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守月明》沉洲

1、无爱生

　　九八年，革命的浪潮刚平静，人民迎来了新的生活，百废待兴。
　　此时国内人口经过数十年战争之后终于趋于饱和，国家也早已出台了计划生育的政策，尽管如此每天仍有无数的新生儿降生，或饱含期待，给一个家庭带来欢声笑语与未来无数的期许寄托，或伴着笑语的苦雨凄风，一家老小愁眉不展。但无论如何，活下来了的，便也有了人生，此后数十年，便也有得活喽！
　　小时候，奶奶告诉我，我是98年农历五月十四出生的，那年属虎，奶奶说，找人算过八字了，有出息，将来一定可以摆脱穷苦的命，不是一般人。
　　我没有爸爸妈妈，从有记忆起，便没有听说过他们的消息，堂哥堂姐们倒是有，我从没有觉得不对过，也未曾羡慕过。爷爷奶奶也是一男一女，只不过年纪大了些，有时候脾气急了爱骂人，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同的了，天气好的时候我会跟着奶奶去山上割猪草，有时候在地里头，割了手，便随手扭一根蒿枝儿，揉碎了捂上去一会儿便不再流血了，闲暇的时候在土屋门前的沙堆上躺着，喝着甜酒水，望着湛蓝的天空，偶尔会有飞机飞过留下一道既长且白的道，飞机好小啊，里面可以住人嘛？他们会不会在上面看到我啊，我便也追着它的踪影，目不转睛，直到飞机飞过房檐，越过房顶，再看不到，最后那条白白的东西一点点一点点消失，天空还是蓝的，彻底的蓝，鸟语映着白云，就像从未有过惊扰的过客。爷爷说那一定是去北京的，国家元帅就住在那。我不知道北京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那里和家乡有什么不同，五六岁时对远方是最简单的想象——一如家乡的蓝天白云，沙石土路。未知大千世界可如斯繁华，无向往之。小小的心里皆是安逸且幸福且漫长，吃饱了肚子，穿暖了衣服，便好像无甚真正的烦恼了。此后回忆时，我想再无这般时光，可如此真的无欲无求了。那时候我不知道我可以长到一米八，小小的心里便永远只有小小的世界，那便该是永恒呀！
　　长大后，我无数次的想过，如若可以回到过去，我想告诉自己再不见识什么大世界了，也不想有什么大出息了，若可安守我心安处，若可安守我心安处……罢！罢！罢也。
　　光阴如梭，小学课堂上老师这样讲，我知道是说时间过得很快很快的意思，直到我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高中毕业……，小时候总是一字不差的记下来的成语释义，当时不懂，此时差不离囫囵忘了，却又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白，且永远不会忘了。我像是那过隙白驹，时光在后头，我在前头，撵着，赶着，昼夜不息。18岁以后，还有19，20岁，小时候不知道，总想要自由，想要大人的权力，心心念念的便是一朝醒来便是大人了，从此人生便由自己主宰了，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了。小小的人以为十八岁就是十八岁，永远十八岁，一切的美好似乎在这一岁都到了来，无悲无痛，尽是愿望所望，梦想所想，便真到了此时，方可明白，18岁也只有365天，且有悲有痛有离愁，幸福仍然那么少，可难过却更多了。此时心心念念的愿望慢慢的就一点一点的变了，似乎人生所有的巨变都由这一天开始，天翻地覆便也该如此了，仰着一张天真又烂漫的脸，带着点露珠似滴不滴，可恶又可怜。此时，仍然是天真的，未及用那单薄的臂膀，承担这沉重的人生，便也可继续单纯，痴傻着，小小的少年，哪需考虑人生，思考命运。大多数少年最美好的年月，便是如那年少不堪挣脱的十八年，虽有苦却无意外，好似一切皆运筹帷幄，尽管每天每夜盼望着成年，那多么渺小又纯粹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