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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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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充斥着接吻的声音。
威廉不记得是什么促使他跟马尔斯亲上的,但他一点也不想停下来,手指缠绕乌黑的发丝,他牢牢捧着马尔斯的头。
马尔斯显然深有同感,每当威廉停下来退后,利用短暂的空荡恢复呼吸,他就会忍不住掌着威廉的脑袋,欺身上前,将嘴唇再次覆到金发Alpha的嘴上,在对方好不容易得来的空气再度夺走。
明明之前一周的见面都恪守着矜持,怎么偏偏今天忍不住了?威廉神志不清地想。“我想要你。”他在接吻的间隙轻声说。
马尔斯回吻他的动作顿了一顿,哑声问,“我以为你不喜欢黑暗幽闭的空间?”他还记得上一次在车里强迫威廉做了,后者的脸色难看了多久。
“仅此一次,正好兴致来了。”威廉拍板决定,动作迅速地拉扯掉两人的衣物。他把从兄长车库里顺走用去监视马尔斯的车还了回去,所以这回他们在他那辆黑色SUV的后座里。幸好车窗是防窥探的隐私玻璃,而且车子正停在地下车库一个安静的死角,避开了所有摄像头,可谓处于完美的偷情圣地。所以威廉完全没有名誉隐私上的担忧。
而马尔斯有了威廉的首肯,当然乐意从命。他实在太想念那段能够正大光明触碰威廉的时间了。
生活就在时不时的午餐和周末约会中一晃而过。一转眼,离马尔斯在街边发现威廉跟踪他这件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你在纽约的案子什么时候结束?” 威廉哑着声音问。
两人刚刚做完,在床上休息。威廉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趴着,每次事后他更喜欢这个姿势,缓解后背的酸楚是其一,方便他盯着马尔斯瞧是其二。手指在鸦黑发丝间穿梭,而后移到脖颈交接的地方,在脉搏处停了几秒,又上移到那张俊美的面孔上,有一下没一下,慵懒地描绘凌厉黝黑的眉毛。他专注地盯着爱人瞧,眉毛、睫毛、银灰眼眸、零星散落在玫瑰色面颊的不显眼的雀斑,还有那渗着细密汗珠的俏皮上翘的鼻尖……越盯越让他痴迷,怎么也看不够。
马尔斯面对他侧躺着,同样凝视眼前人。他明显在自己的思绪中迷失了,以至于未经思考就脱口出:“什么案子?”
“不是说情报局分了一个在纽约的案子给你,结束以后你就得回华盛顿?”威廉笑他迷糊。
马尔斯却一个激灵,回过了神。上次一气之下骗了威廉说自己只会暂时呆在纽约的记忆顿时涌现,“其实……我现在长期驻守纽约了。”马尔斯慢吞吞地说,仔细观察威廉的表情,“我跟局长申请的,也得到了批准。”
他没提什么时候申请的,威廉还以为是他们在日式餐厅的那次中饭之后。“噢……”脸上的笑容稍稍敛起,他收回了在马尔斯面上描摹的手指。
“……怎么?”马尔斯面上不动声色,但心却提了起来。不确定威廉的这声“噢”出自于发现他又撒了谎,还是因为并不想他常驻纽约。
“没什么。”威廉说,脸上的安抚表情像是强迫自己挤出来的一样。他拾起早前丢在床边地上的衣裤,在口袋里寻找摩挲什么。“唔……我把手机忘车上了,想问问欧文小威尔怎么样来着,明天得去把他接回来。”他转过头,略带窘迫地望着马尔斯,“介意帮我去取一下手机吗?我现在……不太方便。”他示意了一下自己光溜溜的身体,马尔斯知道他介意此时身体上和身体里各种黏糊的液体和体|液。
“当然可以。”他拿过毛巾擦了擦身体,穿上裤子和衬衫就出了卧室下楼。
威廉也从床上起来,决定趁这个时间快速地冲个澡。
等到他洗干净从浴室里出来,马尔斯仍然没回到卧室里。威廉疑惑地擦了擦头发,换上运动裤和T恤。
甫一下楼,他就瞧见了客厅中立在置物架前的黑发男人,正面目冷肃、探究地盯着置物架上的陶瓷骨灰瓮打量。
威廉一愣,朝他走过去。
“找到我的手机了吗?”他在马尔斯身旁站定,嘴角噙着抹微笑,眼神却透着不知缘由的紧张,瞥了眼骨灰瓮。
马尔斯摇头,“车里没找着,最后发现在茶几上。”他的视线不离开骨灰瓮,下巴扬了扬,指向客厅另一侧的茶几。“这个是你妈妈的,还是我的?”他平静地问,似乎只是忽然看见了好奇。
但其实马尔斯出入这个家已经有一段时间,置物架上水晶糖罐里的糖他都吃了好几颗。威廉见他仍然牢牢盯着骨灰瓮不转移视线,心里的焦躁不由得蹿升。他没有就问题作答,而是向马尔斯走近了一步,希望能将他的注意力转到自己的身上。“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马尔斯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漠,脚步随着威廉的接近而后撤,反过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向置物架靠近。
威廉顿住了。
“怎么了?”
“我没在车里找到手机,但是发现了这个。”马尔斯从裤兜里掏出一小罐空了的橘黄药瓶,展示给威廉看,“一个月前刚开的药,什么时候吃空的?”
威廉在看到他拿出药瓶的那一刻,心脏沉下。“是上次我不小心把药瓶掉到了地上,所以药片全撒出来了。”威廉舔了舔嘴唇,以此来遮掩心中的焦虑。“把它给我,马尔斯。”他伸出手。
马尔斯点了点头,像是听进了他的说词,却并没有将药瓶递过去,反而从另一个裤兜里掏出了又一罐空药瓶。“那么这瓶一个半月前开的呢?也被你‘不小心撒地上’了?”
“马尔斯——”威廉的语气已经带上了警告。
“为什么避而不答?这些药罐,这瓶骨灰瓮,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马尔斯紧追不舍地问,“这段时间我一直有个问题:明明已经知道我活着,为什么还要保留这个瓮?”他转过身,只不过稍稍摸了摸瓮身,指尖已沾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也不见你多留心它?”
威廉双手抱胸,站在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面色沉郁。
“刚刚你在洗澡的时候,我把一楼所有的卫生间和储物柜都翻了一遍,二楼你的房间我已经很熟悉,不过这些地方都没藏有药瓶,我竟然没觉得意外。”马尔斯慢慢说,把骨灰瓮从架子上拿下,没有一般骨灰瓮的沉重,这只瓮意外得轻巧,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滚动。“是不是格里芬经常过来搜查,你才把空药瓶全藏在这里面了?”
他揭开瓮盖,直视威廉晦暗的绿眼睛,手腕一翻,将瓮整个倒过来——
“啪”“啪”“啪”“啪”……
一个个令人眼熟的橘黄空药瓶掉到了地上。
威廉长吁一声,“你发现了我的秘密,恭喜,侦探。”他摊了摊手,“我饿了,我们去吃晚餐吧。”
陶瓷瓮从手中脱落,砸到了地上,完好无损。但威廉听见了对面人心中似乎有什么破碎了,因为马尔斯看着他的眼神透着一半陌生,一半悲哀。
空气沉寂了下来。
这能怪我吗?威廉扫视过满地的药瓶。如果不是马尔斯的“死”,他哪会恐慌发作?但,又是什么促成了马尔斯的假死和……离开?
所以归根结底,这些事情还真的能归结到他的头上。如果那时候他能够冷静成熟地思考如何处理马尔斯的欺骗,如果他没有选择逃避去加州,如果他早早破译了马尔斯试探的暗语,如果他阻止了马尔斯离去……
只要他做了这些“如果”中的一件,他们的现状就会大为不同。
可威廉一件都没做。
也许真的是自作自受。就在你以为因果报应是个不守信|婊|子的时候,她总会悄然无声地回来咬你的屁股。
“这就是为什么你总在试探我的脉搏吗,”马尔斯将点与点很快连了起来,“看我是不是真的活着?”
威廉撇开头,深吸一口气,“……如果说这一年多来我学到了什么,那就是,梦能欺骗人眼,虚假能淹没真相。”
马尔斯沉默。他蹲下身,捡起一个个瓶子,检查上面的开药时间。
他注意到,开药间隔在他回到纽约之前已经逐渐在拉长,是一个表明威廉有在康复的现象。而这种现象却被什么缘故破坏,导致开药间隔在他回纽约之后又紧密频繁了起来。
“是我,是吗?”他问,“是我的出现让你再次病发,是吗?”
威廉没有吭声。但事实已足够明显,不需要他再言语确认。
“也许我不该回来的,”马尔斯垂着头,低声说,“也许如果我真的死在希斯培鲁,才是更合适的结果——”
“死”这个字眼如同一把嗜血锐利的匕首,瞬间在威廉的心脏狠凿了一刀,把他疼醒,将心底的恐惧点燃。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正跪在马尔斯面前,双手拽着衬衫领将黑发男人推到置物架上。架子受到突如其来的冲击,相框糖果罐纷纷掉下架子砸到了他们身边的地上。
而威廉只管盯着近在咫尺的铁灰眼睛,一字一字近乎从牙缝中憋出来似的,说:“不准你说‘死’。不许你再死!”
“好吧。”马尔斯感到双眼忽然模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明白心中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无处发泄,“那么我应该听你的,走得远远的!我应该和你划清界限,有生之年再也不见!你是傻子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只能带给你伤害,如果我的存在只能带给你、带给你……这些!药片、恐慌!为什么你还留我在这里?你应该让我滚蛋,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哪怕一次!”
泪水从银灰的眼中涌出,马尔斯毫无自觉,但威廉看在眼里。攥着衣领的拳头松开,他捧着马尔斯的脸,抹去苍白面颊上的泪痕,倾身向前,吻住那对嘴唇。
马尔斯没有回应他,没有抱住他。等威廉稍稍和他分开,他看着水绿的眼睛,不知为何喉头有些哽咽:“我应该走。你就当我……我不在了,也就不用每天来确认我是不是活着的,不会再被噩梦迷惑,不用再吃这些药片……”
“别走,我会戒的,不要走。”威廉拥住他,“我……其实……其实我原本也想过和你彻底分开。爱过我的都没好下场,”他自嘲一笑,“妈妈,奥古斯塔,你……特别是你,这两年的受苦、身上这些多出来的伤,全都是受了我的牵连。如果我们从未相遇过,你会不会生活得更好?会不会遇到同样爱你,却比我更能为你带来普普通通幸福的人呢?”
马尔斯的嘴唇动了,威廉抢在他之前继续说:“你写在我和妈妈照片后的那句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认为我是‘光’,马尔斯,我从来不是。‘光’是明亮的,光是带来希望的。你觉得你带给我的是伤痛,而我给到你的确确实实,都是伤和痛。”他将手放在马尔斯的胸口,衬衫之下的那里,有一道触目伤疤。“我反而觉得,你是我的光,知道吗?”威廉轻笑了一声。
马尔斯怔住,“我不明白。”低柔沙哑的嗓音中是全然的迷惘。
“原本,我以为我是不会爱人的,你知道的,我的过去就是一部混乱史。但你却横空出世,把我的心神通通夺走。其实我很崇拜你,那么敢说敢作,一直为国家服务……”威廉停了停,“你曾经说,爱让你失控,我让你失控。我并没有对此回应过。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区别,”他收紧了拥着马尔斯的臂膀,低低地笑,“那时候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敢把爱说出口,我是不敢的。”
“让我明白我爱你的,不是你的离开,不是你的‘死’,不是你的归来,是时间。时间让我明白,那个夜晚,在酒吧见到你的第一眼,你确实夺走了我的心神,但那只是一时放纵。而后面发生在我们之间的种种、这两年的等待,才让我明晰,其实我是爱你的,一个烙印下来的事实,在我有生之年都无法被时间消磨。”
“我爱你,虽然这不能让我原谅你过去所犯的错误,但我想要你得到最好的,而我……我一点也不好。我想你能开心,逐渐学会感情,与能够让你平静、和你相爱的人组成家庭。我会嫉妒,会难过,但只要你过得好……活着,这些情绪我就都可以忍受。”
“‘开心,学会感情,与能够让我平静、和我相爱之人组成家庭’,这不就是正在发生的?”马尔斯说,“我不想和其他人在一起,我不知道世界上哪里还有比你更好的人。威廉,你不是造成我受伤和‘死亡’的原因。如果这念头起始于你的内心,那么把它摒除,因为这是毫无根据的念头。如果有人将这想法根植在你的心里,威廉,你要让那人得逞吗,将你和我分开?我又能去哪呢?没有你的地方,能称得上是家吗?”
“你已经改变我了。只不过,‘想要你’,‘不择手段想要你’的这个念头,任何人都无法将我改变。我走得潇洒,在那之后如果不是你主动出现,我是不敢和你再见面的,因为我已经用了最大的自控力了,但你知道,我是没有自控力的。如果你没有主动出现,如果我再见到你一面,很难说我会不会绑架了你从这个国家消失,所以我只能让自己不和你出现在一个场合。”
“如果你是出于不愿意接受我的不择手段而让我走,那我会干脆走的。如果你是觉得痛苦、疲惫而让我走,那我也会走的。但如果你是出于爱我才让我走,那我们何必折磨彼此?我只有在你身边才能完整,我想做一个完整的人。不要推开我,不要让我做一个机器,好不好?”
威廉重重地点头。
“把药戒断,好吗?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再探脉搏就知道我是活的。”
威廉笑了一声,“仅仅到那为止吗?”
马尔斯也笑了,一滴水珠滑出右眼落下,“你说多久,就多久。”
“那我说永远,你愿意吗?和我永远在一起?”
“愿意,当然愿意,”马尔斯吻了吻金发,“我所追寻的,也不过是永远和你在一起罢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