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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太和楼首登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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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楼是临安城里最繁华的去处,一首宋代的题壁诗描绘说:“太和酒楼三百间,大槽昼夜声潺潺。千夫承糟万夫瓮,有酒如海糟如山。……皇都春色满钱塘,苏小当垆酒倍香。席分珠履三千客,后列金钗十二行。”
这太和楼知名之处有三,排行第一的就是这太和楼的老板娘,苏小小,据说是临安古琴第一厉害的苏大家的妹妹,真真叫长袖善舞。
这排在第二的就是这吃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太和楼吃不到的东西。单说这羹品,便有百味羹、锦头丝羹、十色头羹、闲细头羹、海鲜头食、酥没辣、象眼头食、莲子头羹、百味韵羹、杂彩羹、杴业头羹、五软羹、四软羹、三软羹、集脆羹、三脆羹、双脆羹、群鲜羹、三色肚丝羹、银丝肚、肚丝签、双丝签、荤素签等等等等三四十种,若肯多付银钱,也可以点菜做羹,这种类可是无穷无尽了,其他鸡鸭鱼肉、牛羊海鲜,更是应有尽有,不计其数。
这第三有名,就在太和楼总能请到最知名的大家来表演,或弹琴或起舞,这还不算,只要在太和楼里能入了大家的眼,总是可以应邀共赏月游湖,这可是最为难得之事,要知道这知名的柳大家、唐大家、苏大家,可是千金难买见一面的。
这一日下午,独孤逸进得大厅,这好一番繁华景象,与那三元居完全不同做派。之见那:华庭巨塌,肴果杂陈,杯盏交错,文士围坐,或谈笑、或斟饮、或凝坐,侍者往来,温酒备茶,气氛热烈。
见独孤逸穿着普通,面貌清秀,若说是个读书人,腰间却又悬了把宝剑,要说是个武夫,这一身的气质着实不像。
这太和楼的小二也是个伶俐的,向独孤逸问到:“这位公子,今天不巧,苏大家要来论曲,今日很多雅座都被被定了,只剩下这一楼的位置,那中堂的位置离得近些,需得消费十两起;这外堂的位置稍微远些五两银子就够;如果您不久坐,那还有外围之外的站台,只要10个铜板就行,就是辛苦点。”
独孤逸想了想,道:“还请小哥带我去个外堂的位置,先上一壶今年明前的龙井,两碟干果。”
小二应声到:“得嘞!一楼外堂甲坐三十五号,明前龙井一壶,干果两碟!”呼和声中,带独孤逸坐下了。
原来独孤逸虽选了外堂的坐,可点这一壶今年明前的龙井就有8两银子了,所以小二带到了外堂中较好的位置上。
见得堂中接客小二穿梭待客,上菜伙计忙碌不堪。
只看那刚出锅的彩花馒头,一盘三个,在托盘上摞了七八层高,摆成了金字塔模样,最顶部的馒头顶上插着一朵花,这上菜的伙计一手端着一摞的馒头,如履平地般在各桌之间穿梭上菜。
独孤逸看到,心里不禁暗暗叫了声好。
这伙计穿梭几个桌,放下了几盘,正走到独孤逸旁边一桌,不知怎地忽脚下一滑,眼看着一摞馒头山要倾倒在地上,独孤逸身随心动,右手用剑柄拖住了伙计的跌势,左手接住了飞出的托盘,空中划了半个圆,稳稳的将馒头山定了下来。“好!”周边食客一阵喝彩,上菜伙计虚惊一场。
不一会,厅内座位就全满了,这距离苏大家上场时间快到了,厅门忽然想起了一阵骚乱声音。
独孤逸寻声望去,只看到门口有个布衣少年,长得倒还算清秀,只是头发稍有些糟乱,正在和门口的迎客小二争执着什么。
正看过去,布衣少年也恰好看过来,不知跟那迎客小二说了什么,那迎客小二也回头望向自己。恰那布衣少年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独孤逸觉得纳闷,但也礼貌的回一一笑。
那小二似乎低头说了句什么,便带着那布衣少年走了过来。
“大哥,你自己偷偷过来,怎滴不带我!”那布衣少年走到身边,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干果丢在嘴里,又回头对小二说道:“再给我沽一壶女儿红来,我说这是我大哥,你还不信,自有他来结账。”
见那迎客小二赔笑到:“你这兄弟俩站一起倒是有些相像,小的眼拙,该打,这位公子,你看是要再上一壶女儿红么?咱们店里这女儿红可是临安最有名的,一壶二十两银子,但保管您喝了再也不忘。”
独孤逸见这小二只管报价钱,又看了看身边的小少年,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道:“你且上一壶吧,这个若是不够你还和我要。”
小二拿起银票,眼看着一百两,看着这两个俊俏的少年,心想估计是谁家的少爷乔装偷跑出来了,于是笑里更是堆满了褶子,说道:“好嘞,公子,您且稍等。小公子见谅,等会给您再来几份咱们店里的小点心尝尝。”
“慢着,那你就再多来点,先来上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再来个炒鸭掌,炒羊肉,签羊舌,瓠羹。”那小二哥笑着说道:“小公子是吃中能手,您二位且稍等!”拿着银票转身便走了。
独孤逸看了看这小少年,说:“这位小兄弟,尽管吃吧!”
那少年看了看独孤逸,说到:“看你穿着打扮普普通通,怎的有这么多银子?你是偷的,还是抢了的?你当我是来吃饭?我是来抓你这小贼的!”说完,一个擒拿就要抓住独孤逸的手腕。
独孤逸手指翻飞,指尖拂过那少年的手背,两个手指捏住了少年的手腕脉门,只觉得手腕皮肤嫩滑,手腕纤细,十有八九这是个少女,手下的力道轻了三分,说道:“这衣服是我的,所以普普通通,这银票是别人送我的,自然也算了我的。你这不瞧清楚就捉贼,我看你才是个混吃混喝的小贼吧!”
那少年被捏住了手腕,两手翻飞想要抽出来,但看独孤逸捏的不紧,确怎么都拿不出来,脸上一阵红,也不知是技不如人羞的,还是抽不出手急得。
这少年说:“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看你此时此刻欺负我,定不是好人,今日我且不与你斗,你这不义之财我吃了就吃了,明日我抓住你的证据了再找你。”
独孤逸放开手指,看那少女胡搅蛮缠,倒也有趣,于是笑着说:“好啊,明日等着你来找我。”
这少年吃的开心,也和独孤逸说着新近的笑话新闻,看独孤逸似乎一点都不知道,甚是奇怪,问到:“你不是江南人士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独孤逸正要回答,只听得厅中忽然静了下来,两人抬头看,不知台上何时坐下了一个遮着面纱的白衣女子,身量苗条,看起来有些眼熟。
独孤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少年瘪瘪嘴也不说话,只听得叮的一声,琵琶弦动,空气都似乎被打出了波纹,正所谓:“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跑堂的小厮都先停了下来,只看那白衣女子眼光扫过全场每个人,似在独孤逸身上停留了一两秒钟,又低眉继续拨捻琴弦,琵琶声如潮水般占据了整个大厅,一波一浪的涌入心间。
正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一曲毕,堂中之人似乎还沉寂期中,只听到“叮”的一声,那白衣女子拨弄琵琶弦,众人猛然被惊醒,轰然的叫好声溢满全场。待仔细看时,白衣女子已然下台了。
那少年皱了皱眉头,对着独孤逸说道:“我怎么听着,这妖女的琵琶弹的不一般。”
独孤逸正要答话,旁边走来一个俊俏的小丫鬟,说道:“这位公子有礼了,我家小姐说,那日岳阳楼幸得公子出手相助,今日有缘再见,我家小姐请公子务必赏光,后日邀请公子在蔚蓝居一叙。”说罢,递上一个名帖。
那少年抢先接话到:“你家小姐是谁?”伸手接过名帖,打开后看到里面写着:
“欲二十五日未时三刻具茶以待,款契阔,敢幸不外,他迟面尽。——蔚蓝居.苏。”
孤独逸将名帖从少年手中抽出,说道:“蔚蓝居在哪里?”
那小丫鬟说道:“公子住的三元居向北两条街便是。”
独孤逸笑道:“你家小姐倒是厉害,都知道我住哪里了。好吧,后日我准时去便是。”说完,将那名帖收下了。
那小少年看这丫鬟径直退下了,对着独孤逸说道:“我看你不光是个偷银钱的小贼,还是个偷香窃玉的淫贼。你可敢报上名来?”
独孤逸伸手给小少年把茶填满,说道:“鄙人姓独孤,单名一个逸字。你说我偷银钱,可有真凭实据?你说我偷香窃玉,我可是一直和你一起坐在这里的,若是偷香窃玉,那只能对你偷香窃玉了”
那少年脸色听独孤逸这么说,忽的脸上一阵热。说道:“油嘴滑舌,强词夺理!独孤逸,哼,我记住你了,总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可小心点,别被我抓住了现行!”
独孤逸把瓠羹推到少年面前,递过去了一个勺子,又说道:“刚刚的琵琶弹得着好听,但这乐声中透着一些古怪。我与这苏大家曾有一面之缘,总是闲来无事,后日不妨去看看究竟。”
那小少年低头吃了几勺羹,抬头喝了一口茶,说道:“算你聪明,能听出好坏来,这妖女弹的不错,只是在琴音中带了一丝内力,故而需要最后那一声唤醒大家,这个我爹爹...我曾在别处见到过,只是内力要强得多,效果也厉害的多。这妖女道行微末,不值一提。”
独孤逸听闻,心想原来如此,这可不就是无形胜有形的道理么,于是说道:“小兄弟高见!原来还有这等说法,独孤逸受教了。小兄弟怎么称呼?可是临安人士?”
那小少年扬头说道:“ 我姓黄,单名一个蓉字。”说罢,低了头,摆摆手说:“我非临安人士,我要走了,咱们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见”说完,不等独孤逸答话,转身便跑。
独孤逸见状,也不阻拦。自坐着尝了尝几个点心,又叫跑堂小二来问了些临安雅士,风土人情,见天色不早,便也回三元居去了。
临安城的人,从来不会自己做早餐,从五更起便有各式各样的早餐开卖了。
面条类有软羊面、桐皮面、盐煎面、鸡丝面、插肉面、三鲜面…馒头类有羊肉馒头、笋肉馒头、鱼肉馒头、蟹肉馒头、糖肉馒头、裹蒸馒头……烧饼类有千层饼、月饼、乳饼、菜饼、牡丹饼、芙蓉饼、熟肉饼、菊花饼、梅花饼、糖饼……
按照临安人的习惯,这一大早必须先得喝一盏“煎点汤茶药”。
独孤逸在街上走走停停,走进一家煎茶铺子,刚刚坐定,只看门外大摇大摆走进来一个布衣少年,那少年径直走进来坐在独孤逸身边,对小二喊到:“小二,来两盏二陈茶,一份桂花汤,一份乌梅汤,一份酥琼叶,再去东街给我买两份炙焦金花饼、去西街要三份蟹肉馒头,最后再上两碗三鲜面。”
那小二一脸堆笑的应到:“好嘞!您二位稍等!”又招呼了一个门口的闲汉进来,将要买的东西一字不差的复数了一遍。
闲汉应了一声,现在独孤逸旁边不动,少年说:“怎地?怕我大哥付不起账?”不等那闲汉说话,独孤逸从绣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小黄兄弟还要什么?近可点些,我也跟着一饱口福。”
这少年见识颇广又言谈风趣,声音婉转清脆好听,独孤逸常居住山里,出山还不到半年,只觉得对方见多识广,事事新鲜,这少年见独孤逸听的用心,倒也讲的开心。
眼看着到了晌午,独孤逸邀请道:“黄兄弟,不如你我一起再去那太和楼吃饭,咱们继续聊天。”
那少年眼睛转了转,说到:“请我吃饭是可以,那太和楼不行,我要去便要去最贵的酒楼,你可请得起?”
独孤逸笑到:“我把银票都带上,估么着是够的吧!”两人谈天说地一整天,颇为投缘,这黄蓉古灵精怪,谈天说地无所不知,而独孤逸隐居山林,虽然看起来不通人情事故,但却聪明伶俐,一点就通。
晚间,独孤逸想到黄蓉一个姑娘家恐不安全,于是问到:“黄兄弟晚上可有落脚?明日可还在临安?不如和我去三元居暂且住下,明日仍可一同游览。”
黄蓉盯着独孤逸不做声,见独孤逸表情并无慌乱,眼神里是纯净,独孤逸忽的想起对方并不知自己也是姑娘,这话说的便唐突轻薄了,正要解释。
黄蓉抢过话头说道:“独孤逸,你可是忘了你的佳人有约?明日你不是还要去抱得美人么?苏大家可是临安城里千金难得一见的人物。我今夜就要南下,不与你一路,就此别过吧!”
独孤逸笑了笑说:“多谢贤弟提醒,刚刚说话唐突了,勿见怪。”
想了想黄蓉独身一人,于是又拿出钱包递去,说到:“这些银票你且装好。你若一个人南下,需要多加小心,先要买个毛驴代步,若要南下的远了还得租船,这些银票你务必拿着。我北上一路倒是用不了太多。咱们有缘再会。”
黄蓉愣了一下伸手接过钱袋,低头说了一句“哦!”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