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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归去来兮 ...

  •   不过半日,江破春要和月铃铛结为道侣,并一同离开宗门外出历练的消息,便在宗门不胫而走。
      洛绛尘得知这一消息,却是江破春当面道出。

      彼时,他正和萧知鱼在赤云峰等着看夕阳和晚霞。
      萧知鱼通知了沈惊夏和孟断秋一起过来。
      她还叫了姐姐萧至清,却被断然拒绝,萧至清说她这几日舟车劳顿太累了,想休息。
      萧知鱼没当这是一回事。
      然而当她见到江破春和月铃铛牵着手一同前来时,立即便明白了先前洛绛尘所说的,恐怕她姐姐不会来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破春师兄,你不是要和我姐姐定亲的吗?怎的却和月师姐牵着手?你这样朝秦暮楚,对得起我姐姐吗?还有你!月、铃、铛、师、姐,你和我姐姐怎么也是同门姐妹,你怎么能撬她的墙角呢?!”萧知鱼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杏眸圆瞪,大声质问道。
      她长得甜美可爱,便是怒目相视,也叫人一点都生不起气来。
      更何况,不论是江破春,抑或是月铃铛,平常都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一般宠爱,她也只是为自己的亲姐姐打抱不平,谁又忍心跟她置气呢?
      “我要和你月师姐一同离开宗门,去远行了。”
      江破春上前轻拍了拍萧知鱼的发顶,如往常那般温柔地嘱咐道,“小知鱼要快快长大,你姐姐……是我有负于她,这一生都不敢乞求她的原谅,我只希望,她能够早点找到一个可以一心一意对待她的良人。
      “师尊师娘越发年长,日后我不在他们身边,你要多多陪伴、照顾他们。
      “还有……”
      说到这里,他话语微微停顿,朝着洛绛尘的方向轻瞥了一眼,神情肃穆,抿了抿唇,接着说道,“还有要亲君子、远小人,像是洛绛尘这般品行低劣、手段狠辣之人,往后就不要多接触了。”

      他这话毫不避讳,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萧知鱼一愣,忘了还在跟他置气:“……破春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洛师弟人很好啊。”
      “人好不好不能只看表面,洛绛尘便是浮于表面的好,内里却恐怕已经坏透了。”江破春不客气地道。

      孟断秋恰好和沈惊夏一道走来,闻言都是眉头一皱。
      他们对视一眼,快步走上前来。

      “江破春,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绛尘弟弟明明和以前一样。”沈惊夏笑着反驳他,可眼里却分明带着几分不快。
      孟断秋表达得就更直接一些。
      不说他眼里浓烈的冷意,光是那抱剑的架势,便像是随时准备出剑要和江破春打一架了。
      他还和从前一样,容不得旁人说洛绛尘一句坏话。

      “眼前之人,已非昨日之人。”江破春摇了摇头。
      “破春,你是不是路上和绛尘弟弟发生了什么误会?”沈惊夏问他。
      “哼。”孟断秋则冷冷一声,根本不把江破春的鬼话放在心上。
      “这些话你们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以后就等着被他欺骗利用吧。”
      江破春也只能这么说,“兄弟一场,我该提醒的,也都提醒了,信不信在你们,只不过,若是日后被他给骗了害了,要怪就怪自己,千万别怪到我身上来。”

      “破春师兄,你当着我的面就这样说我的坏话,真的好吗?”
      洛绛尘甚是委屈地看着他,幽幽说道,“我何时欺骗利用坑害过你?从我们重逢至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反倒是你,当初趁我重伤昏迷,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强行将我从北洲城带离,根本就一点也不考虑我是否愿意。”
      “你不愿意回来?”孟断秋没有表情的面孔看着他,说了从他出现以后的第一句话。
      “不愿意。”洛绛尘朝他轻轻一笑,“这么多年,我害怕从前早已物是人非,还不如继续待在北洲城,至少,我已经熟悉了那里的一切。”
      “没有物是人非。”孟断秋皱眉强调。
      “怎么没有?破春师兄不就变了吗?他都不肯对我好了。”洛绛尘十分失落地垂下眼眸,但又很快想起了什么,眸中复又变得神采奕奕的,“不过这一定是因为破春师兄有月师姐了,他便只想对月师姐一人好。”

      他说着这样的话,听起来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就好像他是真心实意地为旁人有了归宿而感到高兴。
      不过,这也不正是遂了他的愿吗?

      江破春心里想着。
      如此不择手段,不就是为了报复月铃铛当日对他的诸多质疑?
      月铃铛则担忧地望了江破春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仍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喜欢江破春。
      喜欢到哪怕知道自己得到他的过程并不光彩,却也并不敢放过他。
      她心里清楚,这只是洛绛尘的一场顽劣的作弄。
      但因为这种私心,她竟然好像还要不得不感激洛绛尘……

      “破春,你想对月师妹好,就只管待她一心一意的好,欺负我们绛尘算什么?”
      沈惊夏白了江破春一眼,修长的手臂转而勾住洛绛尘的脖子,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冲他明晃晃地笑着,露出一口森白好看的牙齿,“小尘别难过,没了江破春,以后还有你惊夏师兄对你好,怎么样?”
      “我知道的。”洛绛尘乖乖应道,旋即也跟着露出一口白牙,笑眯眯地看向一旁的孟断秋,“还有断秋师兄,断秋师兄会一直对我好,一定不会变的,对不对?”
      孟断秋没有说话,却极其罕见地勾了勾嘴角。
      萧知鱼看呆了。
      ……
      断秋师兄原来是会笑的!

      江破春、沈惊夏、孟断秋三人虽并非师从同一人,但自小一起长大,情谊自是非凡。
      月铃铛九岁那年才来到宗门,拜入绫星长老门下,虽没有他们三人相处的时间长久,但这么几年来,时常一同下山历练,如今她和江破春关系亲密,自然跟另外两人也有了胜于其他人的情分。
      至于萧知鱼,她是整个宗门的师兄师姐们看着长大的小师妹,性情又活泼讨喜,没有人不喜欢她的。
      五个人相处起来,很是自然惬意。

      然而神奇的是,多年不与他们在一起,本应有了许多疏离隔阂的洛绛尘,此时跟他们待在一起,听他们说起许多他根本不知道的趣事,竟是一点也不尴尬违和。
      他虽然六岁就被掳走,见识却并不比这五个拜入名师的宗门高徒浅薄。
      他们知道的,他也知道。
      甚至他们所不知道的关于北洲的许多神秘传说,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破春听着洛绛尘谈吐不凡,说起北洲历代妖王更迭,洋洋洒洒,精彩绝伦得仿佛一切都在眼前发生一般,尽管他对此面上依旧做出一派不感兴趣、冷漠的架势,可心中却是忍不住地感到一阵阵的奇异、自豪。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心里冒出这些念头:绛尘弟弟终于还是长大了。
      不论他如今变得有多么的面目全非,但他有见识,能修炼,可以活得比凡人都长久许多……
      以后待在宗门中,有惊夏和断秋照看着,应当也不会再受人欺负。

      这就是年少时的自己,曾经所希望的啊。
      算是都实现了吧。
      ……
      尽管,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几个少年时期便相伴相守的知己、红颜、好友,就坐在赤云峰的峰顶,看夕阳晚霞,观冷月晚星,最后酒醉,相依而眠。

      寅时,晨露微凉。
      除却洛绛尘还在熟睡,几人皆是相继转醒。

      沈惊夏揉着宿醉的脑袋睁开眼睛,便见到江破春正蹲在洛绛尘身前,神情温和地为他掖好身上披着的长袍。
      这一幕,好似回到了小时候。

      好一阵过去,一旁坐着的孟断秋突然低低发问道:“破春,你真要离开宗门吗?”
      “嗯。”
      江破春抬手抚了抚洛绛尘额前凌乱的发丝,肯定地答了一声,旋即起身回望他和沈惊夏,却是轻轻一笑,“说句实话,初时我做下这个决定,很是艰辛不舍,可这会儿终于该走了,我心里却突然只觉得轻松,仿佛做下了一个人生中最正确、最不会后悔的决定。”
      这时候,月铃铛也起身走到他跟前,目光始终追随着他。

      江破春冲她招手。
      月铃铛便信赖地交出了自己用来执剑的右手。
      江破春一把握住她的手,触摸着她柔软凉滑的骨节,神情认真地望着她:“虽然毫无根据,但似乎就是有一种直觉在不断地告诉我,近来做出的这几个看似荒谬、不被人理解的决定,都是最正确的。”

      他的这些决定当中,自然也包括和月铃铛在一起。
      月铃铛想到这一层,不由面颊微微发烫,难得羞涩地低下了头去,因着喜悦,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勾起。

      “既是如此,便按照你所想的去远走高飞吧,但要记住,不论你走了多远,我和断秋都是你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沈惊夏抬手握拳,轻轻撞了一下江破春的肩头。
      “我会记住。”江破春笑,“以后,我定会再回来的!”
      “好,兄弟们在此等你日后归来!”
      “一路上定要好好照顾月师妹。”
      “这是自然!”

      几人相视而笑,突然听到一声洛绛尘的嘟囔声,不由回头一看。
      却见只是他蹙着眉似乎是在睡梦中梦到了什么,也许是被他们吵到了,很是困扰的模样。
      一旁,萧知鱼也还在一无所知地呼呼大睡。

      江破春嘴角的微笑渐渐沉了下去。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沈惊夏和孟断秋,道:“我走了,日后在宗门里……就有劳你们好生照看了。”
      “嗯,走吧。”沈惊夏也收敛了那副惯有的玩笑模样,神情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孟断秋自是不必多说的。
      二人都懂他的挂念。

      因是昨日就已经和宗门中的师长同门们道别过,今日并无其他人相送。

      江破春御剑乘风而起。
      月铃铛在他身后,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此刻天光乍泄,二人迎着风浪,衣袍猎猎,朝着北方飞去。
      大风之中,江破春微微侧首,大声向身后之人询问道:“铃儿,我要去北洲城,我要去看看这十二年间,绛尘弟弟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他早年被魔修沈居掳走,我便也要探访沈居近年来的踪迹。此行势必艰险,随时都可能会因此而丧命……你抛弃宗门的一切跟着我,真的不后悔?”
      “破春师兄,不论你去哪里,去做什么,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月铃铛一双明眸凝望着他,其中的光华,无畏而又坚定。
      “好!”江破春痛快应道,“那我们便去做一对逍遥眷侣!”

      而月铃铛的回应,便是头轻轻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并缓缓收紧了抱着他腰身的双手。
      江破春感受到她的信赖,唇角笑意不断,双手御剑,剑身一下旋转,呼啸而去!
      ……

      洛绛尘在前一日饮酒,大醉。
      次日,待他在新居徐徐转醒,已是午后申时末,日落西山之际。

      他揉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望着周遭陌生的桌椅摆设,眼神还有些迷茫,仿佛不知今夕是何年,置身于何处。
      “公子醒了?”这时候,一道惊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洛绛尘扭头一看,脑海渐渐清明,想起来这是青瑶夫人昨日安排在这里,说是要留下侍奉他的小童。

      “公子可要洗漱了?小的去给您打水?”那小童走上前来,在距离床榻三尺的地方停下,小声谨慎地望着他,询问道。
      “不急。”洛绛尘捏了捏眉心,旋即微微笑着,看向那小童:“你叫什么?”
      “回公子的话,小的叫棹渊。”
      “棹渊……以后,就叫你阿棹吧。”洛绛尘随口说道。
      “是,公子。”
      “小阿棹,去给我打水吧,我想沐浴。”洛绛尘笑眯眯地看着他,语气里竟有种说不出的亲昵,又像是在撒娇似的。
      “我,公子,小的这就去给您准备热水……”因着地位卑微,从来都是被人颐指气使地对待,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称呼自己,棹渊先是一愣,随即就闹了个大脸红。
      他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赶紧出去了。

      洛绛尘沐浴,更衣,用饭。
      天色也渐渐变暗。
      日落,月升。

      他站在小院里,看着天边一抹微云悠闲自在地穿过那轮明月,突然就想出去走走。

      “公子要出去吗?需要小的陪同吗?”脚步刚一踏出院门,棹渊就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不必了。”
      洛绛尘脚步未曾停顿,头也不回地道,“我就在附近走走,散步消食。”
      并特别强调了一句,“别跟着我。”
      棹渊闻言,只得停在原地。

      洛绛尘出了小院,往山上高处偏僻之地走了一会儿,便召出小白蛇。
      他抚了抚小白蛇的额头,嘴角翘了翘,身形一转,移向北边:“小白,陪我回家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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