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恸之城》彭*蓉

13、ＣＨＡＰＴＥＲ 5 你是我的（1）

　　芭比娃娃是我的，甜蜜蛋糕是我的
　　而你却不是我的
　　——《乐小爱日记》

　　1、梦影

　　这是学校后门一家小而别致的港式茶餐厅，藏在深深的巷子里，似乎并不打算招徕太多客人。
　　招牌饮品是丝袜奶茶。
　　招牌菜则是叉烧饭。
　　老板娘玉穗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肤色白腻，笑容可亲。
　　“这是熙第一次带‘人’过来吃饭。我请客。”老板娘玉穗静静地笑着，一双眼睛将乐小爱看了又看。
　　乐小爱被这狂热的视线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玉穗的眼神里藏着说不出的恶趣味呢。就像是看到什么不合理但很好玩的存在一般。
　　玉穗对沈梦白轻笑，“小爱看起来很单纯，你不要欺负她。”总觉得帅气的乐小爱就像是魔王爪下的小鹿，令人心疼。
　　沈梦白不动声色地温雅笑着，一双眸子荡漾着波光，“她是我小师妹，我怎么会欺负她。”
　　乐小爱也笑，“沈梦白是我的朋友，怎么会欺负我？”
　　玉穗幽幽地叹气，声音如珍珠滑过流水一般圆润悦耳，“小爱，越是你亲近的人，越能伤害你。”她无视沈梦白眼角流露的危险意味，委婉地提醒乐小爱。乐小爱很像多年前的沈梦白，让她觉得不忍看到乐小爱无知无觉地堕入危险的深渊。
　　乐小爱眸子清澈，信任地看着沈梦白，笑而不语。自己的命都是沈梦白救的。在媛媛头七那夜的天台上，是沈梦白拉住了自己的手。
　　沈梦白被乐小爱那纯然信任的眼神看着，心底居然有微微的心动。
　　他笑了，是少有的华贵惑人的那种微笑，“玉穗，你去看看招牌菜怎么还没来。”生为梦见，就注定命运坎坷。乐小爱来到这个时候的乐城，根本就是注定她要卷入命运的漩涡。她出现在乐城，就如同突然出现在黑色荒野里的一只白羊，注定被狩猎。如果她能顺利度过梦见的成长期，和她在一起似乎也是很开心的事情。
　　乐小爱被沈梦白的微笑骇住。
　　那么迷人的微笑，为什么觉得有一种直抵人心的冰冷感？
　　乐小爱的脑海里再次浮现非凡协会网页上看到的，神似沈梦白的那双夺人心脾的眸子。
　　沈梦白唇角的笑意转为乐小爱常见的清澈明媚，“小爱，你想好要参加学校的什么社团了吗？”
　　乐小爱回过神来，明朗地笑着，“当然是跆拳道社，我学跆拳道好多年了。”运动、流汗，一切都那么简单。她不用去面对超越物理常规的诡异。
　　沈梦白愣了愣，漫不经心地伸手揉了揉乐小爱的短发，“小爱的确是特别的女孩子。”好像一只精力旺盛的猫咪呢。
　　窗外的阳光耀眼，照进店里来却似乎如同蒙了一层雾水。
　　乐小爱心情愉快地吃着玉穗店里的招牌菜，浑然不觉，店子角落坐着的两个客人有什么异样。那是两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她们贪婪地喝着奶茶，纤长的睫毛下，一对眸子泛着死灰色。
　　沈梦白的视线落在了她们的身上，眼底是隐隐的不耐。那分明是两个夺走了别人的身体四处游荡的怨灵。
　　乐小爱饱餐一顿后，满足地抬头，却发现沈梦白的奶茶只喝了一半。他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你怎么了？”乐小爱觉得沈梦白沉思的样子像是整个人沉入了水流之下，带着不动声色的汹涌。
　　沈梦白抬头凝视乐小爱，眸子在午后的阳光中呈现淡淡的琥珀色。
　　乐小爱的心头一颤，她有些惶惑地注视着沈梦白。
　　无边无际的睡意自心底涌向了头部。
　　乐小爱在午后的阳光里，在沈梦白的注视下，沉入梦乡。
　　×××
　　还是那个梦！
　　死寂的空城里，乐小爱漫无目的地走着。
　　灾难的气息环绕着她，在她的脚后跟旁盘旋。身边的超市空无一人，玻璃破碎。饮料罐静静地躺在地上，似乎在倾听着地底传来的声音。
　　荒凉的感觉涌上乐小爱的心头。她走进超市，有些迷惑不解地看着摆满货架的商品。
　　为什么人都如同消失一般不见了？
　　为什么超市里的食物都还好好地放着，没有人取用？
　　就在这个时候，乐小爱听到了超市外传来汽笛一样气促的轰鸣声！
　　她跑了出去，发现街口的拐角处有一个人影！
　　这是她在这个梦里第一次看到人！
　　那个背影如此熟悉，分明是，“碧柳！”
　　乐小爱大喊着跑了过去。
　　碧柳转过头来，清俊的脸上是哀伤的微笑。
　　“别过来……”碧柳声音微扬。
　　乐小爱只看到，碧柳的四肢关节处突然迸射出血线！
　　他栽倒在尘埃里，任凭身体被血泊淹没。他的眸子宁静，似乎对于自己受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伤害并不觉得惊奇。
　　乐小爱慌乱地扑到碧柳身边，想用手捂住他的伤口，却不知道该怎么捂住哪里。
　　“为什么会这样？”乐小爱心里难过，泪水涌了出来。
　　碧柳静静地笑着，“诅咒者出现的地方总是灾祸聚集。小爱，你要记住，一定要藏好你自己。”
　　他的伤口飞快地恢复着，却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显得苍白。
　　碧柳的眸子隐隐发绿，宛如森之精灵的眼睛。
　　他的身后渐渐有灰色的雾气聚集，盘旋为人形。
　　“碧柳，你永远都是我的……”雾气里，低哑慵懒的声音淡淡响起。
　　×××
　　茶餐厅里，乐小爱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沈梦白的笑颜。
　　梦里的一切那么真实而哀伤，令她有不好的预感。
　　乐小爱突然很想找到碧柳，确定他还安全。
　　“沈梦白，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睡着。”乐小爱揉揉眼睛，笑容可爱。
　　沈梦白垂下眼帘，掩饰眼底无法言喻的光。乐小爱刚刚的灵力和他的灵力形成了共鸣。所以，他一不小心偷窥到了乐小爱的梦境片段。
　　沈梦白注视着乐小爱。小爱，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对碧柳的心情里有着喜欢的感觉。
　　×××
　　九月的天气闷热潮湿。
　　乐小爱骑车赶到奇闻杂志社。
　　一进大楼，凉意袭来。
　　酷暑的燥热消失无踪。
　　乐小爱望了望青青的座位。那里空无一人。
　　碧柳说，青青去外地采访，会有一段时间不回来。
　　乐小爱穿过编辑大厅，推开碧柳专属办公室的门。
　　门里的沙发上，碧柳正在熟睡。
　　空气里是芬芳的草木气息，清凉惬意。
　　乐小爱不自觉放轻了手脚，走到了碧柳面前。
　　沉睡的碧柳脸上有着少见的孩子气，纯洁而脆弱。
　　他斜飞的眉好看地皱着，似乎梦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乐小爱看着碧柳的睡颜，鬼使神差，将手放在了碧柳的额头上。
　　“碧柳，你永远都是我的……”低哑慵懒的声音淡淡响起。
　　这是碧柳梦里的声音，这更是乐小爱在梦里听到的那个声音！
　　乐小爱触电一般缩回了手。
　　这个梦境会成为现实吗？她想。
　　碧柳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笑着，“小爱，你是不是想偷袭沉睡的大帅哥啊？”
　　他皱眉，“我刚才似乎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但是我忘记我梦到什么了。”
　　乐小爱望天，“你的自恋王子病大概永远好不了了。”心中觉得忧虑，自己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碧柳滑进命运的深渊吗？只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小爱找我有事吗？”碧柳斜倚着沙发靠背，慵懒地笑着，声线迷人。
　　乐小爱犹豫了几秒，也学碧柳斜倚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虚空处，“碧柳，我做了关于你的梦。是不好的梦。”
　　碧柳眸子的颜色深了深，“你梦到我死了么？”
　　乐小爱侧过头看着碧柳，“比死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梦到有个影子说‘碧柳，你永远都是我的……’。碧柳，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碧柳听到乐小爱的话，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他美丽的眸子里是黯淡的神色，“这句话只有某个变态会说。真倒霉，难道我会被他找到？”自从听到乐小爱嘴里说出了诅咒者的话，他心底就有不好的预感。那个人已经来到这个城市，相遇只是迟早的事情。
　　乐小爱打量碧柳，“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碧柳，没想到你漂亮到吸引男人的爱慕呢。”碧柳有着不属于这尘世的美好皮囊，令黑暗中的人想永远拥有。
　　碧柳垂头丧气，“有时候太美丽也是一种罪。”
　　乐小爱嘴角抽搐，好半天才说，“我有事要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去国外度假也不错。”
　　她起身要走，却被碧柳伸手拉住手腕，轻轻一扯，“小爱，我很苦恼。你坐下陪陪我。”
　　碧柳跌进沙发，皱眉瞪碧柳，“我看不出你哪里苦恼。”这家伙笑得超得意。
　　碧柳的掌心浮现出一枚柳叶，“想不想跟我学如何控制自己的灵能？我可是金牌教官。”
　　乐小爱想到之前在媛媛家的遭遇，心有余悸，“要学。可是我没钱交学费。”
　　碧柳凝视着乐小爱，眼神醉人，“我给你三折课时费。”
　　乐小爱眉毛都不动一下，“一折。”
　　碧柳嘴角微翘，“成交。”乐小爱得学会保命绝招，才能确保她在这城市里的安全。乐城里异类太多。
　　乐小爱好奇地问，“碧柳，你一个大男人还爱擦香水吗？我每次见你都闻到好闻的草木味道。”
　　碧柳勾人地笑着，“我天生丽质，怎么可能用香水？那是我个人魅力在由内而外地散发。”
　　乐小爱深思地看着碧柳，“你大概没什么男性朋友吧？”
　　碧柳吃惊地看着乐小爱，“你怎么知道？”
　　“男人看到你这类自大狂，一般都想打你吧？”乐小爱也拳头发痒。
　　碧柳轻笑，“那是嫉妒。小爱，也有人说你一个女孩子长得像男孩，还不穿裙子，一定是个变态。但是，那是他们不懂得你的美丽。”
　　乐小爱冷笑，“这样的话，我是第一次听到，而且是从你嘴里听到。”碧柳真是一个讨厌到极点的水仙花！
　　碧柳笑吟吟地靠着乐小爱，“我们开始教学吧。”
　　乐小爱望着近在咫尺的碧柳，“你可以不可以离我远点？”
　　她骇然发现，整个屋子的气流都发生了变化，压向她来。
　　碧柳狐狸一般微笑，“第一课，测试你的灵力抗压度。”
　　乐小爱只觉得自己在深深的海底，巨大的压力令她呼吸困难。
　　平时深藏在体内的灵力自毛孔涌了出去，形成薄薄的灵力层罩住了乐小爱。
　　乐小爱喘了一口气，好过了很多。
　　只是，压力再度增强！
　　碧柳躺在沙发上，手掌上空是翻飞的柳叶，宛如水中鱼群。
　　乐小爱只觉得自己的灵力涌出的速度在减慢。快到极限了吗？
　　就在乐小爱觉得难受的时候，不知从身体哪里而来的新生力量填补了空白，令她灵力充沛。
　　乐小爱的身上出现了细微可见的碧绿光线，温暖而美丽。
　　碧柳微笑，“好大的人形灯泡。”自己当初为了给乐小爱疗伤，带她进入了本命树。没想到，她的身体居然吸收了大量的木之灵。
　　压力在瞬间消失。
　　乐小爱只觉得身体内外仿佛被清泉洗过一般。
　　“好好利用你吸收到的木之灵吧。”碧柳握着乐小爱的手，优雅地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抬首看着她，唇角微勾，眼波动人，“说不定，在未来某一天，它能帮你保住自己的性命。”
　　“你你你……你居然非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