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龙有术》买橘子的猫

4、法会

　　灵鹫宫正殿外，一鼎巨大的香炉上插满燃香，烟气顺着微风一路飘进殿内，其间烟雾缭绕，宛如仙境，众弟子依次落座于蒲团之上，在大殿中央围成了一个圆圈。

　　在法会开始前，胤玄将尘醉与凤十二加入昆仑巅的消息告知了诸位弟子，一片错愕过后，哗然顿起，议论纷纷，胤玄以他们灵根出色为由，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众怒。

　　可他没想到，他们居然出现在了大殿外。尘醉声音锵锵有力“我们也要参加法会，与大家一同辩论道法。”

　　胤玄心里一惊，怎么他们两个竟如此不识体统，偏偏还都跟来了，自己还没来得及给他们授课，莫非他们之前对道藏已经有所积累顿悟不成？

　　若当真如他们自己所言，一个是凤凰郡主，一个是龙族之尊，倒还有几分可信。

　　但.....胤玄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呢，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会被禁锢在那两具平平无奇的躯壳里，变成母鸡和蛟蛇呢，就算真有此事发生，也绝不可能如此凑巧，偏偏都成了他门下的弟子。

　　只是，他转念又一想，战知白预言中的天命者，龙凤呈祥，一水一火，正是暗中契合了阴阳之道，若要行逆天改命之举，龙与凤的确有力挽狂澜，救大厦于将倾的气魄。

　　看来，他们的话还要好好辨一番真假。只是眼下，若二人完全不懂道法，只是虚张声势，前来凑热闹，那么在群情激奋下，自己必会被逼着将其全部逐出昆仑巅，再不受他控制。

　　胤玄额头上沁出了几滴汗水，但很快就释然了，他深信命运既然将大任降于尘醉和凤十二，那么他们绝不可能是全无半点本领的无能之辈。

　　于是，经过一番内心的苦苦挣扎后，胤玄终于点了点头“好，勇气可嘉，那便过来坐吧。”

　　众弟子中有一位身材纤细，面若桃花的女子，她一双赤红色的眼睛正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充满魅惑之意，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摇去，细细的绒毛一尘不染，她是只不折不扣的狐妖，名唤作涂山墨墨，正是原著的正牌女主。

　　“真是一具好皮囊，我喜欢。”她不断偷看着尘醉，春心荡漾，心里不断自言自语。

　　法会伊始，胤玄的第一问便是亘古不变，也是修行之辈的终极命题。

　　“何为道？”

　　在一千个修道之人眼中，这题有一千个答案。它没有标准答案，是极其开放式的问题，考得是对道心的理解，故而难度也属最上乘。

　　之前被尘醉教训过的吟风，依旧一副风流倜傥状，信心满满率先开口“道是万事万物的本源，是世间的本相，是一个人的至高境界，是修行的彼岸。”

　　他发过言后，用灼灼目光扫视一圈，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下，这是胤玄曾经说过的话，此时他分毫不差的背出来，心想师尊定会夸奖赞扬自己。

　　“道哪有那么麻烦，”凤十二搓搓小手，一副迫不及待要发表高谈阔论的模样。

　　“道啊，道就是死了。”

　　一时间，大殿内哄堂大笑。

　　“胡说八道！”吟风转过身去，又露出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请求胤玄将他们二人赶出去。

　　但胤玄没有说话，他一言不发，既未发笑，也未发怒，旁人委实难以猜透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此见解惊世骇俗，不知是纯粹夺人眼球，还是当真有所深意。”

　　另一位坐在其中的女弟子发问道，她乃是海棠花修炼成的花魅，在所有弟子当中年龄最大，一张雍容华贵的脸更衬出身上冷若冰霜的气质。

　　她身上总是香气宜人，让那些年龄小的男弟子们心生向往却又不敢靠。

　　“当然不是瞎说的，你想想，大家无论修为多深，灵力多强，最后总逃不过人老色衰，寿终正寝，总是要死的嘛，对不对？所以道就是万事万物的重点，顿悟大道就是走到了这个终点。”

　　凤十二滔滔不绝，她试图用自己独特的逻辑说服他们。

　　“我不同意，”双目瞳孔皆为碧绿色，两耳尖尖的风采铃道：“那长生不老又算什么？”她是只狸猫妖，一边说话一边晃动着双耳。

　　“长生不老又怎么样，活了几千几万岁，身边的亲人朋友都没了，到了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之时，整个人孤独落寞，这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吗？”

　　狸猫妖蹙眉良久“.....有道理。”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无论你是因何入道，修到最后都得死，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简称瞎修。”

　　胤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尽管知道她纯属歪理邪说，可他还是不予制止，反而津津有味地听了下去。

　　“你......”吟风听她说完之后，想反驳却不知从何处说起，整个人都懵了，而且还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虚幻感。

　　“那得道飞升呢，到了神仙那一步，也会觉得自己同死亡无异吗？”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这是女主涂山墨墨在反问。

　　凤十二咬了咬嘴唇，有些焦急，一旁的尘醉趁机接过话茬“的确，要比长生不老好一点，但其实与死了同样无甚分别，断了尘缘，忘却滚滚红尘中的一切，万物皆如一，只能眼巴巴看着凡间的生离死别，爱恨情仇，不会羡慕那些朝生暮死的凡人们吗？”

　　“呸！大道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哪里像你理解得这般肤浅。”吟风见尘醉说话，急着要让他吃瘪。

　　“若当真看不见摸不着，那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真的顿悟了呢，怎么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活着呢？”凤十二再次回过神来反击。

　　吟风噎住，他浑身都颤抖起来，明知对面两个人在胡言乱语，可自己却又觉得颇有些道理，可怕至极。

　　“道不是死的，每个人对道的理解都不同，但有些人太过狭隘.....”吟风憋了半天，熟料却又一次被凤十二打断。

　　“道不是死的，莫非还是活的？”

　　“当然是活的。”

　　“它在哪，你把他拉出来给我们看看呗。”

　　“我.....”吟风再次无话可说。

　　这两个家伙，实在太过猖狂。吟风气得牙痒痒，可无可奈何。

　　“既然这样，我也有一个问题。”胤玄望向尘醉和凤十二。

　　“既然追求大道只是从生到死的过程，那么修行的意义何在，渴望得道之人众多，莫非都是人云亦云吗？”

　　“非也，有一圣人说过，无用之用，就是最大的用处。”尘醉一副讲古论今的模样。

　　“哦？”

　　“据说，那圣人曾带着弟子遇见过一棵枝繁叶茂的巨树，名唤作扶桑，乃是彭祖所栽，圣人好奇此树为何无人砍伐，伐木农夫却淡然道：“此树乃无用之材，作器具容易毁坏，作柱子易被虫蚀。无所可用，故能长存。”

　　这下，胤玄也无话可说了，这个故事他自然也是听过的，只是从未想到会被人这般引用。

　　尘醉和凤十二天资聪慧，即便战知白没有嘱咐自己，他也愿意将其收为自己的徒弟，但魁首之位却仅此一人，于是胤玄询问二人道：“你们谁愿去万卷阁当编撰？”

　　出乎他意料的是，凤十二不争不抢，主动将位置让给了尘醉。

　　此时，凤十二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若是尘醉在万卷阁找到办法变回龙身，十有八九自己也能变回凤凰。

　　到那时，就能回家了。

　　夜里，尘醉在床上翻来覆去，凤十二不断浮现在他脑海中，搅得他睡意全无。

　　尘醉想起当年两个人的过往岁月，便无比惆怅落寞起来。

　　曾经，他们爱的轰轰烈烈，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尘醉被天界抓走后受尽折磨，而凤十二也饮下忘川水，忘了与尘醉之间的一切。

　　因为天界与龙族的恩怨，两个人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为了天界而背叛我，你还真的很识大体嘛。他冷笑起来。

　　他爬起身，推开窗户，眼见万丈高空上皓月当空，星罗棋布，无风无云，心头生出了赏月观星的念头。

　　尘醉爬上屋顶，仰头望月，低头思人，独自长吁短叹起来，脸上愁云密布。

　　就在这时，他目光一瞥，看到凤十二居然也在对面的屋顶上赏月，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但这心动却不是因为喜欢对方，更多的是因为激动。

　　我要慢慢接近凤十二，让她爱上我，再将她抛弃，体会一番什么叫生不如死，最后再无奈自尽，嘿嘿。

　　尘醉在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但他表面上仍旧故作镇定，轻轻嗓子，呼唤起风十二来。

　　“原来是小醉龙，真是好巧，你也睡不着上来赏月啊。”凤十二对尘醉的小心思一无所知。

　　“是啊，不过我们这样扯着嗓子喊话怪麻烦的，还容易惊动别人，要不然，”他拍拍自己身旁的空地，试探着问道：“过来一起呗。”

　　“呃.....”凤十二犹豫起来，不知怎地，感觉自己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

　　说罢，他的身影在月光下闪烁，蹭蹭几下，就来到了凤十二所在的屋顶上。

　　“你睡不着，是有什么心事吗？”尘醉歪着脑袋问她。

　　“有.....不不不，没有，只是今日在大殿跟着大家修行太过无聊，故而才打了会盹，将觉提前睡饱了。”

　　“哦？我也觉得无聊，可胤玄说了，想待在昆仑巅，就得守他的规矩。”

　　他不屑地“切”了一声，凤十二感觉风都连带着阴冷了几分。

　　她耷拉着两根眉毛，转移话题道：“小醉龙，你说，咱们分明是神仙，居然要和凡人们一起修行，简直是亘古未有的奇事。”

　　她见尘醉不回答，将声音提亮了几度“小醉龙，他们都不相信我说的话，我真的是天界的郡主，我父母是东华帝君，母亲是金母元君，我的真身是只火凤凰，可惜我再说的天花乱坠，也没办法证明给他们看。”

　　“你不需要证明，反正，我相信。”

　　“你不会笑话我吧。”凤十二幽幽道。

　　“我理解你的痛苦，因为，我本来也不该是条蛟的。”

　　“我知道，你应该是条真龙，还是龙族之尊，怎么样，我记性还不错吧。”

　　“对。”他顿顿又补充道：“我保证，若是有一天我变回了龙尊，一定送你回家，你要等我。”尘醉语气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