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情歌》安夜潋

6、扑朔迷离的开端

　　夜里和君上睡在一起，这次是在同一个被窝，让人觉得极不自在。
　　知道君上畏寒，所以马车里总是有条毯子，没想到这下干脆用体温来取暖了。虽然背对着他，但君上的呼吸就在身侧，清晰可闻。他没有摘下面纱，黑暗中只露出一对细长的眼，此刻轻轻合着。
　　君上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奇怪，或者说，应该是好起来。现在竟然连同榻而眠这么亲密的事也做了出来，真是让人受宠若惊，不过，惊大于宠吧……
　　正胡思乱想着，身体却突然被人搂进怀里，我不可避免地全身一颤。
　　君上觉察到了，贴着我的耳朵低低地问：“你很怕我？”
　　灼热的呼吸喷散在我的耳畔，那一块敏感的皮肤争先恐后地起了鸡皮疙瘩，连耳朵也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我别扭地挣了挣，发现他力道之大不是我所能敌，也只能放弃了。
　　“君上，怕您是正常的，不怕您是不可能的。”我无奈地叹气，转过身正面对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映着月光，定定地锁住我，让我错不开视线。
　　“别用敬称。”他抓起我的一缕头发，五指灵活地把玩着。
　　“君上……”我郁闷地盯着那撮头发，放弃了把它抓回来的打算。算了，他爱玩就玩吧，又不会少块肉，随他去了。
　　“你，很有意思。”君上白皙的手指穿梭于我的发丝间，显得极为妖冶。
　　我撇撇嘴：“那是因为你没有和我这种小人物相处过，一时新鲜罢了。”
　　其实我一直对此有所感觉，但因为我平凡的长相和身份的差距，便安慰自己那只是错觉。君上长年在十夜楼中深居简出，一时碰见我这么个市侩小民，觉得新鲜，便栓在身边逗着玩。我于他，可以是宠物，可以是玩具，可以是消遣，甚至可以是男宠，但绝不会是羁绊最牢固的那一种。他掌握了我的生命，控制我的选择，为我的举止而感到新奇，等他厌腻了可能会放了我，或者干脆把我带回十夜楼，锁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若他哪一天想起还有我这么一号人，便过来看一眼，断不会遂了我的心愿。
　　“也许吧。”他放开了我的发丝，轻轻地环着我。
　　我和他都想知道，这段新奇能持续多久。君上想知道自己底限在哪里，但他总会厌倦，而我是如此渴望自由，这世上除了钱，不会再有任何能让我有安全感的东西了。

　　白天宁敏之和君上要谈正事，我嫌那些无聊借故尿遁。君上知道我心思，也不阻挡，只狠狠地捏了我的手一下，警告我不要乱跑便放行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老脸“刷”得一下红了，连宁敏之都飞来了暧昧的目光，他大概觉得君上的眼光较为奇特吧，又跟着看了君上一眼。
　　君上不为所动，我落荒而逃。
　　太快了。
　　我急急地冲到院外，颊边温度不褪。红叶山庄桃花烂漫，我却无心欣赏，快快地跑到池塘边，我愣愣地望着水里的人。小鼻子小眼，小麦色的肌肤，个子不高，气质平凡，根本找不出什么可取之处，为什么这样一个人能入君上那种人中龙凤的眼呢？而且，太意外了，感情发展得太快，根本不受我所控制。
　　君上的话，我是不全信的，但是不可否认，那样一个人，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可是，在我的身上，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他花如此大的心思呢？
　　我不过，只是个小小的茶摊老板，现在卖身给十夜楼，如此而已。
　　这几日，君上待我愈发暧昧，吃住行均在一块，夜夜搂着我入睡，弄得我手足无措。偶尔，他会把细碎的吻印在我的发梢额际，却又浅尝辄止，徒留我脸红着呆立原地，心如小鹿乱撞。
　　这样下去，不行。
　　总有一天，我若我熟悉了他的气息，依赖上他的体温，那我该如何自处？我没有才、没有权、没有貌，我有的全部，只是一颗骄傲而自由的心。
　　它是那么珍贵，我怎么舍得轻易送人。

　　有人说，走路时最好不要发呆，因为很容易撞到人。不幸的是，我撞到了一个不该撞的人。
　　那是一位孕妇，穿着华贵，脸色苍白。还好她没有摔倒，不然一尸两命，宁敏之肯定抓我去见官。小心翼翼地扶她到凉亭里坐下，我万愧疚地说着对不起，看她的脸明明还年轻却已有了些沧桑的意味，不由心里一酸，跟着红了眼眶。宁敏之从来没说过他夫人有身孕，怕是这位夫人在这里不受重视吧。得不到丈夫的爱，肚子里却有了孩子，这大概是一个女子最大的悲哀了。
　　“夫人，您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叫大夫来？”我担心地看着她，虽然没有动胎气，但她额角已有细微汗渍，怕是多少忍着疼痛。
　　她却直直地看着我，神色凄迷，后来更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一行细泪就这样缓缓滑落。
　　“夫人……”我无措的想收回手，可她死死地抓着而我又不敢太用力。
　　“……”那位夫人只是怔怔地望着我，泪水流个不停，那双美眸里满是思念和歉疚，温柔地不可思议。她樱唇微启，却由于过于激动而几次泣不成声，从她破碎的呜咽声中，我艰难地辨认出三个字。
　　对不起。

　　莫非，她认错人了？
　　我目光复杂地看着这可怜的女子，终是忍不住轻轻拍着她的背给予无声的安慰。
　　什么人长得跟我相似，又怎么与宁敏之的夫人扯上关系，这些暂且先放一边，她哭得实在伤心，我有些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对不起……夜真……姐姐对不起你……”她的话断断续续，却始终重复着这一句，“对不起，你原谅姐姐吧……他不让我死，害你受苦了……”
　　她是把我当成了那个失踪五年的舒夜真么？原来她就是舒芷歆啊，果然是个美人，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可是，我该如何向她解释我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呢？她的泪水滴到了我的手上，冰冰凉地渗入皮肤，我的心里也很难过，实在不想伤她的心。
　　“夫人，我……”我纠结了半天，还是不知该怎么开口。正当我再次想把手抽回来时，我愣住了。
　　舒芷歆的袖子因为我的动作过大而滑了下来，露出了她细可见骨的手腕。那原本该珠圆玉润的手臂上满是骇人的伤口！长长短短，大小不一，有的已结痂，有的明显是划开不久。最触目惊心的还是手腕上一条狭长的疤，很明显是几年前的。疤痕已经是自然的肉色了，可是那周围不工整的肌肤，凹凸不平的疤面，无不诉说着划下这道伤时舒芷歆的绝然和伤口的深刻。是什么样的遭遇使这样一个被天下女人羡慕的女子选择了轻生呢？我沉默了。
　　正在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来了。舒芷歆突然恢复了冷静，快速放开了我的手，又抹去了自己的眼泪，平复了呼吸。我愣愣地看着她，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她用力推了我一把，我没防备，一下子倒退数步，直接跌倒在凉亭外。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阵脚步声的主人也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是宁敏之。
　　只见他神情怪异，看见呆立在凉亭外的我时又露出了春风般的微笑：“连公子怎么也在这？”
　　我傻傻地指了指舒芷歆：“尊夫人……”
　　宁敏之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急急走了过来，温柔地搂住了舒芷歆：“芷歆已经认识连公子了吗？他是十夜楼君上带来的客人。你们聊得开心吗?”
　　我正想开口，舒芷歆却已淡淡地答道：“我和连公子还来不及谈上话，夫君便来了。”
　　她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很平，一点也找不到刚才激动的样子。虽然心里有疑问，我还是点头表示了认同。宁敏之看了看我，又再次看向舒芷歆：“芷歆正有身孕，还是进屋歇息吧。别坏了身子。”
　　舒芷歆看也不看我一眼，在宁敏之的搀扶下回房去了，倒是宁敏之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我意味深长的一笑。
　　突然间，我的牙齿一阵刺痛。
　　那种从神经深处传来的剧痛让我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说

　　哦．．．出现转折了．．．
后面的情节可能会很生硬．．大大们悠着点．．．
不过，总算进入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