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变成黄油》小央

7、Chapter 7

　　又开始说别人听不懂的话了。李道想着，心里却并不感到厌烦。

　　明明被异性逼到墙角，毫无还手之力，怎么还这么没防备？
　　也不知道在别人面前是不是也这样。

　　李道说：“避我跟避瘟神一样。”

　　“这还不是因为你吗？”常达美据理力争。

　　“我？”

　　“不是你讨厌我吗？”常达美忽然趾高气扬起来。她不再畏畏缩缩，反而抬头朝前走。李道稍微退了一步，却不再继续往后，只抱起手臂与她对视。

　　他漫不经心地反问：“有吗？”

　　“你第一次见到我都说要报警了。”

　　“我一直都这样啊。”李道好像还想说什么，却忽然笑出声。

　　常达美气鼓鼓的样子像个小笼包。

　　她很认真，可旁观的人只会觉得可爱。

　　常达美很生气。既气李道游刃有余的态度，又气被美貌欺骗的自己太没出息。

　　回到房间，她发现自己的好友申请得到了通过。

　　李昆的头像是一只恐龙。
　　他说：“hello，小常同学！”

　　常达美连忙为之前的事致谢：“谢谢您请我和我的朋友吃晚餐。”

　　“嗯嗯，”李昆的回复很爽朗，干脆利落，直奔主题，不客气得让人害怕，“也不是白请你吃的啦！况且，我们店是会员制啊，一般人根本没法预约。”

　　常达美本能地有点紧张。
　　她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你会拍照吧？”李昆说，“餐厅需要一些文化建设。我们团建活动需要拍点照片，但是，我对相机实在是一窍不通……”

　　“不能用手机拍吗？”

　　“难得借到了单反嘛。”

　　拍照对常达美来说的确只是举手之劳，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而，她也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清早就会被自己前爱豆叫门。

　　常达美在做吃潮汕牛肉的美梦，却听不急促却很吵闹的敲门声持续响起。她在床上又坐了好久，才慢吞吞去开门。

　　然后就带着刚醒时的呆滞脸和李道见面。

　　“叔叔等下来接我们。早饭有什么想吃的吗？”他问。

　　“呃，”常达美回答，“潮汕牛肉？”

　　他颔首。
　　不知道是真打算一大清早煮火锅，还是懒得理睬她，视线稍微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随着他的视线低头，常达美看到自己身上的萌萌小兔睡衣。瞌睡这时候才烟消云散，她猛地蹲下，郑重其事开口：“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脏东西了。”

　　最令人无语的是李道竟然都不否认一下。

　　“嗯，”他还格外认真地给出建议，“下次换了衣服再出来。”

　　只有叔侄两个员工的餐厅竟然还要团建。

　　常达美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也跟大企业有合作，印象很重要。”李道把跟潮汕牛肉搭不上半点关系的紫米粥和小菜送上餐桌。

　　这是常达美第二次来李道家。

　　摆设比上次多了一些，换了一条桌布，厨房还是精致到令人无法忽视。这个人在这方面似乎格外注重细节，刚刚常达美随便拿了双筷子，还被他临时叫住说：“这对不是配那只碗的。”

　　常达美已经顾不上那些：“好好吃！”

　　“咽下去再说话。”他瞥她一眼。

　　“原来吃早饭是这种感觉啊！”

　　吃到一半，李昆就来了。他特意开车跑了大老远去买一家很有名的灌汤包，装出来分给大家吃。然而李道却对味道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关心着：“这是怎么做的？”

　　李昆抱怨：“你能不能表现得有人文情怀一点？”

　　“我没有吗？”李道说。

　　“你又不是做饭机器。”常达美也漫不经心地搭话。之前猫人有团体综艺，李道全程一个劲参与煮饭，但到吃的时候就找不见人，“低血糖也没好吧？”

　　李昆被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他低血糖？”

　　“我是粉丝！”

　　“啊，对喔，”李昆插嘴道，“他之前还因为忘了吃饭、处理海鲜处理了几个小时晕倒。”

　　李道打断他，终于拿起筷子：“别把这种事到处讲。车加了油没？”

　　大家都安安静静吃饭。常达美偷偷抬眼，暗自观察白色短袖T恤袖口里漏出来的那截手臂。用力握住手机时，能看到苍白的皮肤下脉络的踪迹，然而即便是这样的特征，也能让人想起美术教室里的石膏像。

　　坐上车时，李昆在副驾驶座上放了速燃炭和钓具。

　　导致原本打开车门的常达美又只能掉头坐到后排去。

　　即便是后排，也堆了不少物件，还剩一点空间，她心安理得刚坐好，就对上外面李道面无表情的脸。

　　“进去点，”他说，“你也不想跟我挨着吧。”

　　这一刻，常达美喝不得化身为沈腾，冲着李道大声呼喊四个字：“你过来啊！”

　　来对对碰啊！

　　放在以前，面对偶像的照片，常达美和追星的姐妹们一个个的，都能化身为藤原拓海，开着AE86在秋名山上□□夹弯。

　　然而，真正面对本尊，常达美只觉得间歇性头脑空白，唯有按照他的指令完成任务。

　　她往里缩成一团，他似乎觉得她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很好笑，却还是先坐进来。和偶像坐同一辆车这种事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常达美觉得心脏砰砰跳，本以为自己能紧张很久，结果还是被颠簸得倒头就睡。

　　李道看到常达美眼下的乌青，忍不住不解她到底每天熬夜干嘛。

　　明明都不追星了——

　　难不成，她爬墙了？

　　李道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于是，常达美醒来时睡眼惺忪，还在回味脖子疼，却对上李道充满怀疑的眼神。

　　她就睡了个觉，是磨牙还是打呼了？怎么好感度好像又降低了？！

　　Dinosaures的团建活动是去溪钓。

　　确认好光和景，常达美拍了好几张，全都是李昆的单人照。李道偶尔出镜，也要么是虚化，要么遮挡脸部。

　　李昆看了几张，比想象中更满意：“你这也太能干了吧？效率比专业的还高。”

　　“是您要求得不高……”常达美谦虚。

　　一旁的李道却冷不防开口：“毕竟以前在多恶劣的条件下都要拍。”

　　晴天，雨天；室内，室外；亮处，暗处；从楼上拍楼下，从坑里拍台上。人多得不得了，随时还要移动。

　　结束拍照，李昆去附近熟人家打招呼，常达美就闲了下来。
　　她抱着熟悉的相机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受到什么吸引般来到李道身后。大约是没有鱼，他提了几次钓竿，更变鱼钩位置，终于逐渐好起来。

　　塑料桶里有鱼在游动。

　　常达美干站着也无聊，想说说话，又不知道以什么为开头好。

　　“那个，”她说，“你知道猫人里谁是钓系吗？”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人家都退团了，还偏要在他面前提前队友。况且她又不是团饭，简直就是跋山涉水专程跳进雷区蹦迪。

　　没想到的是，李道竟然还真作答了：“顾柏舟？”
　　他说了个前队友的名字。

　　“哇，你是5G冲浪啊……”

　　李道还挺坦然：“我是蛊系吗？”

　　常达美顿时好笑：“你？你这外貌条件，不需要蛊。你是盐系，高岭之花，大部分粉丝都不好意思当你女友粉。”

　　“为什么？”

　　“追星就是这样啊。尤其是女生，很多人都想得多。”提到自己在行的事，常达美难免话比平时多，“帅得不像人类，太没有生活气息了。”

　　被毫不避讳地称赞了相貌，李道也丝毫没有动摇。美而自知的男性难免会让人感到油腻，然而，究其根本，那些都是没达到最高境界。被夸得太多了，自己的脸从小看到大，真的已经归于麻木。他对自己长得好看这件事无所谓。

　　李道无所谓地回答：“我也会生活啊。”

　　他忽然提议：“喂。虎子，给我拍几张照吧。”
　　这是“老虎变成黄油”之前的称号之一。

　　听到他的要求，她下意识端起相机。

　　不少艺人在淡出大众视野后会发生改变。

　　尤其是外貌。

　　毕竟在公司时花费了大量金钱和时间去维护，回到素人的生活，难免质量下降。

　　然而，李道没有。

　　身为前线，知道的料必定比屏幕饭要多。然而，说实话，她也是现在才开始相信，李道的脸真的一点都没动过。他纯天然的说法绝对是真的。

　　他手持钓竿朝镜头微笑。

　　明明只是再平凡不过的时候，却还是那么精彩绝伦。世界上怎么会没有完美的事物？至少在外貌上是有的。此时此刻，就在常达美眼前。

　　“感觉很神奇不是吗，之前还是爱豆和站姐，如今就是普通认识的人。”他说着，继续看向钓竿。

　　常达美吞咽过后说：“嗯。李道，你再看下这边。”

　　还想拍得更多。
　　就像以前一样。

　　他按照她说的那样看过去，与此同时开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她在按快门，所以希望他不说话。

　　可是他说：“常达美？”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而不是站子名。

　　为了取景，常达美原本刚好就退到河边，这时候更是绊了一跤，踉踉跄跄地跌倒下去。好在膝盖先触底，膝盖往下全都湿了。她下意识保护自己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以至于高高举起相机，姿势十分悲壮。

　　就因为被叫了一声大名，她就在偶像面前摔到了溪里——这么丢脸的事，常达美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落汤鸡回到车上。

　　李道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件印着广告的运动外套。到最后，他沉默良久，背对着她说：“算了。”

　　然后他就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裤子。

　　常达美吓得动弹不得，脑内的天使恶魔一个喊着“快逃啊”，另一个在尖叫“赚大发了”。

　　可是。

　　李道飞快地脱下运动裤，里面还穿着一条沙滩风格的五分裤。他有这样的穿衣习惯。

　　他把外面那条递给常达美。

　　“这……”常达美无语凝噎。

　　李道还挺不留情面的：“不穿也行。”

　　“不，不，”再怎么说，也不能一直穿着湿衣服，常达美咬咬牙，“谢谢你！”

　　李道也想缓和气氛，但平日里并没多少经验，思来想去，也只搜刮出一句安慰的话。不管合不合时宜，总之先说出口：“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