正准备收拾我这不太听话的羔羊,于是我妥协了:“安啦,我去……我去还不行?”
      但是此时此刻,我犹豫了。
      这意味着我要同苏铁在同一栋大楼里朝夕相处三个月,虽然不能说时时碰面,但看宁远的发展计划对新产品上市如此的重视,少不了有跟高层见面沟通的机会。三个月……我,能挺过来么?
      脚下一滑,差点要摔倒。我站直了身体,却发现右脚的鞋子滚落到一边去。正要俯身去拾,有人抢在我前面将它捡了起来。整个人僵硬住,连笑容都忘了要摆出。他低头,弯腰,将鞋子轻轻套在我的足上,然后微微扶正。一阵清风吹来,扬帆般鼓起风衣的下摆,站在台阶上的我有刹那的恍惚,仿佛时光悄悄逆转,回到了初遇他的时刻。
      苏铁说:“怎么今天这么有空?”他是深知我避他唯恐不及的态度。
      某种由来已久的惶恐忽然就落了定,“我是来工作的。”听到自己这么告诉他说。
      “哦?”
      “别装了,苏铁。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么?”新产品上市前他们搞了这么大的动作,却偏偏招了个不知名的小公司来做宣传策划,别告诉我说没有人情分在里面。
      他却不生气,“我知道给了你们公司,但不知道会派你来。”
      我突然感觉沮丧,仿佛雷霆万钧的一拳打出去,却无从着力的打到了棉花上。这之前我的别扭我的摇摆我的踌躇显得毫无意义,人家根本就不知道我要来,更谈不上别有用心了。
      “嘉里?”
      “嗯?”
      “再不进去,我们就要迟到了。”他说。
      我看了看表,还要五分钟才要到九点。但苏铁这个人,向来守时的很。于是我撇了撇嘴作了一个恭送的手势:“您先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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