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寄山海

2、第 2 章

　　“不会吧……”井怡小声嘟哝道，自己也感觉不可思议，“真蒙中了？”

　　陆尹珩旁边的男同学也愣住了——这未免也太戏剧化了。他甚至还特地退出去重新数了数，然后抬头说道：“F栏的第十六个联系人，是傅青颂。”

　　井怡顿时来劲：“这不是巧了吗？正好青颂今晚没来，快打电话问问她现在在干嘛！”

　　陆尹珩神色如常地拿回手机，适时，手机在他手中振动了几下，好友申请那栏充斥着吵人眼睛的对话框——

　　Fidel樊时欢：“陆尹珩你有病啊？”

　　Fidel樊时欢：“我不过就是话多了点，你至于把我删了吗？”

　　Fidel樊时欢：“真怀疑你这人到底有没有朋友。”

　　陆尹珩视而不见。

　　一阵铃音过后，语音通了。那头接起，却一言未发，似乎颇感意外。

　　沉默地等了几秒钟。

　　包间中一片寂静，他率先开口：“我是……陆尹珩。”

　　那种疏离的语气，昭示出他们已许久未私联的事实。

　　幸而傅青颂预料到他必定是在被整蛊，因此并未令场面太尴尬：“你们正在聚会吧？井怡，新婚快乐啊，可惜我有事不能到场，份子钱一定托小梦带到，祝福我就在这里先送上了——”

　　她很巧妙地转移了与之对话的对象，将话题抛给她更熟悉的人。井怡却不领情，兴致勃勃地续上大冒险的话题：“青颂，刚才我们聊起你，尹珩说想知道你在干什么呢。”

　　陆尹珩抬抬眼，却也并未反驳。

　　三言两语间，电话那头却传来低语的男声，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

　　傅青颂只得实话实说：“相亲。”

　　包房中顿时更加沉默，这次连窸窸窣窣小声交谈的动静也没有了。

　　今晚是什么日子，傅青颂也不是不知道——井怡的新婚前夜——若只是用一句简单的“和朋友吃饭”打发过去，未免显得她太冷落旧友了。

　　林可梦和傅青颂毕业后关系一直很好，她猜安排在平州又逃不掉的相亲，大约也就只有那个人了——她见过一面，印象说不上坏，也算不上好，只是有些奇怪的感觉。

　　本打算推两人一把，倒是猝不及防将局面弄成这样，井怡多少有点不甘心，所幸林可梦适时出声打了圆场：“没什么事，青颂，就是大家都很想你，以后有空一定要出来再聚啊。”

　　“会的。”傅青颂说道，“你们吃好，不用惦记我。也早点回去休息，井怡，好久不见，转眼你都要结婚了，我还等着查收你明天婚礼上的美照呢。”

　　一句话把井怡也说得感慨万分，两人寒暄了几句，眼看这通语音接近尾声，傅青颂那头的男人却又主动打了招呼：“多谢各位关照青颂。小梦，这次时间仓促，下次再一起出来，我和青颂请你吃饭。”

　　三言两语，同傅青颂的熟稔却不言自明。

　　“好啊。”林可梦在众人面前没有表现出什么端倪，最主要的是，她不清楚傅青颂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也不知道傅青颂今晚是要去见秦程，否则她会跟着一起去。可傅青颂这个人这些年来独身惯了，加上出国这一年也是要高强度周旋在课程、项目与论文之间，仿佛早已练就了铜墙铁壁，轻易不爱表露让人担心的言行。

　　这倒反而让林可梦越发放心不下。

　　电话一断线，众人就向林可梦打听傅青颂的八卦。

　　林可梦打着哈哈一带而过：“青颂才刚回国，她这几天就是顺便来平洲开会的，估计明天会议结束就要回H大了。”

　　傅青颂从平州大学毕业后选择了GAP一年，第二年就进了H大的文学系，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井怡撇撇嘴：“那可真够远的，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呢。”

　　“谁说不是呢。”林可梦叹道。本来路上就够折腾的，开会期间还得抽空出去应酬，更是折腾上加折腾。

　　这头，傅青颂挂了语音，原就说不上高的兴致明显又下去不少。

　　“不高兴了？”秦程视线扫过她精致小巧的脸庞，将刚端上来的甜点往她面前推了推。

　　是他为她点的可露丽，很经典的法式甜品，时下又重新流行起来，傅青颂也爱吃。

　　“没有。”眼前糕点诱人，不过是一口吞下的分量，她却失去了胃口。

　　秦程顿了顿，浅酌一口干红说道：“我明白你今晚说的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个年纪也多的是人谈婚论嫁，我们不妨各取所需，你就算多线发展也不是问题。毕竟如你所说，我们现在只是朋友而已。”

　　傅青颂心说，她是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只是他最好是真的明白。

　　“这里面空调太大了，闷得慌，我出去透透气。”傅青颂找了个借口，拿起手机和外套往外走，包包还留在座位上。

　　秦程没有跟出来。他是深谙张弛有度的道理的。

　　秦程现在是“益扬”的得力干将，深得公司器重，而“益扬”主做医疗器械，近几年AI技术的运用成为大势所趋，秦程也就想往这个方向发展发展，于是和做集成电路起家的赵家搭上了关系。最近，正好赵伯峻资金周转出了问题。

　　说得好听点，秦程是想替“益扬”出面和赵伯峻达成合作；说得难听点，就是秦程摆明了想要钻这个空子。

　　不巧，这位赵伯峻是傅青颂的姑父。

　　傅青颂的姑姑和姑父为了发展公司，很早就搬来了平州。傅青颂小时候没少过来玩，后来在平州读高中和大学期间也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照，可以说，她这位姑姑像极了她的另一个母亲。

　　眼下傅青颂的堂妹正在国外上高中，恐怕对自家即将遭遇何种变故还没有概念，而秦程曾在商谈过程中提起傅青颂，扭转局面的机会摆在眼前，当姑姑试探性地向傅青颂提起此事时，拒绝的话她是说不出口的。

　　至少，在一切悬而未决之时，她愿意尝试一下。

　　所以，秦程今晚那句“各取所需”，倒也不算说错。

　　酒店那头，同学会散场，林可梦一边拨通傅青颂的语音往外走，一边听见井怡喊住陆尹珩说：“尹珩，你等等。你今晚喝了酒，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他注意到，井怡今晚的确滴酒未沾：“你这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看你这话说的。”井怡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在他进一步说出有司机在外面等着之前，她就三言两语抢过了话头，也不知道是要同陆尹珩商谈什么大事。

　　林可梦的视线追随着二人的背影，响了半天的语音终于接通。

　　“啊，喂？青颂，是我。”林可梦特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到，给傅青颂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傅青颂的声音哑哑的，听起来有些疲累：“嗯，怎么了？这个时候找我，你回家了？”

　　“没，这不同学会刚结束么。你现在在哪？要不要我过去？”林可梦追问。

　　“不用，我也吃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就回酒店，明天一大早还有会。”话筒中传来细微的声响，一听便知，是打火机的声音。

　　傅青颂站在一家高级西餐厅的天台上放风，手里是顺便从餐桌上顺出来的打火机，不过有火无烟，打了个寂寞，一会儿还得放回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餐厅二楼靠窗的身影，懒懒道：“不用担心，我有数。你早点回去休息，到家给我报个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