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乔簌簌

66、第 66 章

　　苏听晴将自己身边要去京城的人的名单给小苏夫人过了目。

　　“你房中的人，你自己安排。”苏听晴决定要带往京城的人算不得多，而这名单中的人与小苏夫人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小苏夫人只看了一眼，便将名单放下了。女儿已经长大，不需要所有事都让她那么细致操心了。

　　如今，小苏夫人因沉着身子，许多事都不如以前细致，她递给苏听晴一张单子道：“这是你父亲要带的房中人，你且看看。”

　　这……苏听晴有些迟疑，她身为女儿，不应当手长到父亲哪儿去。

　　小苏夫人见苏听晴的模样，有些无奈道：“若不是我如今身子不好，怎能让你做这些？”

　　苏听晴连忙打包票道：“母亲放心，这些事儿，定都包在我身上。”

　　小苏夫人见苏听晴如此，脸上带了一丝笑意道：“如今你与你父亲上京，虽然带着蔡管事，但有许多事还是需要主子拿主意的。”

　　苏听晴知道母亲有话要说，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如今你年纪不小了，也应当立起来了，你去了京城，定要将宅子里的事管好。”小苏夫人吃了一颗青梅，对苏听晴说道。

　　苏听晴是懒散惯了的，并不大喜欢这些，她正欲与小苏夫人撒娇躲过这些，却被小苏夫人一个软软的眼钉子打来，“怎么？你不怕你父亲后宅空虚你父亲又迎进新人？”

　　“这……父亲怎么会？”苏听晴并不信父亲是做出这样的人来，可细细一想，如今母亲正在孕中，父亲远在京城，身为无人，若是被人钻了空子的话……

　　苏听晴有些无所谓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可千万不能如此。

　　小苏夫人见女儿将她的话听进去了，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切便交给你了。”

　　苏听晴得了小苏夫人的话，顿时觉得自己手中的纸如千金，有些认真道：“母亲放心，我等你带着弟弟妹妹来京城。”

　　待苏听晴走了，张嬷嬷看了看苏听晴的背影，有些忧虑的对小苏夫人道：“夫人，难道你真的担心大人……？”夫人与大人这么多年夫妻，恩爱非常，可不能因为这点疑心伤了和气？

　　“哪儿的事？我自然是信夫君的。只是……”小苏夫人指了指外边道：“不给晴姐儿一些压力，她如何能认真？”

　　张嬷嬷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夫人你……”

　　“如今她去了京城，必然是要嫁到高门大户的，我不磨练她一番，如何经历那些风霜雨雪？”小苏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声音里充满了对女儿的隐忧。

　　张嬷嬷听了这话，也有些担心，如今以小姐，想低嫁是万万不可能了，可之前，夫人对她的要求可向来十分宽松，如今一看，只怕离京城那些贵女，还远了许多。

　　苏听晴不知道母亲的打算，她只一丝不苟的将去京城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

　　小苏大人原本以为自己的妻子在孕中，这些事得烦扰他一阵子，却不料苏听晴麻利得很，完全没有让他分任何心神在去京城的事上。

　　“吾家有女初长成啊。”小苏大人心中自有一股自豪感。

　　去京城的日子越来越近，苏听晴对江南的一切越发不舍起来，听父亲的口风，只怕她要在京城常住了，若是常住的话，只怕她的亲事也会落在京城。

　　她会不会像母亲一样，此一去，便离家乡十万八千里，十几年都无法归乡？

　　苏听晴心中忧虑，连当年那个让她憎恶的祖母都变得和蔼起来，她将自己房中的好东西都收了，去了苏环堇的院子。

　　既然以后不能经常见面，这些东西边留给堂妹做个念想。

　　苏环堇见苏听晴派了一水的人抬了一水的东西进了她的院子，有些目瞪口呆道：“你做什么？”

　　苏听晴见苏环堇这不谙世事的模样，不由暗自有些吐血，自己万分舍不得这位堂姐，她倒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姐姐，我要去往京城了，此去经年，还不知什么知道我们能见面，这些东西，也算是成就我们姐妹一场的缘分。”

　　“原来是这个？”苏环堇看了看苏听晴身后丫鬟手中的，这堂妹还真是豪富，随随便便手中漏一点，都是好东西。

　　苏环堇倒真的没有她那番离愁，她只挥了挥手道：“怕什么？我以后是要四处跑的，若是你想我了，给我一封信便是，我接到信便能搭着苏家的商船来看你。”

　　苏环堇的豁达让苏听晴心宽了一些，她用帕子抹了抹眼睛道：“你瞎说什么？你以后也是要出嫁的。”虽然苏环堇口中说着要自立女户，但在大梁朝基本不可能，而她出嫁后，不是每家的夫婿都允许自己的妻子四处奔波的。

　　“老爷子跟我谈了。”苏环堇压低了声音，往左右看了看道，“他让我招婿入赘。”

　　招婿入赘？苏听晴睁大了双眼，祖父居然让堂姐招婿入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可言，不可说。”苏环堇虽然是女子，但在外经商多年，自然不是没城府的，如今给苏听晴透了点底儿，已经是将她看为最信任的人之一了。

　　难道祖父准备将苏家的产业交给……？苏听晴深呼吸了一口，如今在苏家，完完整整的继承了祖父的经商天分的便是这位堂姐了，难道祖父如此便……？

　　“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苏环堇拍了拍苏听晴道，“一个月后我也会去京城见识一番，你收起你那些不合时宜的离愁吧，不过……”苏环堇看了看苏听晴的身后，“那些东西还是给我留下。”

　　如此见财眼开，还能是苏家的女儿？苏听晴恨不得不顾形象踢苏环堇两腿，不过看苏环堇面上眼下的黑青，叹了一口气道：“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

　　“好了好了。”苏环堇有些不耐烦道：“说得跟你在这儿的时候注意我的身子一样。”

　　苏环堇如此做派，让苏听晴哑然，她愤愤的转身带着丫鬟离去。

　　苏环堇见苏听晴走了，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笑道：“傻丫头。”

　　就算她们连着血脉，但她是官家的女儿，但她是商家的女儿，她去了京城，她们之间便是有天地之别，她显国公府的姐妹们一定够多，到时候，她还用记得她这个堂姐么？

　　苏听晴不知道苏环堇所想，她一一与苏府的人告别，终是到了上京的日子。

　　因是深秋，小苏夫人怕着凉，便并没有去岸边相送。

　　倒是苏府的人到齐了。

　　苏老大人知道圣上为何要将小儿招去京城，难道是真的看重了小儿的才干？并不，这天下的能吏还少了不成？接下来，只怕是要恢复小儿的身份了。养了他这么多年，也曾想过庄家的事永远不会翻盘，他永远都会是自己的小儿子，但是到最后，他还是要去奔自己的前程。

　　苏老夫人看小苏大人的眼神更为复杂，她对他恨也恨过，但他是从呱呱落地就长在她身边的啊，她一手将他带大，他小时病了她为他彻夜不眠，他大了去参加科举，她为了他奉佛如素，这么多年来，她心中最为自豪的，便是生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

　　小苏大人带着苏听晴，看着老父老母，鼻尖发酸，父母老了，他来不及侍奉父母便要带着儿女远行，实在是大为不孝。

　　小苏大人有些郑重对苏老大人、苏老夫人道：“孩儿不孝，待孩儿在京城安稳，定接父母来京城小住。”

　　以后？以后苏家人以什么样的身份自居？苏老夫人摇了摇头道：“你只要在京城好好的，我们就安心了。”

　　想到这次别后，小儿去了京城便能得知所有的真相，苏老夫人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苏大老爷连忙走了出来，扶住苏老夫人道：“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说实话，弟弟离开江南，让他心中舒了一口气，弟弟如此优秀，时刻像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他虽然知道他走的是仕途不会来与自己争利，但可扛不住老父老母偏心。

　　可就算如此想，苏大老爷对弟弟的那一颗关心也不是假的，“二弟到了京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与我们报平安，切莫让我们记挂。”

　　小苏大人虽然觉得这位大哥往日里平庸了一些，却仍是有一番兄弟情在，“大哥你放心，我定会第一时间传信回来的。”

　　苏大老爷点了点头，“风起了，上船吧。”

　　苏家一行人往后微微一退。

　　苏听晴站在小苏大人身后，看着这些日日相处的亲人们，突然之间，泪如雨下。

　　翠瑛连忙上前递上帕子。

　　“走吧。”苏老大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对小儿、孙女道，走得远远的，他们走得越远，便能说明他们是真的张翅高飞了。

　　小苏大人带着苏听晴上了船。

　　苏听晴穷尽一生，都没有想过，自己能踏上大船，离开江南去往无法预测的京城。

　　她看着那船上的飘扬的锦旗，突然觉得，有些迷惘。