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今天转正了吗》子夜桃花

9、Chapter9

　　福泽谕吉其实并不觉得生气。

　　比起生气，对于发现女儿的手提包里放有成人用品这件事情，堪堪年过半百的父亲表示他其实现在的心情更多的是纠结。

　　他应该高兴吧，毕竟中岛敦已经二十三岁了，不再是什么小孩子了，而且手提包里和钱包里知道备着这些东西说明防护措施做好了吧？

　　但是福泽谕吉好像又有点高兴不起来，具体体现在他脑子里疯狂灌入的都是那个对于他来说还是未知存在的男人到底是谁。

　　这显而易见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好奇心。诚实的来讲，福泽谕吉已经把那个男人当成了假想敌。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福泽谕吉被这温温软软可可爱爱的小棉袄温暖了十八年，有朝一日发现有人偷偷摸摸地要和他抢棉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偷走了棉袄里最保暖的棉花，他心里的不舒服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儿的。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理解女儿，这是正常的事情，而且中岛敦已经这么大了，迟早是要结婚的，他总不能一直束缚着她；情感上福泽谕吉确实难以接受她已经跨入成人生活的事实。

　　明明刚刚在他看来，中岛敦还是他抱在怀里需要哄、需要他庇护着的小女孩，现在怎么就变味儿了呢？

　　不过于他来说，现在的首要之急是找出那个男人是谁。十分了解女儿的老父亲知道自己现在逼问她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既然中岛敦一开始对他选择了隐瞒，那么势必不会如此简单地告诉他，这孩子看上去温和柔软，但实际上自己做出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隐藏在柔弱外表下的倔强令福泽谕吉也有几分无奈。

　　如此一来，福泽谕吉要想知道，只能自己去调查了。调查与女儿联系频繁的男性之类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只不过福泽谕吉自己还需要一点心理建设。

　　他真的要为了知道和女儿在一起的男人是谁而肆无忌惮地侵犯她的隐私吗？
　　敦知道了的话，肯定会生气吧。
　　但是不弄清楚的话，万一那是个对敦图谋不轨的男人怎么办？福泽谕吉的女儿这一个身份足以为她吸引来一些居心叵测的人了。

　　所以，调查是必须调查的，只不过不可以让敦知道。

　　顶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福泽谕吉不动声色地把纸盒子和钱包收进手提包里放好，转头看了一眼自己那依旧缩在被窝里不肯出来的小女儿。

　　看上去明明就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般人听到她是一名教师都猜测她是幼师或者小学老师。不说的话谁能想到她其实是一名高中老师呢？管着一帮没比自己小多少岁的学生还觉得挺开心。

　　“……我准备出去了，你出来吧，敦，别在里面憋坏了。”

　　听到这句话，床上那裹成毛毛虫一般的被子团动了动，没一会儿从开口处露出了一个白色的脑袋。
　　缩在被窝里很热，汗湿的白发粘在女儿的脸颊边上，一双雾气弥漫的紫金色眼瞳里仍然残留着些许故作的凶狠和怀疑。

　　“……不是说要出去吗？”

　　发现父亲一直盯着自己看，目光复杂却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出去，中岛敦故意催促道。

　　闻言，福泽谕吉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无事发生一般平静地走出去了。出了女儿的房门以后，心里还一直想着那件事情的他再三思索，还是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儿子发去了一条短信。

　　毕竟是天赋异禀的名侦探，如果把这件事交给乱步的话说不定非常轻松地就能解决了，乱步总能从看似普通的蛛丝马迹中发现藏匿其中的真相，而且敦也肯定察觉不到自己被父兄调查了。

　　福泽谕吉正在这边想着揪出“那个男人”的办法，另外一边，中岛敦已经从被窝里爬出来了。卷在被子里实在是太热了，现在又不是什么凉快的天气，单单是和福泽谕吉怄气的这一会儿，中岛敦就已经热得脖子上全是汗。

　　她去浴室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才感到好受一些，只不过脸蛋上红扑扑的色泽依旧没有消退。她重新坐回了床上，曲起腿用手臂抱着，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尽管心里还是在生福泽谕吉的气，但是中岛敦其实心里明白是自己心虚了才不让他进来的。

　　如果她不生气，父亲一定会追问她在外租房自己住的详细事项。

　　她和芥川龙之介住在一起的事情她可是一点儿也没敢和父亲兄长说的，她自己也知道这件事说出来能在家里掀起何等的轩然大波。

　　中岛敦并非不善于撒谎，她只是尤其不善于在父亲和芥川龙之介面前撒谎。至于自己的哥哥她倒是不太忌惮，因为她哥虽然聪明到非人类，但他不关心她的事情，所以也不存在她需要在哥哥面前撒谎隐瞒的情况。

　　租房的事情已经引起了父亲的注意，那么她该如何应对来自父亲的下一次“拷问”呢？总得想一个新的理由才行，再像以前那样搪塞恐怕是不能打消父亲的疑虑了，之前她骗他说自己还在和大学室友合租，总不会能让芥川扮女装吧……

　　对了，说起芥川，芥川今天晚上怎么也一起来吃饭了？难道他送完自己以后没有回去吗？

　　中岛敦想起饭桌上感受到的来自身旁若有若无的目光，莫名一阵战栗——那时候芥川龙之介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是因为自己没有叫他一起吃饭吗？森先生也没有料到他会来，被父亲忽略，恐怕他是不高兴了吧。

　　她全然没有意识到如果这一次饭局只有双方父亲和各自的一儿一女，场面会变得多奇怪。苦恼地猜测男友不高兴的原因，中岛敦又想到既然他也来吃饭了的话，是不是今天晚上……

　　她把手搭上了落地窗前的窗帘上，悄悄地拉开一点缝。紫金色的大眼睛打量着对于卧室内来说过于黑暗的屋外，目光熟谂地捕捉到了同样灯光明亮的森家大宅二楼的一个房间小阳台上。当她看见那个靠在小阳台栏杆上面朝着她这边的黑影时，瞳孔骤然一缩，然后立刻条件反射一般刷地拉紧了窗帘。

　　什么嘛……中岛敦不自觉地把手握成拳放在胸口，感受着那处剧烈地跳动。
　　什么嘛什么嘛，她居然因为发现他在看她而有点激动……脸也有点热……

　　就在她心跳尚未平息之时，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用脚趾头来想她都猜得出是谁打来的，可当她手指颤抖地翻找出震动的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那个名字时，她还是感觉到心跳有加快的趋势。

　　“……你干吗呀？”
　　接通电话，中岛敦故作冷静，不想让电话那头的人听出丝毫异样。

　　然而她方才立刻拉紧窗帘的动作已然被对方尽收眼底，心中的波澜尽显无疑，无论她如何掩饰，芥川龙之介都知道她现在只不过是在强装镇定罢了。

　　“出来。”芥川龙之介简单明了地抛出几个字节，摈弃累赘的说话方式很是霸道。

　　中岛敦顿时挑起眉，故意赌气道：“不要，你要干什么？”

　　“你不出来，我就过去了。”

　　“你……”想起小时候芥川从他家的二楼小阳台翻下来再爬到自己的小阳台和她“约会”，中岛敦感觉到自己的脸好像又红了，“你怎么这么幼稚！像个小孩子一样，二十五岁了知不知羞……”

　　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笑中有嘲讽的意味在，但这份嘲讽在男人接下来的话语中很快便散开了：“那我过来了。”

　　“别，别！”中岛敦被逼得立刻手忙脚乱拉开窗帘，握着手机的手指已经紧张得渗出汗来。

　　她用一种不知道该用赌气还是羞涩的表情面对对面小阳台上的那个人，那人逆着光，同样举着手机对着她，尽管隔着些许距离，中岛敦还是能看见他的嘴唇轻启，与此同时，自己的耳侧传来了芥川龙之介微微沙哑的声线。

　　“这么不希望我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