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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野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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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十根修长柔韧,灵巧无比的纤纤素手,庄素兮挖掘到了重生后的第一桶金,虽然这桶金子价值有限,但也在极大程度上鼓舞了她征服星辰大海的信心。
庄素兮“巧手织女”的诨名传出去以后,附近十村八店的女人们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来,东家阿婆提一布袋干枣,西家婶婶给五个土鸡蛋,都是家常物什,积少成多,倒也大大改善了庄素兮一家的伙食质量,连带着庄甜甜也吃得肚皮溜圆。
忙了一段时间后,最初的新鲜度渐渐消下去,再来寻庄素兮帮忙改制衣服鞋袜的人,不可避免地流失了一部分。
这一切本就在庄素兮的预料之中,她并不心急,抽了一小段空闲时间在家点自己的“小金库”,里面零零碎碎,五花八门什么东西都有,反倒最该用于贸易流通的钱币少之又少。
当然,这也都能理解,毕竟现在经济不发达,大家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又没啥挣钱的门路,开源不成,只能尽力节流。在乡下地方,倒是以物易物的现象见得更多些。
积攒了这么久,庄素兮满打满算也才拥有六块五角钱,她攥着手里薄薄一小摞纸票,陷入了沉思。
“婶子你好,素兮同志在家吗?”有人在院门口甜声问道,听着竟像是任明佳。
季荷花正在修缮鸡窝,闻言头也不回地喊道:“妮儿,有人找你呐!”
庄素兮放好东西走出来,客气而疏离地问道:“知青同志有事吗?”
任明佳是和时真一起来的,两人挽着手臂,相互使了下眼色,都觉得有些拉不下脸来,吭哧半天没张开嘴。
这俩姑娘的架子还真大呢!
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样子,不说多么卑躬屈膝,起码也得收起盛气凌人,高人一等的姿态来,还是说来了这么久,时真和任明佳仍然坚持认为,她们比农村人高贵不成?
泥地里打滚怎么了?不偷不抢,靠苦力吃饭,碍着谁了?
庄素兮心底冷笑一声,“我还要去洗衣服呢,知青同志要是没啥事,我就不多留你们了,家里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好茶好水。”
眼看着庄素兮果真扭身走开,时真再也忍耐不住,恨恨跺了一下脚,暗骂一句:神气个什么劲?!从来都只有做买卖的手艺人,上赶着揽客的,什么时候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臭裁缝”也敢给她们摆脸色了?
“素兮同志,请等一等。”时真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紧走几步,将庄素兮拦了下来,只是她心里可着实不大痛快,仿佛一旦求庄素兮办事,就十足跌了她的面子一般。
时真放软语气道:“素兮同志,是这样的,来之前我妈妈花了不少钱,替我做了这件衣服,但是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油渍滴在领口上,怎么洗都洗不掉,请你帮我想办法补救一下,好吗?”
她说着将挂在臂弯处的一个布口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件连衣裙来,庄素兮同时真仅仅是点头之交,彼此还有点隐隐不对付,端看时真磨磨蹭蹭那么久,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就知道若非实在没办法,她也不会来找庄素兮。
庄素兮斜睨了一眼,那件连衣裙以粉红色为底,不长不短的五分袖,腰间系了一条缎带,整体设计乃是这个年代最流行的风格,虽然以后世眼光来看,存在许多瑕疵,但在时真这等年轻女孩心目中,却是不可取代的。
这件连衣裙是圆领,胸口处有核桃大一块污迹,这也就难怪时真为难了,若是别的地方脏了,想办法稍稍遮掩过去就行了,但胸口这地方醒目又敏感,对于未嫁人的年轻姑娘家来说,顾虑自然更多一些。
庄素兮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是一件布拉吉啊,料子看起来不错,确实是花了大价钱的。只不过,这种料子柔软亲肤,但吸附性太强,而且不容易洗涤,可惜了。”
时真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连连道:“是是,我一共也没舍得穿出去几次,要是就这么丢弃,太糟蹋东西了。”
庄素兮还不至于因为她,跟送上门来的生意过不去,就沉吟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太麻烦了一些。”
时真还算上道,闻言咬了咬牙,比划出两根手指,“你要是帮我补好,我给你两块钱。”
嚯!
果然是城里姑娘,一开口就是两块钱,顶庄素兮之前缝补好几件了,她有些心动,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庄素兮看到了时真眼底似有若无的鄙夷,以及自鸣得意的傲然,她淡淡道:“用不了那么多,一块钱就行了,十天后过来取吧。”
如此一来,时真倒是有些愕然,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将那件连衣裙连带着布袋一起留在庄家,自己同任明佳回了知青点。
天气慢慢热了起来,后山上的果子也渐次熟了一些,每年这个时候,附近几个村子里大龄未婚青年们就会趁着下工后的闲暇,去采摘一捧捧酸甜可口的野果,送给庄素兮尝尝鲜,妄想以此博取佳人好感。
再一次看到庄素兮被人堵在路上,吞吞吐吐地表达好感时,温青书没忍住,隔了几步远,忽然大声道:“庄素兮同志,你怎么还在这里磨叽呢,村长找你半天了!”
庄素兮冷冷淡淡地看向突然冒出来的温青书,没有任何表示。
反倒是那个腼腆内向的青年,闻言摆了摆手,对庄素兮道:“说不定是有什么正事,素兮同志快去吧,别因为我耽搁了,回头挨说。”
庄素兮却不急不忙地将十几枚野果还回去,“带回去给你妈、你妹甜嘴儿吧,我想吃的话自己会去采。”
那青年挠了挠头,红着脸憨厚地笑了:“家里留了一些,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你要是不吃……就扔了吧。”说完,生怕庄素兮再拒绝似的,撒腿就跑。
庄素兮眼睁睁看着人消失不见,只得将果子放进口袋里,背着竹篓继续往家走。
一直静静旁观的温青书不由怔住了,迈开长腿追上来,跟庄素兮保持同一速度,温和道:“素兮同志既然已经看出来,我是随口胡编的理由,不必往村长家白跑一趟,那你怎么不谢谢我呢?”
庄素兮淡声道:“强子每天这个点都要回去挑水,家里就他一个壮劳力,耽误了就没水做饭了。”言下之意,强子家还有老妈、幼妹等着,即便庄素兮不寻借口脱身,强子也不会纠缠太久。
温青书照常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么说来,素兮同志认识他?”
丰田县面积有限,下属的几个村子彼此毗邻,村民们有时候还会在同一片田地做工,多少打过几个照面。
庄素兮只是无可无不可地唔了一声。
庄素兮不愿同温青书多谈,脚步越走越快,很快就到了家。温青书目送庄素兮进门时,望着她窈窕纤细的背影,蓦然轻不可闻地说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总觉得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你,总有一种故人重逢的熟稔感,或许是前世注定了的姻缘也说不准。不过,我晓得一切都是我在痴人说梦,你应该没有此类想法,毕竟,你那么……讨厌我。”
竟然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庄素兮步子一滞,险些摔倒,她转过身来面容平静,不露一丝破绽,“知青同志误会了,我这人天生胆小怕生,不爱同陌生人说话。”
轻飘飘一句话,竟是将他归类成陌生人了?
还真是绵里藏针,柔中带刚,温青书低低一叹:“或许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