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最好的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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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觉得伤心。
是这么些年，心变冷了、变硬了，还是因为不再爱的缘故，曾经很重要的那个人，很重要的那些事，现在听来竟是云淡风轻，心里再无波澜。这些年，我学会了往前看，不再轻易回头。
林夕很小心地审视着我，或许是因为我的平静，他的眼神越来越灰败，眼中再无半点星光，过了许久才听他喃喃地：“不只有你会不安，我也会。”
他的声音很低，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或者是听清楚了却不敢相信，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林夕的声音依旧不大，却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晰：“我也会不安，因为担心你不再喜欢我而忐忑，因为害怕你和我分手而不安。”
我彻底呆住了，这是那个眼高于顶，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林夕说的话吗？我很努力地回想当日两人在一起的情形，怎么也找不到能够证明这话的有利佐证。我和他，外人看着就不象恋人，本人的感觉更糟：他的人就在身边，伸手可及，但总有一种怎么追也追不上，怎么抓，都抓不住的感觉。他现在竟然说他也会不安，也会担心和我分手，我觉得好笑，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我的感觉实在太迟钝，紧张不安的只有我一个，他看起来永远是那么地气定神闲，满不在乎，就算我提出分手的那一刻，他也是平和淡定，丝毫不见半点惊慌，他这也算害怕与我分手？
我不由笑了，嘲弄的目光，讥讽的微笑：“林夕，若你真的害怕与我分手，你当日便不会那样待我，你知道我要求的并不多，我只想我不开心的时候你哄哄我，我累的时候你借个肩膀给我靠一靠，跟我说说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管好事还是坏事，我希望你能和我分享——”我摇了摇头：“林夕，你说你爱我，但是我感觉不到你的爱，是我太迟钝，还是你掩饰得太好？爱为什么要掩饰呢，又没有需要掩饰的理由。既然现在你说你爱我，那我问你，为什么当初不对我说？我爱你三个字，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哪怕是一次也没有！你爱我？你现在是开玩笑吗？既然你说爱我，那我问你，我最喜欢什么零食，最喜欢什么课，喜欢看什么电影，最喜欢的运动是什么——”见林夕面露难色，我冷笑：“喜欢一个人，自然而然地会关心这些，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林夕，你记不记得，你喜欢的那个牌子的薄荷糖，学校附近没有卖，我跑遍了整个上海才在虹桥附近的一家超市找到，一口气买了好大一包，可是买回来后你竟然对我说，你喜欢另外一个牌子的薄荷糖，我买的这个你不喜欢了，于是我又去帮你找你喜欢的那个牌子。说实话，林夕，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会喜欢另一个牌子，或者你根本连薄荷糖都不喜欢了，你总是变来变去的，我却还是努力追赶着你，你呢？你对我可有这样的心？不用做到我对你这样的程度，只要能让我感觉到你的心——没有，不是吗？或者有，可我感觉不到——”
我越说越委屈，林夕的头也是越垂越低，然后，我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微弱的、迟疑的、还有些难堪的声音：“我也是第一次。”
也是第一次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林夕的脸色益发地苍白：“我也是第一次做别人的男朋友，而且我可能比你更没有经验。你不知道，其实我不太会和人相处，个性也很害羞，因为怕被别人看穿，所以故意装得很高傲，你说我从没有对你说过那三个字，我以为那三个字就算不说你也能体会得到的。因为听朋友说，很多感情虽然是由女方开始的，但一旦女方得知男方对她的感情，就会变得骄纵蛮横，而且男方在她眼里也会渐渐失去魅力，结局自然就是分手。我其实骨子里很自卑，外表的骄傲或者不过是掩饰骨子里的自卑。你那么活泼，而我这么沉闷，除了打球弹钢琴读书，我的生活很乏味，我怕你和我一起生活久了会发现我是这么乏味的一个人，所以我有时候刻意疏远你，不想让你把我完全看透，我怕你看透了我后便发现你喜欢的那个林夕不过是你的想象，现实中的林夕乏善可陈，毫无魅力。我甚至不敢长时间地看你，眼睛里也不敢有太多的感情，怕你看穿了我的心事。你问我知不知道你的习惯爱好，怎么会不知道呢，最喜欢的零食是棒棒糖，而且是柠檬口味的；最喜欢的课是王教授的建筑设计，因为他是第一个夸你很有天分的老师；虽然你时常陪我看那些艺术气息很浓的大片，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浪漫带点轻喜剧的爱情电影；至于运动，虽然你羽毛球打得最好，但实际上最喜欢的却是篮球吧？做得最好的未必是自己最喜欢的，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未必就是不喜欢你。”
我吃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从前总是抱怨林夕是块捂不热的石头，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无法得到他的心，却从来没想到那颗心早已在我手上，我却从未察觉。
“你埋怨我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分享心事——”林夕脸容惨淡：“我最大的心事，就是担心你发现爱上我是个错误，担心你对我厌倦了，害怕你和我分手，这样的心事，我不能和你分享，也不敢和你分享，你现在明白了？”林夕低低的一声叹息听起来异常地苦涩：“我以为我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让自己变得好好一点、勇敢一点，自信一点，可以自在地和你分享心事，可以毫无顾虑地说出那三个字，可是，你没有给我这样的时间——”
都是我的错吗？我也是第一次恋爱，我也不知道两个人该如何相处，不知道他心意的我走得也是异常地艰辛，我怎么知道他爱我，他掩饰得那么好，我觉得不甘，更觉得委屈：“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也害怕和我分手，那为什么我真的要和你分手的时候，你还是选择了沉默？你也说你不相信我真的和向北在一起，你明明知道和你分手的理由是假的，你为什么还是不说？刚才你说的这些话，如果在那时候说出来，我们或许就不会分手，你当时为什么不说，现在再说，还有什么意义？”
林夕的脸色苍白得已近透明，沉默了许久才轻笑了两声：“当时为什么不说呢？我以为就算你不是因为向北和我分手，也是想和我分手，是发现我根本是个无趣的人，还是对和我在一起厌倦了，以我当日的骄傲，怎么可能去追问理由？不过我真是个傻瓜，不折不扣的傻瓜，所有的骄傲与自尊加起来，也比不上你。莫凡——”林夕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情：“我以前很傻，以为忘记你很容易，所以很轻易地放手了，却不知道，想要忘记一个人，是那样的难。
我出国以后一直不能适应国外的生活，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象是浮萍，找不到根的感觉，我以为是因为思乡的缘故，可是，回到上海，这种感觉依然存在，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心里的那个洞仿佛越来越大，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或者我知道，只是不敢承认而已。直到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到一个酷似你的背影，跳跃的马尾巴，象海水一样蓝的背带裤，手很招摇地插在裤袋里，我望着你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我这才知道，这些年，为什么心总是空的，无论用什么都填不满，原来答案就是你。在见到这个背影的刹那，我觉得自己的心欢喜得都要跳出来，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似乎感染了这种欣喜与愉悦，在我的手搭上你肩头的瞬间，我觉得自己一直漂浮着的心，终于找到了根。
可是那个背影虽然象你，却根本不是你，我失望得恨不能——从那天以后我便开始找你，可我想错了，因为你说你喜欢这里，所以我一直以为你不会离开这座城市，就算短暂离开，也一定会象我一样回到这里，我没有猜错，只是没想到会等你等了这么久，这么久。”林夕神色黯然：“有些人，等到失去以后，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珍惜。”
林夕神色凄清，我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两个曾经相爱的人，面对今天的结局，我们是不是都应该检讨一下，是爱得不够深，还是因为害怕受伤，所以将自己保护得太好？
这些话，如果换作是七年以前告诉我，我该是怎样地欣喜若狂，今天听来，不过是徒增伤感而已。时光不会倒流，我们也没有机器猫的时光穿梭机可以自由穿梭时空，回到从前。现时我们有的不过是懊恼与悔恨：原本可以不是这样的结局。
我凝视着林夕，声音几低不可闻，有些伤感，更多的是无奈：“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呢？太迟了——”
“怎么会太迟？”林夕的眼中有火花在雀跃，脸上迫切的神情看得我一阵心虚，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林夕却紧跟着上前两步，就这样把我逼到了死角里，他一伸手，握住了我的，将我的双手，紧紧地拢在他的掌心，声音温柔却很坚定：“我们重新开始！”
这是怎样的误会，我心里大急，虽然觉得伤感，觉得可惜，但是，这段感情之于我，已经真真正正地过去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重新开始，也不可能与林夕重新开始。
我心慌意乱地想将自己的手自林夕的掌握中挣脱出来，但是林夕握得很紧，无论我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我又慌又乱：“林夕，你放开，你放手。”
林夕眼中的火花渐渐地暗了、淡了，脸上的表情显得困惑慌乱，却仍固执地抓着我的手：“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我无奈，有些话，我原本不想说，因为说出来对想和我重新开始的林夕实在很残忍，但是如果不说，让他误会下去可能更残忍：“林夕，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咬咬牙：“我现在爱的人是向北。”
林夕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在瞬间又变得惨白，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却还是强自克制着自己：“莫凡，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你已经告诉我分手的理由不是因为他，现在这又是何苦？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是一个人，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以前是我太怯懦，将自己保护得太好，可我现在有信心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虽然和你分手的时候不是因为向北，但是——”我凝视着林夕，神情坦诚：“我后来真的爱上了他，虽然后来也分手了，但是，我爱他，现在仍然爱着他。”
我绷紧的心在这一刻仿佛完全释放了开来，是的，这么些年，之所以一个人，不是因为工作太忙没有时间恋爱，也不是因为不再相信爱情，而是——我终于承认，我在等向北，一直一直在等他。
林夕震惊地看着我，摇头，先是缓缓地，然后拼命地摇头：“不可能，我不相信，你骗我，你恨我当初抛下你一个人去了维也纳，你怪我以前对你不好，我以后不会那样了，给你买棒棒糖，再也不说你含着棒棒糖的样子一点也不象女孩子，陪你看你喜欢的电影，不用顾忌我的喜好，也不挑剔你打羽毛球的姿势了，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以后什么事都由着你，你不要再说这些没有的事情。”
我终于相信林夕之前是爱过我的，他向来都是冷静淡定的，这样惊惧的表情，这样软弱的姿态，我从来没有看过。他是在乎我的，我的习惯、我的想法，我的喜好，他并非一无所知，或者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或是害怕表达。男女之间的爱情，有时候就象是一场角力，爱得多一点的总是无形中落了下风，他想赢得这场比赛，所以害怕被我看穿，想不到最后还是输了，我自然也没有赢。
将爱情当作是一场角力，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最好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