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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分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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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将至,各人都忙了起来,好似只我一个闲悠悠。
皇姐得空来顽,带了副璎珞宝石头面送我。
心想着正配那套湛蓝的宫装,还配蓝衣的他,似天造地设璧人一对,欢喜得很。
我拾了一篮甜点做回礼,还被兰嬷嬷教训讲是太小家子气。
尚衣局纳了新裳,头一件给后宫之主送上,下一件便是位封贵妃的母妃。这自古以来是宫里封位品级的规矩。
寒食节前三日,德妃携三皇弟晟睿来请安,恰逢我从皇后处请安归来,双双见礼。
她穿了百彩腾云素锦裙,是前些日子新贡的料子,皇后与母妃尚无。
母妃拨好香脑内的灰,柔声道:“妹妹有了身子,且得注意些。”
“哪能那么娇贵,我省得。”德妃娇娇着笑。
“刚诊出来,总要珍重些。”母妃懒得再虚与委蛇,不咸不淡督促两句就罢。
彼时晟睿从乳母怀里挣开,朝我一摇一晃地走来,我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可怜的小人儿啊。
寒食节大宴前夜,父皇身边的张御使亲自奉命来送赏,小黄门捧着箱抬鱼贯而入,母妃看也不看。
其中有匹浣花云锦,是父皇库里的宝货。
母妃只扯了一尺见方了表意思,余下全部送到坤宁宫处。
隔日这珍贵的浣花云锦就变作小帕随我上宴。
宴上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皇姐即将出嫁,众人焦点都放在她那,我趁乱逃了出来。
他在殿后,我悄悄靠近,随着他与张御使低头叙话,烛火万千越过那清减的背,如鹅细颈,落在淡薄眉眼上。
恍惚间,他与灯火融为一色,那是暗绿的衫,如墨的带。
我脚下是泼开的湛湛如蓝,肘间挽得是摺摺如洗的雨过碧空。
我当是浩浩当空的天,他便是茕茕孑立的地。
他敛袖而来,脉脉难为语。
终究是我打破了这份沉默,“该是恭喜你晋升罢?”
“小人…”
“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夜旬。”
他细瘦的腰间垂着副令牌,我伸手扯下,上书,都知监。
我冷冷甩开他,就如他撇开我这个人般。
“往后不必在水渡洲伺候着,倒不屈才了。”
星夜烂漫,我丢开宫灯,踉跄着倚回小桌前,右手边不过是装饰用的杏花村酒,一饮而尽辛辣灼喉,两杯入肚五脏揪扯。
邻座的母妃不解其意,只当我艳羡皇姐,低声宽慰道:“好孩子,母妃定给你择个人中龙凤,佳偶良人。届时出嫁就选在春日里,花都开了…”
我酒量薄浅,醉倒在母妃怀里时,没能听完她的话。
等混沌除初开,我劈出一道天光挣扎出来时,他在尽头等我。
他背我回水渡洲,伺候躺下,又搅凉醒酒汤。
我还醉着,看他总看不够。
夜宴时的不快早已抛到天边,我委屈着去勾他的小指,“琢玉,琢玉,你为何要走。”
“是我给你不够多吗。”我掰着他的如玉长指一个个算,“糖,戏本,秋千…呀,你是嫌我没把…”
他的吻炙热且疯狂,搅在舌尖仿佛理智也混乱不堪。
我贪婪他的气息,在他怀里失去力气。
直到我喘不过气来,他才略略松开,压着我的唇粗喘。
“张御使年岁大了,该找个接班的了。”
“你不是我的了。”这话哄不得我,我不依。
“小人是,小人永远都是公主的,只求公主的心里能给小人留一席之地,这便是妄想了。”
他总这样说,再不会别的好听话来哄我,我心里大大的空房全是琢玉,可这玉儿不稀罕。
酒壮人胆,不知我是英雄胆还是怂人心。
我贪心地想留他在水渡洲,心思卑劣不堪。
但隔了两层皮肉,又有谁能交心。
我要给他的,只给他,想来算是强迫罢。
我尚不知此,只学了戏本里,要将女儿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他。
他怔怔立在那,白费我一番温柔缱绻。那如水的黑眸渐渐掀起波来,卷杂着狂喜,将往日那冷淡自持的模样裂开一道缝来,透出炙热的光来。
他总说自身下贱,当不起我的爱,可爱我时却总嫌不够。
这便是我的琢玉,好琢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