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羽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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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化。
A把书包放在教室的窗台上，头一偏就看到树上的人影。
是个看起来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此时正紧紧地抱着树干，闭着眼睛神游天外。
A摸着下巴回忆自己身处几楼，而后便不由自主地朝树上的人喊道：“喂，不怕掉下来么？”
客套的话谁都会说，所以A自然也没有上前采取强硬措施让对方从树上下来，他比较在意的是这孩子究竟是怎样爬上去的。
“……我在结茧。”树上的人睁开眼睛朝自己望了望，深蓝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光亮，“所以，不会掉下来。”
……以为自己是蝴蝶么？究竟是哪个神经病院逃出来的。A没好气地摸了摸后脑勺，转身从窗户跃进教室。
承认自己是个淡漠的人，所以从来不会对别人过分的接触。反正将来终归是要入土，谁能记得谁？
也不知道在教室里呆了多久，同学们才陆陆续续从教室门口进来。
没有听到谁去讨论那个树上的小孩，A虽觉得奇怪，却也并未多想。
整个社会如同巨大的瀑布，被人这样的水滴聚集起来，并且如数从高崖处坠落，溅起更加肮脏的污点，且放出的声音振聋发聩。
贫民区就是这点不好，站在哪都可以听到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
A蹲在马桶上手撑着下巴，皱着眉头在心里咒骂隔音效果极差的墙。
王阿婆家找了个个子超级矮的媳妇，李大叔全家出车祸无一幸免，……这种让人听了就忍不住想要撞墙的事情却天天跟自己怄气一样钻进自己的耳朵里。
实在是……好烦。
出门的时候再次看到那个说要结茧的少年，正抱着不远处的一棵小树继续他的结茧事业。
与上次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多了一些淤青。
或许是因为奇怪，A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并在对方看向自己的时候指了指天上的太阳：“现在可是夏天。”
少年偏过头盯着树干固执道：“我知道。”
“……”A无趣地盯着在自己头顶突然出现的蝴蝶，半晌，开口道，“那，随你便。”
精神病患者可能不会知道这个季节不是结茧的时候吧。
A朝前方迈了两步，终是回身，让自己的影子罩在少年身上。
“……当心，呃……热着。”
时间就这样静止下来，蝉鸣声空旷地响在耳边。A不断地随着太阳的移动方位变换着自己的脚步与姿势，以便让自己的影子更大限度地罩在对方身上。自己也奇怪这样固执地给一个脑袋不正常的人遮阳是为了什么，虽然很傻，可就是，想要这么做。
“你妈妈打过你么？”到了下午，太阳西沉。少年突兀地说出这样一句话，让A措不及防。
“也许吧。不过，我都不记得了。”A愣了好一会儿，终于让自己表情看起来非常无所谓，“我三岁的时候他们就都不在了。”
“真好。”少年抬头朝自己羡慕地笑了笑，“真好。”脸上的伤被自己影子遮到看不见，却从笑容里直直刺进A的心。
A有些怅然地看着少年依旧没有聚焦的双眼，到嘴的话，终是没有问出来。
从三岁起便忘记人的关怀是什么。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听尽埋怨与讽刺。自然也对这个世界不抱什么特别的感情，同学间的点头之交尚且觉得奢侈，却意外地对这样一个奇怪的人滋生出一种保护欲。
可能是好奇吧？
A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淡化不掉的疤痕就像一个小石子搁在自己的心里，散发出隐隐的痛。
不知是巧合还是偶然。后面的日子里总会碰到那个想要结茧的少年。
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知道一些从前听起来很不屑的消息。
夫妻不合从而引发的家庭暴力。
A看着少年身上日益多的伤口，竭力压抑着自己心里萌动着的东西。
“我就要变成蝴蝶了。”
有一天，少年这样对自己说。
“蝴蝶？”A觉得好笑，伸手将创可贴习惯地贴在少年的额上，“那你的茧呢？”
“我问你。”少年定定地看着A，没有聚焦的双眼似乎泛起一丝光泽，“没有碰到我之前，你是怎样过？”
“就那样啊，挺普通的。”A丈二和尚摸不到头。
“那，遇到我之后呢。”
“也一样。”A说得随便，却没有留意到少年眼里逝去的光泽。
“……这样啊。”少年笑了笑，继而转移话题，“你知道上次我是怎样爬到那么高的么？”
入秋之后再也没有看到那个把自己当作蝴蝶的少年。也许是家庭关系缓和了吧。A在想念的同时不自觉地同周边的人搭建起关系的桥梁。
不由觉得，即使是融入社会，也不是什么恶心的事。
也许是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就会觉得跟其他人聊天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知道少年死的时候，自己正跟一帮人勾肩搭背，谈笑自如。他心里的壁垒完全被莫名其妙地击毁，甚至不剩残渣。
也是在无意间听到身旁女生的私语，知道那个自己曾经逐渐滋生起保护欲的少年，因为不堪母亲的毒打跳楼自杀。
“可能是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才会这样做吧。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说得煞有介事，顺便回头问了问发愣的自己，“你说是吧？”
秋季便开始自窗外吹进一些凉风，蝴蝶之类的昆虫也开始变得稀有。
A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树，原本绿到浓郁的叶子也开始泛黄。
我因你而蜕变，你却早一步化作蝴蝶。
A用手狠狠掐着自己的胸口。
你让我……你让我怎么忘得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羽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