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白云城主的剑》许下长安

10、剑心

　　第二天雾气很浓，叶孤城带着一身水汽归来。他发丝上沾染了丝丝水汽，但是那把剑上却是不点一滴水。

　　“城主，是否要沐浴更衣？”

　　叶孤城听见厨房里的笑声，鬼使鬼差地走了进去，管家在他后边一步一停，望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进了烟尘之地。

　　厨房里阿青手里抱着一只猫，正用手轻轻给它顺毛。修长又白皙的手在黑猫身上极其显眼。

　　“阿青公子，您怎么在这种地方来了？这里脏啊！”老管家年纪大眼不盲，一眼就看见阿青将要抹上脸的黑乎乎的手掌。

　　再一看那猫哪里是黑猫，分明就是在灶里过了夜的白猫。一身的黑色污秽全都让阿青给擦得干干净净。

　　他太心酸了……好好的小公子，怎么就这样傻里傻气的，这人也不是真傻啊……

　　然而，这位老管家险些自戳双目。

　　阿青看见叶孤城便双眼放光地扑上去，一双手紧紧缠住叶孤城的衣袖。

　　叶孤城巍然不动，然而衣袖上已经染上了深深的黑手印。

　　“叶孤城，原来城主府里还有猫。原来你这么有爱心，真是一个好人！”阿青笑嘻嘻地给叶孤城发好人卡。

　　叶孤城没有点头，目不斜视地看了一眼阿青的手，淡声道：“你去用膳，待会儿与我一同练剑。”

　　阿青一听到用膳，自然是急急忙忙的冲出去了。

　　“站住！”叶孤城转身。

　　“净手！”

　　阿青欢欢喜喜地答应了一声，便去洗手了。

　　“城主，沐浴更衣吗？”老管家战战兢兢道，果然阿青公子一走城主就拿他老头子出去，不然这周围怎么就这么冷呢！

　　“更衣。把猫扔出去。”叶孤城颔首，算是答应了，继而他便看了一眼脚下正在叫唤的猫，冷冰冰地甩下一句话，便延长而起。

　　一炷香功夫，等叶孤城进去用膳时，阿青早就已经离开了座位。

　　他看见叶孤城走进来，便急急忙忙跑出去。

　　城主大人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似乎抽搐了一下，大概是幻觉。

　　他叫住阿青，“坐着。”

　　阿青回头，古灵精怪地观察他的神情。

　　在确定叶孤城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之后，他又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阿青不想练剑！”

　　这样的相处模式又持续了七天。七天里阿青和叶孤城也混了个十成熟。

　　叶孤城的性子，喜好他不说摸得清清楚楚，好歹也知道叶孤城不会强迫他，所以就撒开脚丫子地撒欢。

　　城主府不被他弄得鸡飞狗跳已经是万幸。

　　对此，叶孤城道：“由他闹。”

　　被阿青弄坏的家具，总会在第二天之前焕然一新；阿青惹下的烂摊子也会在第二天之前被收拾妥当。

　　老管家心道：宠着小辈也不能这么宠着吧......

　　心里泪流满面苦哈哈的，表面上还得坚持敬业地做好他的本职工作，那就是城主大人叫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后来出了个轰动城主府的大事——城主大人的剑被偷了！

　　对此叶孤城只是道：“等。”

　　果不其然，不过一个晚上，叶孤城腰间重新挂上了那把黑沉沉的剑。

　　“叶孤城，你得夸我！”阿青求表扬。

　　叶孤城离开。

　　“或者带我出去玩也行呀！”阿青急急忙忙跟上叶孤城。

　　三日后，叶孤城受南王邀请，阿青也如愿赖上了离开飞仙岛的船。

　　阿青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壮阔的海景。但是他依旧是站在船边看着那些从桅杆上飞走的海鸟。

　　这片海域说大也不大，来来往往最多的就是运货的商船。

　　阿青看着那些人，忽然转身问叶孤城：“叶孤城，你去哪啊？”

　　叶孤城品茗不理。

　　他叹了口气，搬了个凳子坐在叶孤城面前。

　　“我想去看花七童。”

　　“花满楼，略闻其名。”叶孤城抬了抬眼。

　　阿青心道，按照人的时间观念，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看见花满楼了。

　　也不知道花满楼会不会记得阿青，会不会和陆小凤一起就把阿青这个好朋友忘了。

　　思及此处，他忽然间垂头丧气起来。

　　但是很快，他的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盯着那皎白的海鸟转来转去。不一会就把烦心事抛到脑后。

　　他急急忙忙地站起来，想要奔到船边看海看鸟，却不想一下子踩着了自己的衣服下摆。

　　“诶...诶...”阿青惊着喊了几声，眼看着要摔个跟头了。

　　他伸手去扶那张桌子，却听到一股“撕拉”的衣料破损的声音，紧接着一股大力把他拉起来，阿青踉跄几下，才晃晃悠悠站好。

　　“做事莫要急急躁躁。”

　　他疑惑着朝叶孤城看去，他原本握着茶杯的右手正捏着一块黑布，显然是从他袖子上面撕下来的。

　　阿青悲哀着摸了摸自己被扯烂的袖子，嘴上还要感谢叶孤城拉住他才没让他出糗。

　　“谢谢你啊，叶孤城。”

　　叶孤城点了点头，将手里那块布扔在桌子一边，说道：“待会儿我让下人给你重新拿套衣服。”

　　阿青点了点头，转眼间又跑到边上看鸟儿去了。

　　叶孤城看了看那块金边布料，听到阿青的笑声，随机皱了皱眉，若无其事地倒了杯茶。

　　晚上湿咸的海风吹到船的甲板上，穿上灯火通明，甲板上丝毫不见一点黑暗。

　　阿青仰着头看星星，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他转头问道：“叶孤城，今天这么多星星，为什么没有月亮呢？”

　　叶孤城不应。

　　阿青又不问这个问题了，他又问道：“为什么船能飘在海上？”

　　“为什么鱼能一直生活在水里，但是你们人不能？”

　　过了很久很久，他眯着眼睛，忽然变得透明。

　　“叶孤城，比剑吗？”阿青道。

　　“何时？”阿青霎时觉得叶孤城亢奋着。

　　他摇了摇头，鼓了鼓腮帮子。

　　“阿青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剑客像你一样追求无情剑道。从前有，今日也有。”

　　“和你待在一块儿，总像和一块儿冰在一起。”阿青有些不满。他的神情很认真，不免让人觉得感同身受。

　　“古往今来的剑客都追求无上剑道，叶孤城，你也是这样的吗？”

　　阿青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平静，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童真。

　　他此时更像一个剑客，一把开鞘了的锋利无比的剑。

　　叶孤城觉得，眼前的剑在缓缓震动。是心，还是剑。

　　他双目平视前方，不发一语。

　　“叶孤城，我回剑里睡觉去了！”

　　阿青人影已经消失，但是声音却刚刚响起，叶孤城慢慢走到甲板上。

　　他握紧手里的剑，在黑夜中孑然而立。

　　风吹动他的衣摆，但他整个人却巍然不动。

　　“叶孤城，叶孤城，叶孤城。”

　　“叶孤城，你怎么不理我？”

　　“或许剑灵生来，就是要顺从主人的吧......”

　　“叶孤城，快夸奖我吧！”

　　“叶孤城，我想去看七童。”

　　俯身看去，湖面自船身处逐渐泛起波纹。层层涟漪分开又重叠。

　　这样子的平静似乎被打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叫人心安了不少。

　　从外而内，逐渐归于平凡，归于平静。

　　那一颗沉寂已久的向剑的心，坚定而不可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