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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杀,无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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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比斗之后,众人都有些疲惫,即使面对热情款待也无力应对了。
连陈知眉都提不起去外边街上逛一逛的心思,早早拉了她回房休息。躺在床板上用手轻轻敲着腿,好让盘坐了一天的腿能放松下来。
杜思云几年历练早习惯了,回房后把头上的簪子一抽,放下头发,把水打了放在屋子内,边问道:“你要擦一擦吗?”
陈知眉试着支起上半身,又面条似的软在床上,摇了摇头道:“算了算了。实在太累了。”
杜思云便自己端过盆,掬了水泼脸,最后用沾湿的澡巾从头到尾擦了遍头发,水擦过的头发乌黑发亮,如一团团黑云般细腻柔软。
陈知眉在床上挪来挪去,总算找到个位置可以好好欣赏那头乌发,她突觉诗兴大发,吟诵道:“‘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边念边摇头,好似十分陶醉。
杜思云看着陈知眉小流氓似吊儿郎当的作风,不禁有些感叹,这欠揍的小模样怎么和她当年有几分相似。
“赶紧洗洗吧。”
她把拧干的巾帕往陈知眉脸上一丢,恰巧蒙住她整张脸,陈知眉两手并用,赶忙把帕子抓下,道:“洗过没?”
“洗了。”
陈知眉嘟囔道:“那便好。”
陈知眉用帕子胡乱地抹了脸,就继续瘫在床上。杜思云也把门窗关紧了,吹了灯烛,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半夜更深露重,温度极低,屋外几声野猫叫唤顺着开着的门清晰地传进了耳朵,一声接着一声。屋内一左一右放着两张床,被褥内传来绵长的呼吸声,似乎是睡的极熟。
不速之客缓步进屋,左右看了看,似乎在犹豫该向哪边去。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先往右走去,黑袖中一只寒光闪闪的暗箭一触即发。
撩开纱帘,看见那张娇憨的年轻脸,他将暗箭抓紧,向后退了一步。暗自想到:既然是天都府的,还是不要额外生事才好。
忽然间,身后那张床榻的呼吸声停了一瞬。他回头甩出袖箭,“砰”的一声。锋利的黑箭同一把匕首撞在了一起。
范艾材衣袖一挥,打向身后,床上那名娇憨女子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短剑。原来她刚刚是假寐,就是在等这个偷袭的机会。
他袖下手聚灵力,边应付边后退。感受到灵力波动,其他院子埋伏着的人也纷纷出手托住一旁的人。
面前两个女子修为都不高,他应付起来并不吃力,但想到可能叫醒的其他天都府弟子,他一咬牙,决定速战速决,至少要完成主上交代的人物。
只见他身形一闪,接着金丹期的灵力,如影般出现在杜思云的身后。他右手掐着薄如蝉翼的剑,在他极其精妙的控制下贴近了对方的小臂。
结丹之后的修士才像是真正的修真人,他们的实力相较于之前有了一个飞跃的进步。筑基和金丹,仿佛天堑之别。他这手快如影,瞬如风,身材肥胖,身形轻盈。
这一剑在以往,他会切向对方的喉咙,一剑封喉。但今天他只冲着对方的手臂,却也有十足的信心能够划破皮层。
但意料之内的流血没有发生,对面的女子竟然以惊人的反应和柔软性扭过身,用一把匕首挡住了他的剑。
没有流血,也没有击飞。
范艾材却已经掩盖不住眼里的惊讶,“你是金丹修士?”
他闪身出去几米,站在远处惊疑地看着她,随时准备后撤。
为什么?哪怕是天生的反应力,她也不可能与他交锋而不受伤。他可是金丹期修士啊。唯一的可能就是,对面也是一个金丹修士。
不,不可能。他定了定神,突然想到了主上的话,警惕地盯着对方。难道是真的?
他右袖内再运起灵力,但不是一般的法诀,而是修士们自入门以来就必学的——降妖决。白色的灵力成丝状般从他的手上喷涌而出,缩成了一个篆书写的“降”字。这个蕴含了金丹期全力的降妖决就算是面对上古大妖也能造成一些麻烦。
倘若,他的猜想正确,那么这一招,一定有效!
“疯了吗?”陈知眉自然看懂了他手上的法诀,但却不懂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法诀,对凡人,都没有一点用啊?
杜思云看着范艾材手上那个光线凝聚的“降”字,脸上难得出现了凝重之色。她单手握着匕首,仍然直直地站在原地,但她同样能感觉到那个字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里面蕴藏着先辈代代的捉妖智慧,能够轻易碾碎普通的妖怪,也能激怒大妖天生的高傲。
血管里好像有什么在沸腾,金光四现,降妖决带着人类先祖的威压轰然而至。法光照耀出一张苍白而平静的脸。
她的脸上红纹突然活动了起来,像是被这金光烫到一样在她的脸下尖叫游走,红痕不止停留在她的左脸,像汹涌澎湃的河流,又像无数只缠绕扭曲在一起的血线虫。连带着杜思云的脸也变得扭曲。
但她根本来不及注意到这个,她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手上的匕首上。她企图用修士特有的灵力包裹住匕首,以匕首为中心,爆发出一道灵力屏障,将她自己的气息隐藏进这道屏障之中。
她操纵灵力十分谨慎,试图用一道道灵力充斥进“降妖决”内在的灵气线条之中。在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天枢山上的那把剑。
两股不相符的灵力相互冲击,碰撞出难以忍受的高温,匕首在“嗤嗤”作响的声音中,慢慢融化。
范艾材看见这幅景象,心中的猜想已经慢慢坐实了。念及主上的命令,他便要挥手解开法诀。
但他没来及出手。
因为伴随着一声清啸,灵力写成的“降”的篆文突然开始有裂开的迹象。他在匆忙一瞥中,看到了对方那双又固执又顽强的双眼。随即,法诀碎成了无数的白色光点,在空中四处飞舞。
但作为代价,杜思云也并不好受,她脸上沿着每一道红纹都在缓缓渗血,沿着无数张扬的红纹,血液一滴滴地从她的下颌流到了地上。
“……”范艾材看见那些像被刀片割伤的线段慢慢在自愈,却又被法诀残留的冲击力进一步破坏,对方的半边脸似乎都被猩红的鲜血覆盖住了。
像一个被划了数百刀的假面。
他第一次感到害怕。
但这只是开始。
杜思云唤出了那把常用的血色长矛,任由脸上粘稠的血液一直流个不停。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范艾材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必须在这里将他解决。
这注定是一场不见生死不罢休的战斗。如果范艾材死了,她侥幸能活;如果范艾材逃了,她必死无疑。
范艾材同样知晓这个道理,他的双掌光芒大作,不准备再留手。但他的目的并不是杀了对方,而是迅速地逃离这里。
他边战边腿,避战的想法无疑让他很受下风,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攻势的减弱,任谁受着那样重的伤都不能持续作战吧。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退到了门边,“铃——”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门,带动了门铃响动。范艾材抬眼望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大喊道:“她不是——”
他没来得及说完,没来得及告诉所有人那是一个妖怪,他只感到一阵撕裂的痛楚,接着便如断线的风筝般倒在地上。
最后望着那双居高临下,毫无感情的丹凤眼时,他意识恍惚地想到:也许,他早就知道。
黑衣人被一剑斩成两半,血线来不及纠缠剑光就掉在了地上。身后弟子看见血泊中的尸体,不免有些反胃呕吐之感。
王承湘对死人临死前的话没有一丝兴趣,他收回剑,淡漠地道:“所有刺客,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